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年的夙愿,便可以了了。 俪韦不慌不乱,看着白雨渐笑道:“白大人,唔。每次看到你,咱家都会想起一个故人,明徽。” 他眼中有淡淡的厌恶,“不过你父,差你远矣。他仁厚太过,不如白大人手腕精明,杀伐果决。” 以白家与寒门的身份为掩饰,私下联合三大家族,就等着今日给他致命一击。 白雨渐颔首:“难为您还记得家父。” 面对灭族仇人,他的反应堪称冷静。 大抵是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他脸色如雪一般的白,眉眼清明。 一瞬,竟让俪韦恍见故人。 “咱家可真是老了。”他叹息着,“白大人如此架势,咱家倒是没什么,只怕惊扰了贵妃娘娘,可是大不敬的罪过,你说呢?” 说罢,偏了偏头。 白雨渐的视线也跟着投了过去。 少女站在那里,锋利的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却宛若没有生息的木偶,不躲不避,也不见半点惧怕。 风吹着她的面纱,泛起微微的波澜,隐约可见玉容花貌,白雨渐难免有些困惑,为何这位魏贵妃总是不以真容示人。 蓁蓁隔着面纱,对上男子冷冽的双眼。 ——又是一个选择。 就好像当初选择。 是给池家一个交代杀了她,还是,留下她。 她忽地想起方才,俪韦说他计划的时候,略带戏谑的声音,“说不定,他白雨渐有一颗怜香惜玉之心。” “他不会。” 蓁蓁说,说完也有些惊讶,自己怎会这般笃定。 她回神,看向对面的白衣人。 他眸色漠漠,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迟迟不语。 一袭明黄衣角出现在视野之中,皇帝姚玉书姗姗来迟。 一见如此形势,姚玉书便惊呼了一声,“爱妃!” 他眸带怒色,“大胆俪韦,你这是要反不成?快放了她!” “若是你敢伤她一根汗毛,朕必然要将你千刀万剐!”顿了顿,他又缓缓地说,“若你放了她,朕还可以考虑,赐你一个全尸。” 蓁蓁:“……” 她深吸一口气。真的很想问一句,皇上,您是嫌臣妾死得不够快吗? 她泪盈于睫,却说不出话来,她的穴道都被封住,不仅不能动,还不能出声。 姚玉书见状,颇为痛心,“爱妃,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这厮对你做了什么?爱妃,你别怕,朕必定为你讨回公道。”他威胁道,“俪韦,朕命令你,赶紧把人放了,否则休怪朕不念君臣之情,要了你满门的性命。” 俪韦自然也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不禁好笑道:“你这好哥哥,要么是真的昏庸至极,要么就是嫌你命太长。” 一时间,蓁蓁隐藏在幂篱之下的脸精彩纷呈。 俪韦抬眼,笑道:“皇上,臣也并不是要为难贵妃娘娘,臣不过是为自保。要臣手下留情,可以。只要皇上撤掉这些禁卫,再为臣准备一辆马车,自然将娘娘完璧归赵。” 姚玉书的脸色当即一沉。 他的手背在身后,就要抬起。 暗处埋伏了数十弓箭手。 只消他一声令下,世上将再也没有俪韦这个人,他的帝位,再无人能够动摇。 “皇上。”一直沉默的白雨渐忽然出声。 他道,“请皇上三思。” “白卿,”姚玉书看向他,眉眼含笑,“连你也要阻拦朕吗?” 帝王大业,不该被儿女情长牵绊。 只是不知为何,看到少女那孤零零的模样,白雨渐竟是控制不住地想起了蓁蓁。 若是蓁蓁,落得如此境遇…… 他不愿深想下去,他屈膝跪在了皇帝跟前,声线清冷地重复,“微臣请皇上三思。” 皇帝奇道:“你竟为了你的灭族仇人求情?” “不。”白雨渐静了一静,他头颅低垂,乌发白衣,似一株清美的白梅树,“娘娘是无辜的。” 皇帝冷笑,“当初俪韦屠你满门,杀你年幼弟妹之时,可没有想过他们是无辜的。” 白雨渐微微阖眼。脑海中闪现那个血腥的除夕之夜,想起在狭窄暗缝里看见的惨状。 耳边响起无休止的尖叫、哭喊,他睁开眼,似乎看到每个指缝,还有怎么洗都洗不去的鲜血。 他想起明嘉树亮晶晶的眼。 那年他才八岁。 他那一天换上了他的衣服,笑着说道。 嘉树这副病体不堪大用,不如用来换兄长活下去,嘉树觉得值得。 “朕还以为,你厌恶贵妃。” 姚玉书若有所思,御史每每朝上弹劾妖妃惑主,他白雨渐虽然不曾掺和,却也劝过他要勤于政事,莫耽于外物。 这外物,说得自然是魏贵妃了。 白雨渐道:“无辜者不应受戮。” 当初,他没有办法救下他们。 如今,他有此能力,便要护住那无辜性命,不叫遗憾重演。 他眸色清澈,恍然如见日月昭昭。 姚玉书脸色却是古怪,“爱卿的心,当真是青天白日一般的光明。” 他叹了口气,“朕也舍不得贵妃啊,她可是个妙人。然而机会只有这么一次,爱卿可得想清楚。” 白雨渐默了默,“皇上,不论俪韦今日挟持的是何人,微臣都会求情。微臣曾有追悔莫及之事,如今想来,竟是成了心头魔障。何况贵妃是为皇上亲眷,若皇上就此下旨,怕是要落得寡幸滥杀之名。” “爱卿还真是先人后己,公理重过私欲,看来,是朕考虑不周了。朕一时忧愤攻心,只一心除去奸佞,倒是没有爱卿考虑得这般周全。”姚玉书勾着唇,缓缓道,“便依卿所言。” “看来,这后生与他的父亲,确是有些不同。” 俪韦偏头,笑了一笑。 蓁蓁始终沉默。 皇帝下令,禁卫军全部退下。 顷刻间,场上只剩俪韦几人。 皇帝亦是远远站着,一堆禁卫守卫在四周,唯有白雨渐孤身一人,站在对面。 他一双眼静静地望着她。 明明知道,他看不见这幂篱底下真正的容貌,蓁蓁还是原地不动,站了一小会儿。 白雨渐长身玉立,冲她作揖,肩背流畅优雅。他墨发丝缕,雪白的发带随风飘动。 “贵妃娘娘,不要怕。” 那守卫推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风起,微微撩开那白纱,露出一点红唇,还有精致的下颌。 她身后忽地被人用力一推。 一个趔趗,她险些跌倒在地,却是陷入了一个带着冷冽松香的怀抱。 她抬头,对上那双深邃润泽的桃花眼,里面好似落了无数光影。 “娘娘。”他隔着衣衫,稳稳地扶住她的手臂,薄唇微抿。 他小心地避过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然后巧力将她推向了皇帝的身边。 蓁蓁站稳,蓦地发觉自己可以动,也可以说话了,竟是被白雨渐解开了穴道。 姚玉书一脸焦急,将她搂进了怀里,关切询问,“爱妃,你没事吧?” 蓁蓁顺势倚靠在他的怀中,轻轻啜泣了两声,抬起眼,看向白衣人的方向,只见他匆匆走向一个禁卫,要了一把弓箭。 俪韦由护卫护送着,慢慢走向门口。 忽然有人冲了出来,横刀砍下! “奸贼,受死吧!” 皇帝一边搂着蓁蓁,一边缓步上前看戏。 看着黑衣人与守卫缠斗的身影,姚玉书叹道:“想必那位,就是瞿家的公子了。不愧是太行第一高手的首徒,果真武功奇绝,神鬼莫测。” 太行第一高手,首徒? 蓁蓁隔着朦胧的白纱看着瞿越,原来…… 她从小就知道,瞿越很厉害,却不知,竟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他一人一刀,便能敌俪韦身边十余位亲卫,偏偏还游刃有余。 她又将目光投向了那白衣男子。 他立在稍高的地势之上,身姿修长,宽肩窄腰,白袍上绣着雪松云鹤。 他拉起满弓,瞄准俪韦进入马车的背影。 一瞬间,眸底狠色乍现,箭簇破空而去。 “爱妃不必忧心,朕可是亲自考校过的,”姚玉书懒洋洋地说: “白卿箭术卓绝,百发百中,绝无失手。他若是想要谁的性命,可少有人能躲得过。” 怀里少女的呼吸一轻。 姚玉书松开了她,“爱妃,你怎么了。” “没事,”她终于出声,“臣妾只是有些累了。” 姚玉书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体谅她,还是下令摆驾回宫。 太极殿内。 “朕竟不知,爱妃被俪韦挟制在手,唉,当时情急之下,朕也是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爱妃不会怪朕吧。”姚玉书倒了一盏茶,送到她的手里,赔罪道。 蓁蓁抹着眼泪,小声地抽泣着,“臣妾也不知,怎么就碰到了俪大人,臣妾原本只是休憩了一会儿,谁知,一醒来就被人用剑架着脖子。”她扬起小脸,委屈地说,“皇帝哥哥,臣妾好害怕啊。” 姚玉书心疼不已,搂紧了她的肩膀,轻声安慰了一会儿。 而后附在她耳边,低低地问道: “俪韦可有同你说过什么?” 见她面露困惑,他幽幽一叹,“白卿递来口信,道那一箭正中心脉,却应当是有护心镜之类的东西保了他一命,老奸贼没死,只身负重伤。禁卫军正在全力搜捕,可,朕只要一想到这老奸贼,还可能留有后招,朕便夜不能寐。” 蓁蓁不解。她扬起小脸,“可是,俪大人只是一味地恐吓臣妾,并没有与臣妾说什么呀?” 姚玉书一静。旋即笑了笑,他指尖勾起她的一缕发丝,“爱妃不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俪韦与魏家牵扯甚深,朝中根基庞杂,一时半会儿怕是铲除不去,尤其是俪韦手上,还掌控着暗网……” 他不说下去,叹了口气道,“都是朕这个皇帝没用!若是早些遇到爱妃,对付俪韦一事,早就事半功倍。爱妃,你当真是朕的福星。” 蓁蓁亦是笑道,“遇到皇帝哥哥,才是臣妾的福气。” 姚玉书眉眼舒展,沉吟片刻,“连枝,还是要尽快到手,朕只怕夜长梦多。” “臣妾一定会为皇帝哥哥拿到连枝佩的。” 她的语气、表情,就像从前一般,没有丝毫改变。 姚玉书勾唇,点了点头。 他指尖抚过她的脸庞,满含爱怜,“连枝到手那日,朕便着礼部,为爱妃举办封后大典。” 蓁蓁眼底欣喜,“多谢皇上。” …… 芳华宫。 “白大人,请回吧。” 白雨渐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是以守卫对他的态度,还算恭敬。 “可否将此物,带给里面的人?” 守卫为难,“这……属下也是奉旨办事,怕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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