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嫽瘪嘴,小声的道:“那你就多吃点嘛。”她捏捏崔绍的胳膊:“本来就很瘦。”说着,声音却越来越低,人也慢慢坠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熟,醒来的时候已是午时,她朦朦胧胧睁开眼,见崔绍手中正把玩着什么东西,看轮廓似乎是一枚玉佩,不知怎么还有些眼熟,待到定睛细看,她瞌睡顿时醒了,伸手便要去夺,崔绍却手疾眼快的避过她的攻势,将玉佩高高举过头顶,笑着看她:“这般小气,怎么看看也不行?” 舒嫽不忿的瞪他:“这本是我放在衣襟里的东西,怎么到了你手里。” 其实也不用问,自然是她睡熟之后不小心露了出来,被崔绍见着,便拿过来摆弄。 崔绍还是逗她:“我只是看看这是什么,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舒嫽见自己抢不过他,也就收了手,轻哼一声:“这是你父亲给我的,你们崔家的东西,你难道不该比我清楚?” 崔绍将玉佩放在手心,慢慢摩挲着,幽幽瞟她一眼,眸底意味不明:“清楚得很,这玉佩名为如意佩,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正面阳刻云纹”他用手指划过上面精细的雕刻,然后翻了过来,长条状的玉佩的背后阴刻着四个篆体小字‘宜酒宜琴’,崔绍接着道:“一般的我也有一个,背面刻的也是四个字‘年年岁岁’,而这枚,这是我父亲留给崔家未来少奶奶的东西,我怎么会不清楚?” 舒嫽一时愣了,崔伯将玉佩送她的时候只说是给小辈的临别赠礼,还说什么长者赐不可辞,她不好推脱也便收下了,哪里知道还有这么深层的意思。 崔绍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绾绾,我父亲这是认了你是我崔家的媳妇了。” 舒嫽听了这话,脸腾的便红了,她一把将玉佩夺过,在手中握紧,小声嘟囔:“我还没认呢。” 两天之后,舒嫽一行人的车马终于入了京城。 舒嫽同崔绍一道入宫拜见皇上,南书房中二人并肩站着,皇上的眼神在他二人身上飘来飘去,等到终于看得满意了才想起说了一句:“此去云州,丞相和崔大人都辛苦了。” 舒嫽颔首:“这是臣的分内之事,万不敢说辛苦二字。” 崔绍亦道:“微臣不辛苦,丞相一介女子奔波劳碌,甚至身涉险境,才是真的辛苦。” 皇上起身走了过来,仔仔细细的将舒嫽打量了一通,沉声道:“朕亦听说你二人于贼寇之中周旋,幸而最后无事,”皇上看向舒嫽目光中不无责备:“丞相啊,你走时朕曾叮嘱过要你量力而为,你轻身履险,实在太过鲁莽!” 舒嫽闻言连忙拱手做出一副温顺样子:“微臣知错,再不会有下一次了。” “下次?”皇上冷哼了一声“早知你如此,此次朕都不会派你前去。” 舒嫽又拿出比方才诚恳十分的态度认错,皇上方才没说什么,见皇上不再追究,她眉目一敛,转了话锋:“臣以为,常邈区区一介知州,胆敢勾结匪徒,侵吞赈灾粮款,如此无法无天,背后恐怕还有些什么人给他撑腰,需得细细审问才是。” 崔绍亦道:“微臣以为,此时兹事体大,若不详查,只怕难以服众。” 皇上顿了一下,道:“朕也是这样想,常邈已经交由刑部审查,只是到目前,还什么都没有交代。” 舒嫽道:“臣在云州曾与常邈有过交往,不如皇上将他交给臣来审问,或许可以问出些什么。” 皇上却道:“你是一国宰辅,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去做,刑部专司此事,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舒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皇上打断:“好了,此事朕已经交给专人处理,你们也累了,这边回去好好休息吧。” 舒嫽无法,只得同崔绍一同退下。 崔绍见身侧的人还是掩饰不住的放心不下,便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我在刑部有些个旧识,一会儿便去找人询问些情况,若有蛛丝马迹,立刻派人告知你,你且宽心。” 舒嫽看向他,道:“也只好辛苦你了。” 回到相府,管家和细罗早早的便候在那里,细罗一见舒嫽便迎了上来拉着她往里走,仿佛她不认得这相府的路一般,到了堂内才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口中埋怨:“瘦了,人看着也累,随行的人都是怎么照顾小姐的,也太不上心了!” 舒嫽暗道幸而她还不知道自己被落入贼窝这一节,不然只怕要发疯,于是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是去巡视灾情,又不是游玩享乐,再者说,凭我瘦了多少,不还有细罗姑娘给我补回来么?” 细罗嗔她一眼,这才看到她身后的齐采月,道:“这是哪里来的这样水灵的姑娘,怎么我以前从未见过。” 舒嫽连忙将齐彩月拉过来:“这是我在云州碰见的,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天灾无情,落得孤苦无依,不过能遇见也是有缘,日后到了府里,也好和你做个伴。” 二人相互见了礼,舒嫽见细罗对齐彩月很是喜欢的样子,心想细罗在府中辛苦这些年,好歹也有了个帮手。 回屋中沐浴既罢,又用了些膳食,已经到了晚间,舒嫽看着案前堆积的公文,揉了揉眉心,看样子又要深夜不得安歇了。 本打算立刻处理了,心头却始终悬了什么事一般,思量一下,派人准备轿子前去刑部,她凭着自己的身份一路畅通无阻,却被拦在了牢房外面,说是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探望。 她此来自是想见常邈,哪里会被区区看守阻拦,便令人拿银子打点,看守却丝毫不为所动,样子看上去十分诚恳:“实在是皇上的命令,小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违抗,相爷就不要为难小的了。” 舒嫽见他的样子,只怕下一秒便要拿出上有老下有小来做向她哭诉,她做不得那种仗势欺人的行径,就算要做,也不好在刑部的牢门前做,于是只好打道回府。 第二日早朝,一件令朝臣议论纷纷的大事传到了舒嫽耳朵里:常邈昨夜在牢里畏罪自杀了。
第25章 常邈死了,皇上龙颜不悦得很,因了这个看管不力的罪名,刑部尚书被贬官出京,侍郎赵大人降职,并几个主事官员贬职的贬职,罚俸禄的罚俸禄,皇上更是下令彻查此事,明面上是查与云州案有关的涉案官员,动作上看来却明显是要借此清肃朝风。 朝中一时间人心惶惶,但凡戴上乌纱帽,在官场数年混迹下来,十个有八个都有把柄在身,只不过藏得深浅罢了,生怕此时被翻出来,官誉不保就算了,只怕还要吃牢饭。 常邈死后,崔绍曾试图去刑部找人问询过,然而经历此事,大半个刑部都换了生脸,剩下的要么守口如瓶,要么漫天打太极,就是什么都不肯说,舒嫽听了,眉头愈皱愈深。 没过几日,户部中查出几个人在常邈一案中有些牵扯,刑部将人带走审问之后,皇上下旨将户部尚书停职待审。 舒嫽拜相之前曾在户部任职,户部尚书吴大人不仅同她父亲交好,对她更有提携之恩,是以舒嫽不能坐视不理,皇上的旨意刚下达,舒嫽便急急忙忙进宫面圣,李公公通报之后,被请进了南书房中。 皇上手握紫玉狼毫,落在宣纸上的字一笔一划都遒劲有力,见舒嫽进来,手下动作不停,只沉声问道:“丞相有事?” 舒嫽斟酌好说辞,方才慢慢的道:“微臣方才听说,皇上要将吴大人停职查办,所以求见皇上。” 皇上的声音中不辨喜怒,却莫名的带了几分威压“你是来为他求情的?” 舒嫽低眉“皇上,吴尚书年岁已高,为官多年素有清誉,皇上这般,只怕会伤了他老人家的心。” 宣纸上游走的笔锋微微一顿“朕只是下令停职,又不是要夺他的官儿,用得着你来求情么?” 舒嫽抿了抿唇:“臣只是认为,单凭户部几个人的行为就疑心吴尚书与他们同流合污有些不妥,皇上若是不放心你,哪怕是暗中调查,也好过……” 皇上随手将毛笔扔到笔洗之中,玉杆与瓷器碰撞发出一声脆响“舒嫽,朕是不是把你宠坏了,让你以为可以为所欲为,连朕的决策都敢置喙!” 舒嫽心头一惊,连忙掀袍跪下:“臣绝无此意,只是吴尚书为皇上效力多年,未曾有丝毫差错,若是因这等莫须有的罪名被停职,数年官声怕是全毁了,臣望皇上三思。” “简直放肆!”皇上的眼光落在她身上,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一样,冰冷刺骨的质问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朕问你,常邈死的那一夜,你去了刑部大牢,你去做什么了?” 舒嫽心头一惊,道:“臣只是放心不下,想要去探视常邈,想着从他口中问出点东西,为皇上分忧。” “朕已经同你说过,此事全权交由刑部处理,你把朕的话全当做耳旁风是不是!你私下里会见重犯,还妄图贿赂看守,任何一件事,都足以将你当做嫌犯下狱候审,朕不同你计较,你反倒在这里质疑起朕来了,你简直是胆大妄为!” 一滴冷汗从额角落下,舒嫽道:“微臣不敢!” 皇上眼中寒芒比刀锋还要锐利“不敢?你做的这些事情,朕看你可是敢得很!” 舒嫽以手撑地,缓缓俯首:“微臣知罪。” 皇上冷笑一声“知罪?那你说说,自己罪在何处?” 为官多年,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如履薄冰,一直以来她从不肯轻易违逆皇上的意思,哪怕偶尔有分歧,谏言时从来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惹皇上生气,然而她也是读书人,该有的傲气长在骨子里,一分未曾少过,是以此时舒嫽咬咬下唇,没有说一个字。 见她如此,皇上怒气不减反增,“既然不知道,你就在这里跪着,想明白了再起来。”说罢拂袖而去,转身进了内室。 舒嫽跪在冰凉的地上,额上慢慢渗出了汗水,她也不去擦,牙齿咬着下唇,逐渐用力,口腔中便弥漫出淡淡的血气。 刚开始的时候膝盖还在隐隐作痛,渐渐的已经没了知觉,窗外暮□□下来,随后漆黑的夜将宫殿笼罩,宫人掌灯之后便垂头退了出去,舒嫽的目光只盯着面前的地上,未曾有片刻的偏移,此时见地面晕出淡淡的烛光,心中知道皇上这回气的不轻,她这些年来也算是别人眼中的宠臣,从未被如此罚过,这第一遭没经验,不知那位什么时候才能消气。 又过了一会儿,舒嫽意识已经不很清明,听到从内室传来皇上犹带怒意的声音:“让她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 李公公随即从里面出来,难为他还笑着凑上前来,打了个千“皇上说了,请相爷回去,好生休养,这几日就不必来上朝了。” 舒嫽有些僵硬的手动了动,叩首在地,嗓音沙哑:“微臣谢主隆恩。” 她咬着牙,强撑着站起来,刚站到一半,便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幸而李公公扶住了她,舒嫽站在那里,半天才稍稍缓过来一点,一旁的李公公关切的询问:“相爷,外面黑了,要不老奴派几个人送相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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