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断他:「难道轻薄于我,也是知府大人的意思吗?」 我情绪上来,脸涨得通红,手也止不住地颤抖。 他略微一愣,眼神颤颤巍巍地几度晃动,随即低下头,小声道: 「我没有。」 我慢慢地平静下来,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他凄然一笑:「你不愿意的事情,我怎么舍得勉强呢。」 他眼底的情愫令我不适,我猛地转身,又顿住: 「你同温钰相仿,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可你杀害了一条人命,我无法替他同情你。」 「等衙门裁决吧。」 言罢再不停留。 直到走出地牢后,雨霁天晴,云霭散去。 笼罩在我心间的那团云,也才逐渐散去。 季霖,这一次,我哪儿也不去。 23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平平无奇,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 根据知府大人的授意,县里举行了一次募捐。 虽说我们靠近城区,资源富庶,未受太多灾情影响。 但书看多了,大家也逐渐明白。 华夏一家,荣辱与共。 唯有上下一心,八方共进,才能真正的长治久安。 我收拾了自己的钗环首饰,放入盒子里,将那一套九件的赤金步摇也放了进去。 又同父亲商议,将书坊近几年四成的收入捐赠出去。 作为我温家,出一份绵薄之力。 此举一出,城中商户纷纷效仿,募捐台登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民间个户也纷纷尽己所能,柳如烟捐了自己的一把琵琶。 负责清点的知县大人颤抖着手,热泪盈眶。 替朝廷向百姓拜谢,也承诺,往后不论官大或者职微,定不忘初心,百死不悔! 我脑海中想起孟依依挑衅地给我送她的大婚请帖的样子,不得不说,有其父不见得有其子。 但我总不好跟她计较,去露个脸就露个脸吧。 只是好巧不巧,这天恰逢温钰乡试放榜,我同爹娘在家焦灼地等消息。 隔壁清早起便吹吹打打,请来半个县城的人,好不热闹。 对比起来,我们温府就更显紧张、冷清。 直到一声喊叫:「报喜!」 紧接着便是温钰猴似的跑弯了腰,边跑边喊:「中了中了!」 阖府上下一阵沸腾,爹娘喜极而泣。 不愧是我弟! 欢声笑语间,门外沿街传来密集的鞭炮声,夹杂着喇叭声奏着喜乐。 想必是隔壁的迎亲队伍。 我们心里正欢喜,便也来了兴致,携手出门去看。 漫天的烟雾弥漫间,领头的小厮盛装红似火,一片喜庆渐行渐近。 渐渐地露出高头大马上,身着鲜红官服,戴着官帽,面如冠玉的俊俏公子。 我呆住了,爹娘也呆住了。 还是温钰先反应过来:「夫子!」 隔壁的宾客渐渐地聚集到温府门前,倒像是温家才是今天的主角。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看着季霖气定神闲地下马,冲我温温一笑。 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像是携着无限荣耀,带着万丈光芒,令我心头微晃。 他缓缓地抬手,俯身递上一本文书: 「扬州广陵季氏季霖,见年二十又二,仰慕温氏长女温年已久。今日唐突,特来求亲。」 「季某惭愧,诚心可鉴,只是......聘礼不足,还望伯父伯母海涵,考虑一二。」 向女儿家提亲却明言聘礼不足,是为轻慢,这在平日里定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可偏生从他这样一个一心为民的人嘴里说出来,反而尽显风骨,令人折服。 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渐渐地变成叫好声。 围观百姓皆对知府大人赞叹不绝,称我们郎才女配,万分登对。 我爹接过文书,感觉特别有面子,笑呵呵地请他进去。 走过我身旁时,季霖微微地弯腰覆在我耳旁,略带戏谑: 「温年姑娘,久等了。」 我侧头看了看隔壁冷冷清清的婚宴,歪头一笑: 「季霖先生,来得刚刚好。」
第22章 辞宫阙 1、 今日宴席上的舞姬与先皇后长得一模一样。 我掩面轻笑,也不知是谁的手笔,真是个蠢材。 世人只知皇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先皇后猝然病逝,皇上悲恸不已,空悬后位已三年有余。 而我,亲眼看见皇上将剑送进先皇后的胸口,鲜血落在龙袍上,恰好给龙眼点睛,看得人心里发凉。 我这才明白,七年情深都是假的,皇上不过是顾忌先皇后的母家,演了一出七年的戏。 直到先皇后的兄长,征西大将军战死沙场,就随便给先皇后找了个悲痛自尽的说辞。 空悬后位是真的,也只是为了后宫制衡。 天子权柄,深不可测。 不过这舞姬,样貌确实像先皇后,神态身姿却太过风流,失了先皇后的大气端庄,要我看来是万万不行的。 皇上见了舞姬的样貌,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换上了满脸温柔,目光注视着舞姬,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虚伪,我在心里冷哼。 明面上,皇帝爱惨了先皇后,遇到这舞姬,自然还得继续演戏。 曲歇舞罢。 皇帝微微前倾身子问道:「领舞何人?」 那舞姬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颤抖着作了个揖,回道:「奴婢名唤斯梦。」 他摆了摆手,示意群舞退下,舞姬随着人群出了大殿。 接下来的事,自然有人替他安排得妥妥帖帖。 周遭不知情的妃嫔们,倒是一个个紧皱着眉,委屈得像是霜打的茄子,有些性格泼辣些的,已经在琢磨怎么整治这个舞姬。 这又是何必呢,后宫佳丽三千,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 更何况一个小小舞姬,出身低微,怎么都不可能博得高位。 麻雀终归是麻雀,再像凤凰也变不成凤凰。 舞姬只是一个小插曲,宫廷宴乐依旧,新的美人翩翩起舞,觥筹交错。 我本不喜宫宴,以不胜酒力为由退席。 皇上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也乐得自在。 我拖着长长的礼服,路过骠骑将军肖牧云身后。肖牧云在推杯换盏间喝了不少酒,似乎是醉得深了,手握着酒杯摇摇晃晃,洒了些酒在我的宫裙上。他俯身想擦掉酒渍,我弯下腰虚虚扶他:「将军使不得,不过是些酒,无碍。」 不经意间,肖牧云在我宽大的袖子里塞了一个纸团,我默不作声,直起腰做了个揖,轻道告退。 回到寝宫,我取出那张纸团,只写着两个字「红韶」。 我将纸团点了,火焰燃烧在指尖,一点点化为灰烬。 手一扬,便连灰都散了。 第二日,就传来皇上昨晚临幸斯梦,封斯梦为美人的消息。这般越级封诏史无前例,后宫震动。 当晚有个妃嫔直接去了皇上寝宫,不顾侍卫阻拦,硬闯了进去,却恰好撞见斯梦窝在皇上怀里,叼着一颗葡萄往皇上嘴里喂。被撞见这般情景引得皇上大怒,罚了那个妃子禁足半年,还夺了半年俸禄。 那妃子禁足后在寝宫里整日哭哭啼啼,哭得这后宫也愁云缭绕。 之后,斯梦专宠十日,皇上免了早朝,朝野议论纷纷。 臣子的奏折堆成一座山,皇上却卧倒温柔乡。 啧,这出痴情的戏码,皇上演的忒久了,估摸着快到收场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又过了十日,斯梦被赐死,罪名是弑君。 据传,斯梦意图将带毒的葡萄喂进皇上的嘴里,皇上身边有个眼尖的宫女发现蛛丝马迹,救了皇上一命。皇上大怒,当下就唤了慎刑司,多般酷刑下,斯梦供出自己受燕王指使。 燕王。 听到这个名号,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先皇多子,当今皇上非长非贤,若不是有征西大将军与燕王的辅佐,这皇位压根轮不到他。 而如今,征西大将军战死,燕王又出了这档子事,曾经的左膀右臂分崩离析。 以上都是宫廷传闻,但凭我对皇上和燕王的了解,在斯梦盛宠的这几日,或许是与皇上达成了什么交易,斯梦甘心易主,用自己的死换燕王的罪名。 不然,征西大将军怎么会死呢。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战死沙场,当这个消息传回府里,我腿一软跌在了地上,不敢去想宫里的先皇后,我的长姐,听到这个消息会有多伤心。 当晚,我凭借长姐给的腰牌入宫,正好撞见皇上进了长姐寝宫。 当时的我还想着,长姐多年盛宠果然不假。 我真傻。 也幸好我当时傻,想着不能打扰二人,凭借自己的身手,躲过宫女侍卫悄悄潜入偏殿。 就在偏殿里,我听着长姐垂泪哭泣,而皇上,他许是演累了,亲口说出兄长是他所害,他在军中埋伏细作,在兄长乘胜追击的时候,将一支箭射进兄长的胸口。 战场上一片混乱,谁都不知道这箭从何而来,只道是敌军的安排。 长姐听到这一切崩溃了,她拿起墙上的剑往皇上胸口刺去,却被皇上轻而易举地拦了下来。 曾被赞为将门虎女的长姐已经七年不曾握剑,又怎么是皇上的对手,那把剑反倒被送进了长姐的胸口。 我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敢出去。 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兄长死了,长姐也死了,将军府只剩下我一个。 我不能死。 我要为兄长和长姐报仇。 2、 我们颜氏一族赤胆忠心,代代为国守疆。祖父镇守西域三十载,只有父亲一根独苗。 父亲在塔城之役中不慎中了敌军毒箭,英年早逝。母亲悲痛过度伤了身子,拖了几年就随父亲去了。 兄长承袭将军名号,早早上了马背,撑起本门荣耀。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乌什之战收复城池两座,拜城大捷打得匈奴三年不敢进犯,征西将军的威名传唱四方。 那是怎样肆意的时光啊,我随着兄长、长姐被养在军营里,每日兄长教我武,长姐教我文,军营的将士都待我如女儿。 我在他们的庇护下长大,有自己的小马驹,哒哒的马蹄踏过初春泛绿的草原,将未融的冰雪踩在脚下。 我在草原上放风筝,无边无际的草原任我奔跑。我还在在沙漠里烤羊排,烤得手里的羊排滋滋冒油,将火候最好的两块肉给兄长和长姐。 边疆战事不断,这样安逸的日子是少数。 若到了兄长出征的时候,长姐也会着一身铁甲随侍左右。 长姐擅使长剑,剑法灵活,打遍军营鲜有敌手,曾亲手斩下敌将首级,是赫赫有名的巾帼英雄。 我仰慕长姐马上的英姿,立誓长大要当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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