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必担心,”蓁蓁安抚,越过他对上白雨渐漆黑的眸光,嗓音柔软道,“不过是区区小病,怎就劳动了大人?本宫知晓,大人素有神医之名,也相信大人的医术。可本宫的身子啊,乃是太医院该操劳的事,大人还是不必越俎代庖,专心为圣上分忧吧。” 姚玉书颇为感动,搂紧了少女的肩膀,“爱妃实在是朕的贤内助啊。” 而她温顺地依靠在皇帝的怀中,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儿,掀起长睫看着那僵立着的男子。 “爱卿的手……又是怎么回事?”姚玉书视线下落,忽然出声。 谁都没有想到皇帝会这般敏锐。 白雨渐甚至不曾低头,他声音低哑:“只是不慎划伤,并无大碍。” “爱卿这只手,还真是多灾多难,”姚玉书感慨,忽地扬声,“来人,” 立刻有小太监上前。 “皇上。” “去拿朕的金疮药,送几瓶到爱卿府上。马上就要到春猎的日子了,爱卿你这手可得养好了,朕还想与爱卿好生地比试一场呢。” 白雨渐抿紧唇瓣。 他微微颔首,“皇上,微臣有事相求。” “哦?爱卿请说。”姚玉书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白雨渐道:“微臣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嗓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微臣无心儿女情长,还请皇上,收回赐婚的旨意。” “爱卿,”姚玉书嘴角的弧度渐渐收起,眸光也冷了下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自古君无戏言,你这般反复,莫非将朕的旨意,视同儿戏?” 白雨渐抿唇,忽然迎向皇帝的眸,一双桃花眼里落满寒霜,缓声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肩上的手骤然收紧,姚玉书勾唇在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他轻声道: “爱卿这是,对朕有所不满。” “微臣不敢。”白雨渐浓睫低垂,“微臣只是想要劝诫皇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蓁蓁微惊。他这是试探?还是看破了什么? 白雨渐看她一眼,“何况,圣上为那女子赐名元贞,冒犯了贵妃娘娘的名讳。微臣思及此处,心中便是惶恐难安,故而,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一句话,将分明是他求娶,变成皇帝随便找了个人,更名换姓塞进他的府上。 姚玉书冷笑一声: “白卿,若朕朝夕令改,你让天下人如何看朕?” 他声音微微发沉,显然不悦到了极点。 这姚玉书平时跟只笑面虎似的,从来没有这么生气的时候,蓁蓁饶有兴致地看着白雨渐,若是再顶撞下去,难保皇帝不会大怒,他白雨渐当真是那般毫无畏惧之人? 白雨渐却沉默了。他喉结一滚,平静道:“是。” “微臣遵旨。” “好了,爱卿若是没其他事,便退下吧,”姚玉书抚着蓁蓁的手背,轻笑起来,方才的怒气一下子无影无踪。 他们亲密的姿势,白雨渐像是看见,又像是没看见。 他抱拳,转身缓缓踏出了碧梧宫。他的背影迎着月色,看上去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正红色的婚服被风一吹,像是浸饱了鲜血。 蓁蓁呼吸平缓,倚在姚玉书怀中。 姚玉书垂眸,看着少女乖巧无害的脸庞,“爱妃可否给朕解释一下,在朕不知道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怎么听不懂?”蓁蓁语气困惑。 姚玉书俯身,遗憾地说,“爱妃似乎失败了啊,白卿看上去,并不像是一颗听话的棋子。”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痒得她咯咯笑起来。 心中却在想……那当然,她要的只是他手里的钱权,顺便让他体会一下从高台掉下来的感觉。白雨渐那种人怎么可能当谁的狗。 她起得身来,半跪在地,温驯地趴在皇帝的膝头,抬起一双水光漫漫的眼眸,“皇上,是在责怪臣妾无能吗?” “朕怎么舍得?”姚玉书嘴角勾着,“爱妃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看了桌上那瓷瓶一眼,苦劳二字,稍微咬重。 蓁蓁好笑,姚玉书还是头一次在她跟前这般阴阳怪气。 “白卿手上的伤,是因为爱妃吧?若朕是白卿,被你这般算计、狠心抛弃,只怕要恨你入骨。” 他按着她的后脑勺,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蓁蓁“噗嗤”笑了,这才哪到哪呀? 她娇滴滴地说道,“还不是皇帝哥哥教得好?” 姚玉书皮笑肉不笑,“朕可没有教你这般对付男人。” 她沉默了一下。 “皇帝哥哥如今,是不愿再信任臣妾了吗?” 她跪着,眼含泪光,鼻尖泛红,这样的姿态……难怪连白雨渐那样冷情冷血之人,都深陷进去。 姚玉书眸色一暗,心疼道:“快起来吧,地上凉,爱妃若是病了,朕可要心疼了。” 蓁蓁转瞬笑颜如花,她摇了摇姚玉书的手臂,道: “只要皇帝哥哥还肯信任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少女甜美的笑靥令姚玉书一时晃神,又听她道:“既然皇帝哥哥还是信任臣妾的,那连枝,暂时交给臣妾保管,如何?” 姚玉书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被她摆了一道。她料到他会向她索要连枝,之前的确认信任还有扮可怜,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爱妃真是,让朕又爱又恨啊。”姚玉书咬牙笑道。 他诱劝道:“连枝在你手中,到底太过危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爱妃不会不明白吧?” “那皇帝哥哥就要用心保护人家嘛!” 蓁蓁理所当然地说道,她眸色纯真,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她是个玩弄人心的妖女。 “哦?”姚玉书凉凉地哼笑一声。 “臣妾的心,始终都是向着哥哥的,”她眨巴着眼,将手贴在他的掌心,“臣妾是皇帝哥哥的人呀。” 姚玉书一怔,不知是她哪句话愉悦到了他。他轻咳一声,脸色由阴转晴。 他也没管她放在掌心的手,径直道,“广宁侯上了折子,要朕举办选秀。” “选秀?”蓁蓁倒茶想喝,却见姚玉书盯着自己,她反应过来,连忙将刚递到唇边的茶盏,送到了姚玉书手上。 恭敬道: “不知皇上怎么想呢?” “选秀之事,全权交给爱妃操办,如何?” 选秀,广宁侯,难免让人想到一个不太舒服的名字呢。姚玉书这句话,就相当于向她示好了。 蓁蓁自然爽快应下,她娇声道,“那么这一回,皇帝哥哥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姜远道手里的,五十万兵权。” 蓁蓁笑了,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从别人手里抢东西,迂回一点是善用计谋,强盗一点是杀人夺宝,姚玉书的意思,似乎更倾向于第二种呢。 不过,这位广宁侯,池仙姬幕后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也很想知道。 - 魏桓跪在地面,低声道: “事情便是如此,还望娘娘想想办法。” 俪韦伤在心脉,若是没有良药,只怕活不过一个月,魏桓偷偷送信才能进宫见她一面。 蓁蓁放下茶杯,缓缓道: “本宫知道了。” “且好生照顾义父,本宫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魏桓得了保证,这才迅速从侧门离开,谁知他刚没了影,后脚姚玉书就走了进来。 他脸色如常,谁知一进来便狠狠地摔了一个茶杯。 “皇上息怒!” 宫人们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自从皇帝宠爱魏贵妃之后,就很少有这般大怒的时候,今日是蓁蓁进宫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大发脾气。 他们吓得够呛,倒是那少女气定神闲。她摇着扇子,华美的珠饰在脸颊旁轻晃。 “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圣上不快?皇上快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姚玉书阴沉道: “究竟朕是皇帝,还是他白雨渐是皇帝?” 若非雁南明氏百年的忠君名声顶在前头,他都要怀疑这个白雨渐,是不是要谋权篡位了! 蓁蓁用扇子敲了敲下巴,有些惊讶。 “白大人都做了什么,竟让圣上如此动怒?”她侧了侧脸,低声问道。 那内侍苦着脸道,“回娘娘的话,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几天来,白大人对圣上时时规劝,直言上谏。今日,他更是当着众位臣子的面,公然提及玉倾太子。” 蓁蓁无语凝噎。 这般行事,无异于老虎嘴边拔毛,谁不知道姚玉书最厌恶的,就是有人对他耳提面命,姚玉倾如何如何。 这白雨渐,是作死吗?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可恨至极!若非俪韦还未斩草除根,”姚玉书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见积怨多深,“若非他是雁南明氏的后人,朕真想即刻将他发落到边疆去。” “不,朕要他人头落地!”姚玉书恶狠狠地说道。 还从来没哪个臣子,能像白雨渐那般,专门戳他痛处,偏偏还有理有据,让他有火都没处发! 而且这还是姚玉书处处打压的结果,若将来这厮位极人臣,岂不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眼下,他是一点也不想维持这君臣的和谐表象了。 “圣上,来喝口茶。” 姚玉书实在恼怒,喝口茶,方才感觉心气顺了些。 “皇上若当真着恼,臣妾倒有一计。” “哦?”姚玉书眯起眼来,“爱妃有治他的办法?” 蓁蓁勾唇一笑。 …… 白雨渐已经坐在亭子里一刻钟了。 烛火映着他雪白的侧脸上,鼻梁骨挺直如玉。 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浓密的阴影。 只是她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他沉默地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雕。 蓁蓁皱眉,他难道在朝堂上也是这副模样。 冷着一张脸,吐出那些让姚玉书跳脚的言论? 那倒也不难理解,姚玉书为何会对他那般痛恨了。 她摇了摇头。 “大人看上去,似乎郁结于心。” 蓁蓁将手边的碟子推了过去,里面放着印星星送来的糕点。她笑道,“近日来,本宫听皇上说了些事。所以本宫这一回,就借圣上的名义,请大人一聚。大人不会怪本宫唐突吧?” 白雨渐没动。 他道: “娘娘,于礼不合。” 声线清寒。 蓁蓁叹息,“本宫只是想与大人说几句话,若大人觉得耽搁时间,便自行离开吧,本宫不会拦着。” 她笑吟吟地看向外边,话音一落,白雨渐便站起身来。雪白的衣袍上绣着雪松仙鹤,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振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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