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漫不经心摇着的折扇也顿住了。 他一定想不到,书香世家温家的女儿,背后竟玩得这么花。 更加天雷滚滚的,应该是自己,竟然被这么花的姑娘给睡了。 我艰难地咽下嘴里残余的包子馅,装得面不改色。 云逸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贴心地递给我一个水壶: 「阿姐别噎着,喝口水吧。」 「阿姐?」 夫子侧头,气急而笑一般,叹服地看着我: 「看不出来,你还好这口?」 我连连摆手,试图捡起一丝脸面: 「不是不是。我只是见他同温钰年纪相仿,便让他随温钰这么叫罢了。」 夫子眼睛微眯,抿唇看着我,显然不信。 我瘪着嘴真诚地看着他,他也定定地瞧着我,像要将我看穿。 眼看他就要被我真挚的眼神打动了。 「阿姐,云逸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云逸不合时宜地拽拽我的衣袖,小鹿般的眼里惶然无措。 我不得不拍拍他的肩,安慰他:「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啊。」 这话又像是说错了,夫子「啪」的一下收起扇子:「倒是季某问的不是。」 正巧马车停下,夫子压根不听我狡辩,拂袖起身出去。 「啪」的一声带翻了云逸手里的水壶。 睡得口水横流的温钰终于惊从梦中起: 「怎么了怎么了,阿姐你没事吧?」 我一巴掌呼到他头上:「睡你的觉!」 我追上夫子的脚步,企图解释几句。 撞见他冷然失望的眼神,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面容端正俊逸,即便那夜的事情他也有份,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君子之态。 「我以为你处在水深火热,却原来是过得风生水起。」 他转身顿步看着我,眼里明明灭灭后,轻笑一声: 「早知如此,我便不来。」 言罢他转身进了书坊。 我顿在原地,心怦怦狂跳。 脑海中回荡着他状似深情,又状似伤情的几句话, 季霖先生,莫不是我的故人? 10 几位公子的到来,在书坊掀起一阵轰动。 猛地一看,还是季霖最出挑。 他的脸虽不是最精致的,却胜在颀长挺秀、气质出尘。 我这书坊只做抄录,工序简单,招募的民间女子颇多。 从她们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她们已经蠢蠢欲动。 我故作镇定地给季霖安排了个挂名顾问的名头,请他带着温钰去二楼隔间授课。 云逸等人同众人一道负责抄录便是。 刚安排完这些,我便被姑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七嘴八舌地撒着娇问我几位男子家住何方?几口人许?可曾婚配?能否下手? 我看着她们纯真、娇俏的面庞,兴奋的小手,和如狼似虎的眼神。 心里有些羡慕。 我像她们这般正该情窦初开的年纪时,可是连悸动的权利都没有。 「季霖先生不可冒犯。」我说。 姑娘们仰天长叹,一阵哀号,相拥而泣。 我冲她们笑笑:「其余三位嘛,你们各凭本事。」 姑娘们死而复生,嗷嗷地叫着,提着裙摆冲去了。 我转身上了二楼账房,贼头贼脑地关上房门,拉开抽屉,取出一沓书信。 是我懵懂时期与相交的几位笔友来往的书信。 也是我二十年来唯一与情字沾边的一点东西。 我四五岁时,举国上下遭过一次大灾,青黄不接之际,饿殍遍野。 人连饭都吃不上,更遑论读书。 城中书坊一家家地倒下去,温家书坊也不例外。 隔壁景家老爷与我爹曾为同窗,学成后一个从了文,一个从了商。 我温家为书坊,他景家为粮商。 最艰难的时候,是他们拉了我们一把。 彼时我爷爷还在,做主将我许给了他们家,以示报恩。 一纸婚约就这么定下。 兴许是此事膈应,我与景卿打小便互相不待见,根本不爱一起玩儿。 景老爷却是个老奸巨猾的,抓住这门亲事不放,却又并不来提亲。 骑驴找马耗到至今,终于攀上满意的下家,火速地退了我的婚。 我爹饱读诗书,讲究的是知恩图报、一言九鼎。 既定下将我许给他景家,便只有他们来退我的份,再过分也得忍。 别的姑娘在最好的年纪里,都是媒婆踏破了门槛,拿着画像三挑四拣地选夫婿。 我却只能心属一人,还是一个完全喜欢不起来的人。 好在我爱看书,眼界打开了,心中有乾坤,便也不在乎那个。 我结交过不少文人,有男有女,书信中侃侃而谈时,也曾有过怦然心动的感觉。 只是每到悸动的边缘,察觉到有越界的危险,我就会赶紧掐灭。 这两年,更是自暴自弃,连朋友也不再结交了。 可季霖先生,却给我一种万分熟悉的感觉。 清冷淡然,岿然不动,傲慢又风趣。 是我曾无数次想象中,书信另一端的那位公子的样子。 像是有人从书信中跨越山水向我奔来。 我原本死寂的心好像重新跳动起来。 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期待。 11 我抱着书信琢磨了一下午,也没琢磨明白季霖到底是不是他。 季霖与温钰就在隔壁,我站在门前几度犹豫,抬手又放下。 最后终于咬牙敲门。 回应我的却是门外的刘管家: 「季先生与温公子皆出去了,说是些男人的事情,叫小姐不必多等。」 我微微一愣,转而假装很懂的样子点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转身自己悻悻地坐上马车回府。 晚饭时,我娘也不在,桌上只有我和我爹。 我爹几度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比我还有心事。 「爹,您有话便直说吧。」 他目光闪烁,有些局促地看着我: 「温年啊,你与景家的婚约,苦了你这些年,是爹对不住你。」 「你娘是怕你嫁人生子同她一样受苦为父知晓,不过这个男宠,总归不是件好事情。」 我明白我爹的担忧,我身为女子,成日地在外抛头露面已是破罐破摔。 蓄养男宠更加为世不容、为法不容。 毕竟,我又不是公主。 我娘的心情我也理解,她本是个无拘无束的洒脱人儿,却为了我们收起利爪。 当年我们虽得了景家的恩惠,却也是花了许多年才真正地重新做大。 那几年父亲忙于书坊的事情,四处奔波,常不着家。 我与温钰皆是娘亲一手带大,个中苦楚,自不必说。 再加上我婚事不顺,她总怕我去了别家也受委屈。 又怕我嫁了人,再出不得门,不能像如今在家中这样洒脱。 看着我爹浑浊的眼里写满愧疚,我心里也不好受。 我拍拍他的手,冲他粲然一笑: 「放心吧爹,我晓得其中利害,只是他们也怪可怜,身无长物,居无定所,我总不能把他们又送回那风月之地去。 我是想让他们先在书坊干点儿营生,等稳定了便放他们自行离去,另谋出路。」 我爹松下一口气,欣慰地点点头,眼眶微湿: 「往后扬州城的正经男儿你随便挑,中意哪个,为父定替你做主。」 我心头一暖,柔柔地一笑。 父母哪有不爱子的呢,他们一直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了我最好的呀。 12 我今日身上有些不适,正在镜前卸下头饰,准备早早地睡下。 门忽而被撞开,温钰火急火燎地进来。 我拧眉瞪他:「你好粗鲁!敲门会不会。」 「阿姐,救命。如烟要走了!」他白净的脸皱成一团,看起来都快哭了。 他向来皮实,少有情绪,也只有如烟姑娘的事情,才能让他这般动静。 我放下手里的步摇,叫他细细道来。 我知道柳如烟是春风楼的姑娘,擅弹琵琶,卖艺不卖身。 温钰对她一见倾心,结识数年,为她砸了不少银钱。 可她似乎是个孤傲的姑娘,对温钰这种金主也不大理睬。 偏偏温钰也像是有病,她越是爱答不理,他越魂牵梦萦。 用他的话说,那么多姑娘,弹琴都是为着取悦别人,唯独她,只取悦自己。 我知道他几次三番地在家里提起想纳妾,为的便是她。 可家里的要求是,他必须先学有所成,考取功名,再谈此事。 父母不愿替他做主,人姑娘也不可能无名无分地跟他。 听他说,春风楼生意遍布,不日要送一批姑娘入京去发展,柳如烟便在其列。 温钰慌了,想着长姐如母,我去给他走个流程,或许能让柳如烟安些心,留在扬州。 他伏在我腿边,哭花了一张玉琢般的脸。 我拿着帕子使劲儿地给他擦了把眼泪,嫌弃道:「你也就这点儿出息。」 然后跟他去了春风楼。 13 去了才知道好家伙,打着酒楼的名义,里面可真是别有一番旖旎。 我眯眼看向温钰,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在前方带路。 最后七弯八绕地停在四楼的一个房间门口,他推门进去。 里面的姑娘正背对着我们在床前收拾细软。 像是知道来者是谁,她头也未回,语气有些不耐烦: 「温公子又来做什么!」 温钰乖顺地站到她身边,拽拽她的衣袖:「如烟,我把阿姐带来了。」 姑娘身形一顿,转过身来看到我后登时换了一副面孔。 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里盛满歉意,反应过来后走到我面前,有礼地冲我盈盈一拜: 「不知温小姐在,如烟失礼。」 我端庄一笑,扶她一把,相看了几眼后。 直奔主题。 我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翠绿的镯子,水色上佳,品相独特。 这样的镯子,扬州城统共也没有几只。 「事出有急,是温年唐突。」 我将镯子递到她手上: 「你与温钰的事我都听说了,他对你的喜欢我看在眼里,不敢说十分真心,八分总是有的。」 「家中管教森严,温钰实乃无法。可我相信,待他功成名就时,定会给姑娘一个名分。还望姑娘考虑一二。」 说到这里,我与温钰一并殷殷地看着她。 她咬着唇,垂眸看了一眼我手上的镯子,当知此物含义。 又看一眼温钰,低头轻声道:「奴,奴不愿做妾......」 原来症结在这里。 我冷冷地看向温钰,小崽子疯了吧,还没开始就想叫人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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