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小心翼翼的说道,“那帮奴才素日便是看碟下菜,娘娘快不要动气,为他们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谢宝扇历经浮沉,自然不会为这些微末小事生气,日子还长着呢,李商一日不醒,她和五皇子的前途就晦暗不明,她不禁又想起杨氏的话。 “娘娘?” 谢宝扇回神,她对银环说道,“坤安宫的日子只会更艰难,你晚些时候去问一问,看看短缺甚么东西,先从咱们宫里均一些过去。” 银环记住了,谢宝扇又问道,“宫外有消息吗?” 银环回道,“珊瑚姐姐托李守德带话,说她在外边一切都好,她就是十分担心娘娘,又进不了宫,只会干着急。” 那珊瑚原本在宫外帮着谢宝扇打理燕州的产业,平日谢宝扇偶然会招她进宫,李商病后,康氏就驳了谢宝扇的牌子,珊瑚和李嬷嬷也就进不了宫。 银环接着又道,“李守德递来话,说是元宵这日,福华长公主要进宫探望皇上,淑皇贵妃已经准了。” 听闻福华长公主要进宫,那谢宝扇站起身,吃惊的问道,“当真?” 银环点头,谢宝扇来回踱步,说道,“明日就是元宵节,长公主轻易不出念慈庵,她这回特意进宫,恐怕皇上的龙体当真不好。” 银环满脸惶恐,她道,“娘娘,这该如何是好?” 谢宝扇心乱如麻,她缓缓坐下,轻声说道,“一定要设法和长公主见上一面。” 然而,长禧宫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但凡谢宝扇动一步,重华宫就能立刻知道,她要如何才能见到福华长公主呢? 谢宝扇自言自语的说道,“莫慌,容我再想想。” 次日,谢宝扇起晚了,晨起梳妆时,银环进来了,谢宝扇打发走宫女,问道,“恪儿起了吗?” 银环说道,“回娘娘的话,殿下刚起,一早就闹着要吃元宵,赵嬷嬷只怕吃多了不克化,允殿下吃了两个,就不许再多吃。” 谢宝扇从镜匣里取出一支珠钗簪在发髻上,她问道,“坤安宫那边怎么样了?” 银环摇头,说道,“莲心姐姐说内务府已有几日没送份例,便是每日的膳食也被克扣,奴婢做主塞了一些银票给她,悄悄找人打点一下,否则这日子实在难捱。” 谢宝扇点头,她收拾整齐,对镜左右看了几眼,便听宫女隔着帘子说早膳已经摆下,谢宝扇又在镜前坐了许久,直待宫女再来请,她才起身去用早膳,又和李恪在院子里坐了半日,便问道,“恪儿,母妃带你出门走走,可好?” 李恪点头如捣蒜,他关在长禧宫十几日,早就闷坏了,小人儿懵懵懂懂,还不知谢宝扇的忧愁,能出门散心,眉眼带了几分喜色,却也记得父皇病危,不能表现得太过欢喜,否则就是不孝。 接连落了几日的雪,今日总算放晴,谢宝扇和李恪要出门,银环一声吩咐,太监宫女便忙活起来。 过完正月十五,年节就算过了一半,快到乾明宫,远远就见一群身穿宫装的妇人朝着他们走来,谢宝扇细细一看,走在前面的是张容华,另有几个才人,皆是淑皇贵妃一派的人。 那张容华见了谢宝扇,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不是容嫔娘娘么,难得见你一面,这是往哪儿去?” 谢宝扇的位份比张容华高,又比她年长,论理她需向谢宝扇见礼,只是如今宫里人人得知李商一病,谢宝扇便失了恩宠,后宫的嫔妃们皆以淑皇贵妃马首是瞻,张容华哪里还把她放在眼里。 谢宝扇说道,“我去乾明宫,妹妹要同去吗?” 张容华故作惊讶的说道,“皇贵妃特意吩咐后宫姊妹不得打扰皇上静养,姐姐却置若罔闻,究竟安得甚么心?” 同行的嫔妃跟着帮腔,“皇上龙体尊贵,我等劝容嫔娘娘先行回宫,省得皇贵妃怪罪下来,你们长禧宫的人都要跟着吃挂落。” 她们七嘴八舌的劝谢宝扇回宫,谢宝扇岿然不动,这里离乾明宫不远,抬眼就能看到矗立的宫殿,她双手拢在暖套里,冷眼看着张容华一张一合的嘴唇。 那张容华有些急眼,她是奉了康氏的吩咐来拦截谢宝扇,万一拦不住谢宝扇,少不得要被康氏责怪办事不力,于是她逼近谢宝扇,说道,“容嫔娘娘请回吧。” 银环见状,挡在谢宝扇的面前,说道,“请容华娘娘自重身份。” 张容华喝斥,“你是个甚么东西,也配跟我讲话。” 说罢,她抬手就要打银环,谢宝扇早有防备,她一把抓住张容华的手腕,沉声说道,“她一个小小宫女,张容华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没得让人看笑话。” 那张容华收回手,抬着下巴说道,“我不过是担心你惊扰圣驾,你若执意违抗皇贵妃的旨意,就休怪我等以下犯上。” 就在这时,只听后面一道清冷的声音说道,“何人在此喧哗吵闹?” 说话的人高高瘦瘦,身穿素色的道袍,却气质不俗,再看在她身旁作陪的是淑皇贵妃康氏,众人都猜出她应是那位常年在念慈庵清修的福华长公主。 康氏瞪了张容华一眼,那张容脸色顿时唬得苍白。 福华长公主先看了谢宝扇一眼,最后视线落在张容华身上,说道,“皇上病了,这后宫里难道连规矩也没了,你一个末位容华,怎敢对嫔位的妃子大呼小喝?” 张容华慌忙说道,“是容嫔有错在先,皇贵妃有旨,皇上需静养龙体,不许闲人打扰,她明知故犯,我等这才劝诫。” 她搬出皇贵妃康氏意图镇住福华长公主,却不想福华长公主丝毫不惧,她走到谢宝扇的面前,问道,“容嫔,你有惊扰到皇上吗?” 谢宝扇先朝福华长公主行了一礼,不慌不忙的说道,“臣妾连乾明宫的宫门都没进,何谈惊扰?” 福华长公主看着张容华,说道,“那便是你在危言耸听。” 张容华正要辩解,就见康氏出声说道,“张容华也是好意,请长公主念她为皇上一片赤诚之心,就不要与她计较了。” 福华长公主冷淡的说道,“既然如此,就罢了吧。” 她不再理会张容华,只望着谢宝扇身旁的李恪,神情带了些许温和,说道,“这就是小皇子了?” “正是。”谢宝扇称是,又连忙叫李恪向福华长公主行礼,福华长公主微微颔首,她对李恪说道,“乾明宫只有二皇子在侍疾,你年纪尚幼,虽不指望你做些甚么,也该去看看皇上。” “长公主。”康氏正要出声阻止,就听福华长公主语气生冷的说道,“难不成皇贵妃还信不过我吗?” 福华长公主虽不常在人前露面,但她在皇室里素有体面,几年前太子谋逆,是她将谢宝扇的检举信呈送到李商面前,便是李商对她也十分赞许,因此康氏也不得不让她几分。 福华长公主要带李恪去乾明宫给李商请安,她没有请谢宝扇同行,谢宝扇便站在原地,目前她离去,那福华长公主走了几步,立足说道,“自你进宫,一别数年,你还是一如从前。” 她这话别有深意,谢宝扇只道,“多谢长公主记挂,臣妾长居宫中,不能向你请安问好,还请长公主不要怪罪。” 福华长公主看着她,说道,“你我师徒一场,无须说这些外道话,待我看过皇上后,咱们再细细叙话。” 谢宝扇低下头,说道,“臣妾自无不可,只是后宫规矩严谨,还需请示皇贵妃。” 福华长公主扭头问康氏,“皇贵妃,我和容嫔叙话,不知是否有违宫规?” 康氏脸上分明已有些挂不住,却不得不点头,她勉强笑着说道,“我倒不知长公主和容嫔竟有师徒情谊。” 福华长公主说道,“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她说完这句话,不再多做停留,康氏临走前看了谢宝扇一眼,随着福华长公主去了。 第117章 谢宝扇目送福华长公主…… 谢宝扇目送福华长公主走远, 随后在张容华出言羞辱之前,带着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离开。 回到长禧宫,银环把里里外外重新收拾了一遍, 她们已回宫大半日,还不见福华长公主的过来,谢宝扇派去两三个打探消息的小太监,都传来回信,说是福华长公主仍在乾明宫还未出来,银环忐忑不安的问道,“长公主殿下不会临时变卦了吧。” 淑皇贵妃和她同在乾明宫,谁知道她又会如何劝说福华长公主呢?福华长公主若是不来, 她们也无可奈何。 谢宝扇心里分明没底,嘴上却说道, “长公主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她既然说了要来, 便一定会来。” 如今她的希望全都托付在福华长公主身上,若是福华长公主不帮她这一把,她不敢想象她今后在宫里的处境。 幸而没过多久, 有宫女来回话, 说是福华长公主的女官来了,银环心头一喜, 急忙出门去迎接,谢宝扇看到银环的身影,忍不住轻轻舒出一口气。 福华长公主的女官提前来到长禧宫,她见各处都安排妥当,倒没有多话,不久, 有小太监传话,说福华长公主已经快到长禧宫。 谢宝扇已换了一身衣裳,她带人迎出宫门外,不一会儿,就见福华长公主一行人远远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福华长公主,她牵着李恪的手,那李恪看到站在长禧宫门前的谢宝扇,神情一喜,正要朝她跑去,忽然想起福华长公主还在身旁,于是生生忍住,直到走到近前,先向谢宝扇行礼问好,这才牵起谢宝扇的手,亲昵的说道,“母妃,我回来了。” 谢宝扇摸着他的头顶,问道,“恪儿可曾给长公主殿下添乱?” 李恪抬头看了福华长公主一眼,又转头望着谢宝扇,说道,“我一直乖乖的跟在姑母身边,并未给她添乱,不信你问姑母。” 他年纪小嘴巴甜,福华长公主严肃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说道,“恪儿很好。” 谢宝扇笑着说道,“能得殿下这一言,我也就知足了。” 说话之时,谢宝扇引着福华长公主入内,那福华长公主一路走来,随意扫了几眼,侍候的宫女太监皆是规规矩矩,长禧宫里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显然谢宝扇虽说不受淑皇贵妃待见,她在宫里的日子尚且过得下去。 嬷嬷们带着李恪下去了,谢宝扇领着福华长公主径直到了内殿,落坐后,宫女们陆续送上热茶和点心,那福华长公主并不喝茶,只道,“几年不见,我瞧着你都清减了。” 李商这一病,从前朝到后宫,人人悬着心,谢宝扇寝食难安,不几日就瘦得厉害。 谢宝扇抿嘴一笑,说道,“我瞧着殿下倒是跟以前一样。” 那福华长公主性情冷淡,说了一两句话,便不言不语,谢宝扇心里有许多话要说,也便顾不得规矩,她问道,“殿下,皇上自从病了,除了二皇子和皇贵妃,后宫的姐妹们就再不曾见到皇上,但不知他的龙体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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