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扇不肯下跪,她站在康氏面前,问道,“臣妾听闻乾明宫传来丧音,皇贵妃不去乾明宫,倒带人围住臣妾的长禧宫,不知所为何事。” “本宫是来传先皇的遗旨。” 康氏看着谢宝扇,扬声说道,“你服侍先皇有功,先皇舍不得你,命你随同入葬,还不快谢恩?” 长禧宫里的宫女太监大惊失色,大邺朝从太/祖时就废除殉葬的旧俗,今日康氏逼迫谢宝扇殉葬,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自然也就活不成。 宫人们顿时乱了阵脚,谢宝扇大声喝住他们,肃然说道,“大邺朝早已废除这等陋习,何况五皇子年幼,先皇绝不可能叫我随葬,想来是有人要借机杀人,我要请见宗室。” 那康氏见她不愿赴死,说道,“这可由不得你!” 她朝几个内侍使了一记眼色,那些内侍想要强行动手,好在谢宝扇身边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宫人,他们挡在谢宝扇面前,不许这些人靠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外面太监高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全场皆惊,众人面面相觑,只当是听错了,这几年来,皇后杨氏悄无声息的被圈禁在坤安宫,后宫嫔妃早就忘了还有这人,谁知她就在今夜走出坤安宫。 杨氏从容不迫的走进正殿,她头戴凤冠身穿凤袍,像是过去那样尊贵高雅,进殿后,杨氏先望了康氏一眼,说道,“皇贵妃,你何以夜闯长禧宫?” 康氏很快回神,她怒视杨氏,说道,“废人杨氏,你罪孽深重,不在宫内闭门思过,反倒敢在本宫前面出现。” 过了今夜,她就是皇太后,无论是杨氏还是谢宝扇,都不能挡在她的身前,想到这里,康氏命令左右的内侍,“来人,把杨氏一并给本宫拿下。” 杨氏扫视众人,说道,“本宫倒想看看谁敢动手!” 她三年不在人前露面,然而余威尤在,那些内侍一时不敢动手,康氏气急败坏说道,“先皇已然驾崩,二皇子顺应天意,即将登基,杨氏,你一个废人,就等着被赐死吧。” 杨氏是有备而来,谢宝扇心里愈发安定,她道,“皇贵妃,皇后娘娘仍是先皇册封的中宫,有宝印宝册为证,即便二皇子登基,也该尊她为皇太后。”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惹得康氏勃然大怒,“世人皆知戾太子诛杀皇子,意图谋朝篡位,杨氏身为戾太子的生母,何德何能贵为皇后,贵为皇太后?” 谢宝扇冷笑一声,她索性摒弃尊称,直接说道,“康氏,先太子固然有罪,然而二皇子构陷先太子就没罪吗?这几年他身为当朝皇子,买官卖官收授贿赂,哪一件不是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更不谈二皇子府邸私藏太子所用物品,以致气死先皇,他做得这些事,哪处配得上天子的德行。” 李善赶到长禧宫时,正好听到谢宝扇在逼问康氏,康氏震惊的瞪着谢宝扇,过了半晌,她指着谢宝扇,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你含血喷人。” “是不是含血喷人,等着宗室和朝臣的裁定吧。”谢宝扇站在康氏面前,说道,“我已抱了必死的决心把二皇子的罪状逞送宗室,若是宗室不能明断是非,我和五皇子追随先皇而去,倒也是件幸事。” 李善站在远处看着大殿里的谢宝扇,她身穿缟素,披着满头乌发,站在正殿中央和康氏对质,那康氏瞠目结舌,万万想不到谢宝扇会向宗室递折子,她气得发抖,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 她命令内侍捉拿谢宝扇和杨氏,然而早从外面涌进几十个内侍,他们带着刀戟,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宫人,康氏的人难免慌了神儿,领头的内侍进殿后,二话不说,一刀先砍向康氏身旁的内侍,那内侍睁着眼,直挺挺倒在地上。 顿时,殿内一片混乱,哭喊声不绝于耳,谢宝扇被银环护在身后,不过片刻之间,康氏落了下风,她带来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就连康氏也被制住,这时,只见谢宝扇推开银环,她夺过一个内侍的长剑,猛然剌向康氏的胸口,高声大喊,“康氏假传圣旨,此乃抄家灭门的死罪,此等妇人岂容她祸乱宫闱。” 这一剑让全场惊住,就连杨氏也瞪大双眼,谢宝扇抽出长剑,热血溅了她满身,康氏的胸口血流如注,她难以置信的看向谢宝扇,没来及说一句话,就栽倒在地。 李善站在殿外,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显示里面已不需他出手,随后,就见谢宝扇扔下手里染血的长剑,喊道,“康氏已死,重华宫的人还不束手就擒?” 没人再敢反抗,李善望着站在人群里的谢宝扇,转身出门,往乾明宫去了。 第119章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这一夜, 整个皇城注定要不太平,后宫意外的安宁又静谧,即便丧鼓已经敲响, 各宫的宫门仍然紧紧关闭,不见一丝动静,这一扇扇的宫门后面,每个人心思各异,古往今来,前朝与后宫从未真正分割,这平静不过是虚像,里面蕴藏着巨大的风暴, 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势袭来,到时, 无人能独善其身。 此时的乾明宫,像是一座孤岛, 分明是皇权的中心,却又和外界隔离,李善踏进宫门, 在他面前横着几十具尸体, 残肢和鲜血流淌一地,到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这些对于李善来说,实在算不得甚么,他常年镇守云州,见识过比这更惨烈的画面,相比而言,今晚的宫廷政变, 有些过于温和了。 乾明宫的正殿,廊下悬挂着一对糊着白纸的羊角灯笼,夜风里,像是巨兽的眼睛正闪烁着凶恶的光芒,李善从巨兽的眼睛底下走过,他脚下的靴底已被浸湿,在光洁的地面留下一行鲜红的脚印。 李善的亲兵已将乾明宫包围,他走到门口,听到二皇子李忆癫狂的吼叫声,李忆一手持剑,一手挥舞着诏书,他双眼通红,神情显得有几分狰狞,有些胆小怕事的内侍早就躲到远处。 “朕是继承大统的天子,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待朕登基后,一定要将你们诛杀九族。” “你要诛杀谁的九族?”李善披着一身寒气,缓缓向他走近。 李忆看着李善,手里的长剑指着他,随后大笑几声,嘴里说道,“怀王叔,好一个怀王叔。” 外面的丧鼓敲响第二遍。 这个时候,李忆召唤进宫的王公大臣原该来了,此刻门口却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他有些慌乱,但在看到紧紧抓在手里的黄色诏书时,很快又镇定下来。 李忆大声说道,“朕有京师护卫营和御林军,更有天下臣民拥护,怀王,你意图谋反,人人得而恶诛之,朕劝你迷途知返,到时朕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李善嘲讽的说道,“这几年你干得好事,宗室和朝臣一清二楚,你确定你能被臣民拥护吗。” 李忆震惊的瞪着他,李善接着又道,“若是你能顺利登基,这些不堪的过去自然烟消云散,无人提及,可你做不了皇帝,那便只是一个以权谋私的皇子罢了。” 李忆看着团团围住他的将士,他愤怒的对李善说道,“皇位是父皇留给朕的,你们这是大逆不道。” 他的这些行径,看在李善的眼里是在做困兽之斗,他问道,“先皇的皇位就是明正言顺得来的吗?” 李忆被他逼问得哑口无言,多年前的那场夺嫡之争,又有谁能真正忘却呢?李家人的骨子里就刻着叛逆和斗争,从李商到李善,从李恒再到李忆,无不如此,最终的赢家,只有一个。 进来后,李善环顾四周,他越过李忆,来到后面的寝宫,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幼时他和废太子常在乾明宫玩耍,此时龙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李商。 原来伺候他的宫人不知所踪,守在他床边的只剩一个年轻小内侍,他看到李善,吓得瑟瑟发抖,整个人恨不能缩成一团。 李善一步步走到床前,他仔细端详着李商,他看到过很多死人,李商的死状不算可怖,不过他记得他身材魁梧,眼前的这个人却瘦骨嶙峋,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和他记忆里的人大相庭径。 看了一会儿,李善收回目光,转身出了寝宫。 李忆对李善说道,“怀王,你以为杀了朕,你就能坐稳这天下吗?” 封穆开口了,他道,“二皇子,你的亲兵已在神武门被尽数歼灭,至于京师护卫营的总指挥赵利钦,他早就向王爷投诚,二皇子,你等不到他们的救援。” 李忆脸色苍白,喃喃说道,“你以为朕会信吗?” “恐怕由不得你不信。”从殿外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进来的是皇后杨氏,跟在她身后的是谢宝扇,另有一个内侍,手里端着托盘,那托盘里赫然就是淑皇贵妃康氏的头颅,李忆一见,唬得浑身颤抖,忍不住往后倒退两步,嘴里失声喊道,“母亲。” 杨氏异常冷静,她蛰伏几年,就等今日,眼见李忆被吓得瘫软倒地,杨氏说道,“只有这点胆量,就敢来争夺天下,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 李忆难以置信的瞪着杨氏,他以为此生都不会见到杨氏,谁想杨氏却在这时出现在他眼前,他呆怔片刻,意识到这一切早有预谋。 “你们是甚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李忆问道。 他费心铲除太子和他的党羽,逼得杨氏禁固在坤安宫,这几年,李商年老体衰,而他在朝中的威望直逼李商,怀王妃更是以怀王府的名义,给他送了诸多好处,他一直以为怀王是站在他这边的,原来他早就掉入他二人设计的圈套。 无人回答他的话,李忆支撑着站起身,他对李善怨恨的说道,“父皇早就怀疑你有反心,可惜朕还不自知,念着骨肉亲情,一度在他面前替你美言,你却竟敢辜负朕。” 说到此处,他眼眶发红满是愤慨,李善却无动于衷,他说道,“并非你顾念骨肉亲情,是这几年怀王府送出的大把银票打动了你。” 三年前,李善和徐绮儿回京给五皇子李恪庆贺满月,徐绮儿便长留京城,她在京城,李商才能安心,柔弱多病的怀王妃麻痹了很多的人眼睛,谁又能想到她是怀王安插在京城里的一颗棋子呢。 李忆半响说不出话来,他以为铲除太子,这天下就是他的,万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忆被逼入死角,他看着李善,又看着杨氏,想从谁的神情里找出一丝生机,然而都是枉然,今晚没人会让他活着走出乾明宫,谢宝扇已经有些厌倦,她淡淡的说道,“二皇子,你自裁吧。” 李忆恼怒的瞪着她,冲她喊道,“父皇驾崩了,皇位就该朕来继承,难不成你以为你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奶娃能做皇帝吗?” 谢宝扇抓起托盘里康氏的头颅,重重的扔在他的脚边,冷声说道,“我劝你认清现实,二皇子,你母亲淑皇贵妃就是我杀的,你自己动手,皇后娘娘看在你是皇子的份儿上,尚且能保全你的体面,否则到头来你也是和淑皇贵妃一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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