“多谢你跑这一遭,我要睡了。”九歌笑着看着他,眼神空空。 “你不要吓我。”林沐关切地说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然大哥不会特意让他赶来开封,在冬至之前。 “有什么啊。”九歌装作毫不在意:“光明磊落的长官和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属,仅此而已。” 九歌越是装出这幅样子,林沐越能确信,这二人明明彼此有意。 “你听我说,大哥一定是有苦衷。”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他想为大哥解释一番,如若两人有意却彼此错过,太可惜了。 “那恕我不能为晋王分忧了。” 九歌惯会说冷言冷语,丝毫不给林沐解释的余地。 “如果他曾给过你什么承诺……” “没有。”九歌斩钉截铁地说,她怎么还能自以为是,认为柴桑曾对她有过承诺。 罢了,看九歌这幅模样,林沐在心中暗自叹气。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大哥。”末了林沐又加了一句:“或者不便说,写给他也行。” 九歌闻言,径直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信笺提笔就写,写了一个字后,却停住了。 林沐走过去,看见九歌悬着笔,点了一点之后,把笔向后一甩,把案上的纸团作一团,随手扔在了地上。 “罢了,我没有什么话。” 林沐又站了一会儿,才无奈地说道:“好。” 这一夜,九歌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很生气,可她气什么呢?郭玮称帝,柴桑受封晋王,这再正常不过,柴桑今年已经二十六,比她大了整整十一岁,妻子早亡,成婚,再正常不过,那她气什么。 可是她现在窝在被子里,竟不争气地哭了,父亲离开以来,她只哭了两次,两次都是因为柴桑。 她承认,柴桑确实风清月朗,她自见到他,曾经书上见过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全部都有了影子。 可他若是一直以来只对她以礼相待,她也只会钦慕他、敬重他。但现在,她摸着枕头下的簪子,“夜归人”,“风雪夜归人”,这又算什么?她的手一动,却又不防碰到了枕旁的手炉,这也是柴桑送的,这又算什么? 就这样,一会儿睡一会儿醒,冷不防,天已经亮了。 南昭容过来敲她的门,一开门,看见她那副毫无精神的面容,吃惊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师兄找我何事?”九歌冷静地说道。 “我刚好像看见林沐出去了,他昨晚回来了?” “嗯。” “他找过你?” “嗯。” “有什么事吗?” “大人被封为晋王,要成婚了。”九歌面无表情地说。 南昭容看着九歌,试探性地问道:“你没事吧。” “怎么都来问我,合该我有什么事?”说完,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南昭容吓了一大跳,他从未见过九歌发这样大的脾气。 可是她这样,很难让人相信她没事。平日里柴桑与九歌,大家都看在眼里,就差捅穿那一层窗户纸。如今柴桑成婚,林沐还特意从开封赶回来,不为别的,单单见了九歌,告诉了她一人,说没有事,谁会相信。 偏偏今日还是九歌的生辰,又恰逢冬至,这府上的人嘴上不说,实则心里都记着。府中的厨娘方婶儿方才还说,晚上要给大家包饺子吃,好好热闹一回。如今却出了这个事…… 九歌一整天没有出门,倒不是为避着谁,只是恹恹的,懒得动罢了。 晚间,南昭容又来敲九歌的门。 “大家都记着你的生辰,方婶儿备下了一桌酒菜,还包了饺子,就等你呢。” 见里面黑着灯,没有人回应,南昭容又敲了敲门。 “知道了师兄,我这就去。” 听到了九歌的应答,南昭容才放心地离开。 九歌翻身起来,掌了灯,梳洗了一番,然后走到床边,把枕头下的木簪拿出来,挽在了头上,这才出门。 到了正厅,见王朴、南昭容、慕容柏舟都在,只等着她了,突然觉得自己姗姗来迟,怪难为情。 “入座吧。”王朴见人到齐了,便招呼大家入座。 众人坐定之后,王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对着席间人说:“咱们之中,我最年长,大人临走时嘱托我照顾大家……” 一听“大人”二字,九歌心中咯噔一声。 “天南海北,聚在澶州,是我等的缘分,尤其今日还是九歌生辰,又是冬至,请诸位满饮此杯。祝九歌平安顺遂,祝澶州风调雨顺。” 众人举起了酒杯共饮。 随后,南昭容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木匣,递给九歌:“送你的生辰礼。” “这是什么?”九歌抱着木匣,听得里面似乎晃荡了一下。 “打开看看。”南昭容满怀期待地说。 九歌打开木匣,只见里面装着一把长一尺有余的短剑。 “好别致。”九歌轻轻把它从木匣中拿出来,不由得感叹道。 “剑已开刃,小心些。”见九歌把剑拔出来,南昭容立马提醒道。 “彰允这份礼,倒是把我等的都比下去了。”王朴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柏舟也是一样,他二人方才便知道,两人竟不约而同选了书,着实是巧。 九歌一一道谢,然后从二人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书,礼不在重,贵在心意,这个生辰,值得纪念。 正酣饮时,只见管家老吴领着一人进来,神色慌张,对着王朴说了一句:“大人,出事了。” 那厢林沐见到柴桑时,宫人正在服侍他试喜服。 “大哥。” “回来了?”柴桑转过头,示意宫人先退下。 “她可说了什么?” “我对她说,若是不方便说便写下来,她写了一个字便放弃了。”林沐偷偷瞄了一眼柴桑,只见他神色如常,便又继续说道:“我见她写了一个轻字,第二个字写了一个点,然后停笔,团起来扔了。” 一个“轻”字,一个点,柴桑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她这是要写“轻诺必寡信”。 柴桑将身上的喜服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对柴桑说:“让宫人回去吧,就说衣服正合身。” 林沐嘱咐了之后,又折回房间。 “大哥大概是,伤她心了。” “依她的性子,当断则断,反而好。”柴桑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放在了身侧,示意林沐坐下。 “大哥只是没那么在意她罢了。”林沐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或许林沐说的对,他心中,从来没有把九歌放在第一位。 “真是个倒霉的小娘子。” 林沐这是在为九歌,鸣不平? “她不会在意的。”他相信她心中有更大的天地。 冬至过后,便时柴桑与玉娘的婚期,柴桑在开封城没有别的府邸,便在青玉巷的旧宅举办,当日,郭玮亲自到场,出乎很多人的预料。
第15章 虽然郭玮没有久待,但也足够引起有心人的重视了。 这不是柴桑第一次身着婚服,牵着红绸,站在大堂之上,接受来自亲朋的祝福了。他身侧的这位女子,与他只有一面之缘,除了她的身家背景以及义父讲的那件事,他对她一无所知。他今后要面对的,是和他第一次成亲一样陌生的新娘。 他突然想起九歌,虽然他此前,从未想过他与九歌是否会成婚,他们两个,还未曾确认过彼此的心意,更是远不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但从他思前想后纠结半个月,还是托林沐赶在冬至前将木盒送给九歌来看,从他虽然把信笺从木盒中抽出,却不忍心将木簪也留下来看,他动心了。 他不可能不动心。 她与他太契合,虽然他自小走南闯北、历尽艰辛,而她久居深山、遁世绝俗,但她与他一样,深知世人的苦难。她牙尖嘴利,却从来嘴硬心软,更不会与人难堪,她博古通今、才略斐然,她有傲立于世,不靠任何人的资本,她又落落大方、聪慧可爱…… 他不可能不动心。 深夜里,他一刀一刀在木簪上刻下“夜归人”的时候,他一下一下磨光木簪上所有木刺的时候,他想的是,待回到澶州,他亲手把这个木簪交到她手上,在她的手上写下“沅芷”二字,他相信不用他解释,她瞬时就能明白。 可如今,诚如那日他跟林沐所说,会憾。 他已经开始憾了。 大礼已成。 他将要和另一个女子,开启一段新的生活,生儿育女、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听完来人的叙述,王朴不禁皱起了眉头。 事情着实棘手。 百姓遭贼人绑架,前来报官,再正常不过,官府自当出人出力,剿灭匪患。可这次,匪不是一般的匪,怕是溃散的小股军队,自然要比一般的匪难对付。 被绑架的也不是一般的百姓,而是城中富户张勤,柴桑此次赈灾取得成效,离不开澶州富户的支持,这其中最得力的,便是张勤。 前来求助的,是张勤的长子,张栎。据他陈述,张勤是在施完粥赶回澶州的路上,被人劫走的,当时,贼人丢下车夫,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车夫也是张府中人,眼见主人家被劫走,他不敢耽搁,立即赶回张府报信,可待他走回澶州,回到府中时,张府早已乱成一锅粥,绑匪的信竟先他一步送到了张府。 这说明,那伙贼人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信中的内容恰证明了这一点。信中要钱要粮,数目皆不小,若不是一早便知张家的底细,哪能如此狮子大开口。 张家本想顺了贼人心意,保下人便可,此时已经在府中筹集钱粮了,是张家大公子偷偷跑出来报官,因为他从车夫的描述中猜测,这伙贼人不是一般的匪。 他们所使的刀,与民间所铸根本不同,他们的衣服,也是统一的颜色,一样的花纹。如果真如他所料,这伙贼人是从战场上溃逃的散兵,那这件事,就不是以张家之力可以解决的了。 而近日,郭玮的兵马曾与梁王刘修有过一战,地点正离澶州不远。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大人”,慕容柏舟站了出来:“我愿带人今夜前去。方才张公子进来时,我看他身上有雪,若是拖到明早,一夜大雪,踪迹全无,寻人更难。” “正是。”南昭容也赞成慕容柏舟的说法:“我与柏舟同去,彼此也有个照应。只是须得把车夫找来,带我们到事发地,将日间情形细细说来。” 九歌走到门口,推开门,一阵冷风扑了进来,再看外面,果然飞起了雪,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却多少有些不是时候。 “可以。”王朴同意了二人的提议,只是不太放心,又嘱咐道:“找到踪迹,不知对方虚实,不要贸然出手,派人送信回来,我遣人前去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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