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天知道刚刚她叫他却没有人回应的时候她有多害怕。眼里涌出酸涩之意,她又赶忙用手指蹭了蹭。 只要他没事就行,就算他拿话刺她都没关系。 不知为何,谢锦衣看着她这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将要脱口的冷硬的话也咽了回去。 他没再说什么,向前几步弯腰拔出插在地上的箭矢,仔细地端详。 他手里这支箭太过普通,没有留下任何标记。刚刚也因为一时分心,忘了留意箭是从哪儿射来的。 不过这群人先是在茶馆埋伏他,现在又在背后暗箭伤人,看来这幕后主使是铁了心要他的命。既然他们这么想除了他,那么有第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 谢锦衣想罢,将那支箭放进马鞍旁的得胜钩上。也正是他抬手的时候元鸢才看到他右侧的肩头在渗血。那支箭似乎是擦着他的肩头而过,虽不及要害仍是划破了一道伤痕。 “你受伤了?”元鸢急忙过去,眼神一刻不离地盯着他的肩头。 似乎是元鸢的提醒才让谢锦衣注意到自个儿肩上的伤,他不甚在意:“哦。” 元鸢看着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憋了一口气,沉着嗓子又说了一遍:“你受伤了。” “我没聋。”谢锦衣将缰绳解开,准备上马回府。 可他还未动袖子便被一只手扯住,他偏过头对上元鸢严肃的眼神:“你的伤在流血,得先去医馆包扎一下。” 谢锦衣觉得好笑,这点伤比起他在战场上受的简直不值一提。 “回去再说吧。” 扯在袖子上的力道加重,元鸢生气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谢锦衣的手停在马鞍上,风撩动他的衣摆,吹散了他眼底的情绪。 半晌,他搭下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元鸢:“你又了解我多少?” 这句话无疑是最好的利刃,又一次精准无误地刺痛了元鸢。 “我……”元鸢喉头微动,终是松开了他的袖子。 气氛冷下下,元鸢什么也没有再说。余光里那双金线描边的鞋却转了个方向,在她面前站定。 “不是要去医馆么?愣着作甚?” 元鸢愣愣地抬起头,可谢锦衣已经越过她往前走了。她抿唇笑了笑,赶忙跟上去。 . 从医馆出来的时候,谢锦衣的肩头的伤已经用纱布裹好了。宽大的衣袖一遮便什么也瞧不出。 元鸢跟在他身旁,目光落到街道旁的小摊,想起之前他说饿了,可她给他买的包子都掉在了地上。 他到底是受了伤,她仰头问他:“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谢锦衣的神色淡淡的:“不用。” 元鸢歇了音,又将目光在街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卖蜜饯的铺子。 “要吃蜜饯么?吃点吧。” 听说受了伤嘴里是苦的,吃点甜的也许会好一些。况且事后想想以谢锦衣的身手怎么可能躲不过那支箭,说不定还是因为她贸然扑过去才害得他的肩头落了伤。 可她那时候也是吓懵了,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动了。 谢锦衣觉得他要是拒绝,面前这个人一定会絮絮叨叨地说下去。 所以他说了句:“随便。” “好,我很快回来,你在这儿等我。”元鸢应了一声,往对面的蜜饯铺子走去。 谢锦衣站在街道旁,熙熙攘攘的人流从他面前路过,薄唇微阖,漫无目的地散开目光。 肩头忽地刺痛了一下,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直到视线里出现了那抹蓝色的身影,正抱着一堆蜜饯越过人流向他走过来。她走得不急不缓,金色流苏面帘遮住了她的脸。 谢锦衣的目光定定地落到她身上,似柳絮飘过,淡淡的,却又刚好停在那儿。 元鸢一路小跑到他跟前,手指摩挲着盛蜜饯的袋子,轻声道:“我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吃哪种,就每样挑了一点。” 她还记得他说过他不喜欢吃以前吃的东西。 谢锦衣没什么表示:“哦。”他看也没看随手挑了一颗放入口中,元鸢再抬头的时候只瞧见他的背影。 他牵着追风,向她抬了抬下颌:“上马。” 元鸢面露难色,真想同他说她可以自己走回去。可看了看天色,走回别院怕是要晚了。她没办法,硬着头皮走到他身旁。 她想同他打个商量:“能不能骑慢些?” 刚说完,面前拢下一道阴影,紧接着腰身被人握住,拔萝卜似的将她整个人举到了马背上。 她还没坐稳,握在腰上的手转而往马鞍一压,背后稳稳当当地坐下一个人。 谢锦衣这会儿回她:“看我心情。” 元鸢一噎,赶忙闭上眼睛去抓他的袖子,可拂在面上的风轻轻柔柔的,马背上也不再像之前那么颠簸。 她睁开眼,放松了身子,忍不住想:这是心情好的意思? 总之谢锦衣能不用骑马这件事折腾她就够让她宽慰的了,也没有再去多想。 之前是马跑得太快,她只顾着胃里难受。这会子慢下来她才有心思注意到别的——比如他放在她腰上的手。 她略低眼睑,黑色护腕下是一只白且修长的手,正放在她的腰带上。虽然她知道多半是怕她摔下去,却仍是有些不习惯。她将身子前倾,两只手搭在马头上。 河岸边参差的垂杨柳极慢地往后退,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哒哒”轻响。 许是今日的相处冲淡了些许陌生感,元鸢想同他说说话缓解尴尬,却又突然不知道同他说什么。 明明以前她总觉得和他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是两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起也开心。 可现在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能问:“我今日陪你出来了,那我什么能去见我阿姐啊?” 身后是谢锦衣压低的声音:“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话能跟我说的?” 元鸢尴尬地低下头,没注意到他的声音渐渐小了。 “呵,你果然……” 元鸢一愣,她果然什么? 可她等了许久身后的人也没有把话说完,她正要开口问他。肩胛忽地抵上一个坚硬的东西,她身子一怔,后知后觉是谢锦衣将头靠了上来。 他,他怎么突然…… 元鸢没法回头看他,僵持了半晌也没听到他同她说话。可她感觉被他额头抵住的地方慢慢热了起来。 她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人应。 若是平时自讨个没趣儿她就不同他说话了,可这会儿她担心他,话在喉头过了几转又被她逼出来:“你是不是累了?” 仍旧没人应。 凉风灌进袖袍,激得元鸢手臂泛起细细的疹子。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不确定地喊了一声:“谢将军?” 她又提高了声音:“谢锦衣?” 可回应她的只有耳边卷过的凉风,身后的人安静得像睡着了一般。 元鸢这下是真的方寸大乱。 “谢锦衣,你别吓我,你说话啊!” 元鸢想回过头去看看他,追风似是感知到什么,不住地嘶鸣。 风吹过,原本握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无力地砸下。
第16章 留下 别院。 天色灰蒙,元鸢站在谢锦衣的卧房外。计时的水珠自竹筒滑落到水缸,“嘀嗒”声似响在她心尖上。 房门紧闭,橘黄色的烛光自纱窗泼在台阶上,可到元鸢脚底的时候只剩一片朦胧的影子。 她紧紧攥着掌心,倔强地看着那间房门。 十一扣紧腰刀,十二在台阶旁急得来回转圈,他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元鸢,绕到她面前:“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们将军身手那么好,怎么偏偏跟你出去就出事了?” 面对十二的质问,元鸢抿唇不语,任由他发火。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谢锦衣明明只是受了轻伤,可骑在马上的时候就开始昏迷不醒。从太医院请来的医师已经进去快一个时辰还未出来。 难道是那支箭有问题? 十二见她不说话,气得两腮鼓起,正要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把腰刀拦住了他,严厉的声音喝止他:“十二,闭嘴。” 十二又气又委屈,哼了一声扭头去旁边站着了。 十一对着元鸢拱了拱手:“十二就是这个脾气,口无遮拦的,姑娘别跟他一般见识。” 元鸢看着面前这个仿若十六七岁的黑衣少年,轻轻摇头。 这里只有她一个外人,他们怀疑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元鸢和十一他们同时仰头看去。 一个神情淡漠的白衣男子从内里走出,手中提着黑黝黝的药箱。 十一、十二赶忙迎过去:“纪大夫,我们将军怎么样?” 元鸢也将注意力都放到太医身上。 纪不归道:“他中了毒。” “中毒?”十一喃喃重复,“将军他怎么会中毒的?” “他肩上有箭伤,应当是有人在箭尖淬了毒,欲置他于死地。” 十一和十二更糊涂了,按理说他们将军久经沙场,怎么可能躲不过一支箭? 不远处的元鸢脸色却白了白,原来真的是那支箭有问题。 纪不归叮嘱了几句:“此毒凶险,且世所罕见,好在伤口尚浅,暂且不会危及性命,你们今夜派人好好看着他即可。” 十一抬手作揖:“多谢纪太医。” 纪不归目不斜视地“嗯”了一声,提着药箱走了,十一赶忙跟过去送他上马车。 元鸢看着开了缝隙的房门,终是忍不住想去看他,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十二抬手拦住。 他的眼神明显地写着不信任:“这儿有我就够了,你回去吧。” 元鸢心里担心得紧,不见到谢锦衣是不会走的:“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但我若是真想害他,也不可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 她的声音低下来,“况且我只是想进去看看他,一眼就行。” 她知道他现在身边有那么多人,根本不需要她的照顾。可他不需要是他的事,无论如何她也要亲眼看到他没事才能安心。 十二挡在她面前的手要放不放的,半晌,他撇了撇嘴:“那你快点出来。” 元鸢郑重地点头:“好。” 十二退到一边,等元鸢进去了他还不放心地趴在门框上往里面瞧,直到一只手把他脖子勾住往外拖。 他“哎哟”了两声,伸手去推旁边的人。 十一一敲他脑袋:“就没见过你这么没眼力见的。” 十二委屈巴巴地摸着头,什么嘛,他这不是为了他们家将军的安全着想么? . 卧房内,元鸢刚进去便一眼看到了躺在榻上的人。 垂下的帷帐遮住他的面容,苍白的手搭在腰上,薄唇轻阖,淡得失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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