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砰——” 一声闷响久久回荡。 四周惊呼:“太子殿下!” 宋青川这回是真激动了,两眼一翻就倒插了过去。 啧,都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大他六岁,他也能抱两倍金砖。作甚这般嫌弃。 …… 从北阳到上京,累得半死,偏偏还没歇好,就被宋青林扣了。 彼时御史台的大人们笔耕不辍,打算用奏本把我淹死。 太子大婚,那是举国瞩目,万众期待。钦天监礼部等,前后筹备,耗了多少人力、财力、时间。竟被我说毁就毁了。 毁什么毁,嫁谁不是嫁,反正是顾家女就行了。 宋青林揉着眉心,面染愠色:“平日你如何胡来,我不计较,但今日这事未免太过。” 我支着下巴瞧她,不禁失笑:“过吗?六年前是我,如今是我妹。宋青林,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六年前,她想牵制顾家,一道圣旨就把我留在上京。六年后,我从世子成了北阳王,又是一道圣旨,预备把我妹留在上京。 果然,明君和忠臣之间也会横亘太多。 她揉眉心的手一顿,隔着龙案与我两两相望。 “阿云……”她微微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笑笑,起身解下腰间的北阳军印,一掀衣摆跪下,双手奉上:“臣顾白云,愿交北阳兵权,至此再无顾家军。” 她今日不知为何倦得很,揉着眉心无奈道:“别耍性子了。” 我依然恭敬地跪着:“臣愿用军权,换回家妹。” “砰!”她一拍龙案,霍然起身至我跟前,一把将我拽起。 以为接下来会是雷霆之怒,谁知她握住我手掌,令我屈指覆上军印,声音似有不易察觉的温柔:“我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你不必跪我,难道忘了?” 又来这招。 “陛下,”我答非所问,“臣二十一岁了。二十一岁,在大辰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 我从小就听家里人说宋青林。说她天之骄子,说她惊才绝艳,说她帝皇命,说她不得已。 她从十二岁,就登上了皇位。同太后斗,同奸臣斗。前朝后宫,每一处都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 她在刀光剑影里没有长歪,除了不可磨灭的初心,还有常人不及的意志。 父亲常跟我提她,是因为我同她一样,注定要走一条刀光剑影的风霜路。 她扛着宋氏江山,我负着顾家期望。 十五岁时,我同父亲去上京,在声震九霄的万岁中第一次见到了宋青林。 我不知如何形容,但当时的确有惊艳漫过我眼底。 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见色起意,我那会儿是心甘情愿地留在上京。 我想成为她手中的刀,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有些人,注定就是要并肩作战的。 她在火光里救过我,我在万箭下护过她,我们之间,似乎天生就有默契。 两人都是自小被当男儿养,有着不输男儿的意气。 我那时年少,好美景,好美人,好金樽清酒,好怒马鲜衣。 她在外人看来沉稳,其实比谁都闷骚。毒舌起来,风流起来,都是藏不住的倜傥不羁。 那会儿谁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皇嗣凋零,早夭的早夭,不成器的不成器。唯有她这个皇家嫡女,像是上天赐给大辰的礼物。 大辰史上有的是女帝,她登基顺理成章。 登基顺理成章,可这条帝王路并不好走。 跟太后斗的那些年,大家都吃了不少苦。 唉,往事不可追,还是不要感慨了。 御史台的老头非要宋青林给一个交代,宋青林权当他们放了个屁,理都不想理。 偏偏有那么几个老顽固非揪着我不放,引经据典地说我行为逾矩,明里暗里骂我目中无人,狼子野心。 丞相冷不言把笏板往腰间一别,理理袖袍冷嗤:“顾小王爷什么秉性,陛下可比诸位大人门儿清。敢说她居心叵测,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 我听宫人说这事时,端着茶盏啧啧称赞:“这么多年了,咱们冷大公子的脾气倒是一如既往。” 大辰文武百官,可谓是群星璀璨。但我想百年之后,冷不言一定会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爹是两朝元老,临去前卖了把老脸,推荐自家儿子当下一任丞相。 官场不好混,弄不好脑袋和乌纱帽一起掉。冷老丞相老来得子,还舍得把这独苗苗往朝堂上推,也是为大辰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了。 没有谁会质疑冷家的忠心,那可是大辰忠君爱国的活招牌。 虽然咱们富有神童盛名的冷大公子在为官之道上另辟蹊径。但也身体力行地告诉大家,丞相还能这么当—— 想怼的人绝不嘴软,想做的事当机立断,有人叛逆你就要比他还叛逆,有人忠心你就要比他更忠心,对付土匪要流氓,对付迂腐要顽固,面子里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心情。 ——特对我胃口。 我回到了以前的顾家老宅。有袁伯在上京打理,依稀旧时模样。 跨进门时,见满院银桂如雪,香气馥郁,萦绕鼻尖。袁伯带着一众小厮丫头立在院内,笑眯眯道: “欢迎小王爷回家。” “欢迎小王爷回家——” 身后一众人也齐声喊道。 喊声似惊动了微风,拂过满树芳华,星星点点的花朵迎风飘落。 我接过一朵,噗嗤笑出声:“袁伯,又来这套。” 袁伯吩咐厨子做了许多菜,都能赶上满汉全席。撑死也吃不完。我招呼大家坐下,尽管敞开肚皮吃。 我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这其乐融融的氛围着实教人欢喜。 袁伯替我夹菜,斟酌开口:“小王爷是这几日启程回北阳吗?” 我抬头看了眼隐在薄云中的明月,笑道:“再过几日就要中秋了,过完中秋我再回吧。” 他见我说得这样轻松,像是松了口气:“好好好。” 我的父亲走在中秋前,娘亲走在中秋当日。他们一人葬在北阳,一人葬在上京。两墓相对,遥遥相望。 想起那时我刚办完父亲的丧事,没过几日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见娘亲最后一面。 人回光返照时,很精神。她让我扶着她去院中看满月,靠在我肩头柔声道:“今晚月儿真圆,阿云吃月饼了吗?”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无比:“吃了,五仁馅的。” 娘亲笑笑:“你不是最不爱五仁馅吗?” “偶尔换换口味嘛,父亲总说五仁月饼最好吃。” 提起父亲,娘亲神色越发温柔:“他呀——”娘亲咳嗽几声,平复后继续道,“阿云,你别怪阿娘丢下你和妹妹,阿娘太想他了,阿娘想去陪陪他。因为阿娘,他被拴住一辈子,可阿娘还是想黏着他。” “娘亲,”我拍着她的背,轻声询问,“我送你去父亲身边好不好?他一个人在北阳怪孤单的。” 她笑着摇摇头:“你父亲以前说,若是百年之后,我同他都不在了,便一个葬在上京,一个葬在北阳。这样无论是在北阳还是在上京,你都有一个家,而在这条往返的路上,便有人目送你离去,也有人迎接你归来。” 我轻描淡写:“你们也不嫌我扫墓麻烦。” “你呀——”她靠在我肩头,越发没有力气,“以后就在中秋这天想我们吧,前后就隔了这么几天,就不要伤心两次了……” 2 苏辞得知我回上京,都没去羽衣卫当值,当天就拉着冷不言找我喝酒。冷不言乐得自在,早早就告了一天假。 苏辞这丫头手劲大得很,勒得我快喘不过气,瓮声瓮气道:“阿云,你都瘦了。” 这老妈子的语气让我忍不住嘴角直抽。 冷不言在一旁提醒她:“你再不松手,她不但会瘦,还会死。” 我跟苏辞可谓不打不相识,刚入上京那会儿,她瞧不上我,我看不惯她。宋青林说那是因为我俩性格太相似,因为性格相似总能轻易发现对方的缺点,摩擦自然就多了。 她说得没错,其实我和苏辞,都想同对方交朋友,奈何谁都不做最先开口的那一个。我俩关系破冰,还是因为冷不言。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是冷老丞相对咱冷大公子的殷殷期盼。 冷不言,字成蹊。是个嘴损到没边儿的主,他的毒舌除了宋青林,还没人能与他匹敌。 话多成仇,嘴损招恨。冷不言被人报复,麻袋一套,不知被扔到了哪个山窝窝里的犄角旮旯。为此还惊动了禁军和羽衣卫。一向沉稳的冷老丞相那几日都茶饭不思。 对方敢打这个主意,就能做得滴水不漏,线索少得可怜,无异大海捞针。我忍不住对宋青林感慨:“冷丞相不会就此断后吧?” 宋青林还没来得及开口,我脑袋就被苏辞呼了一巴掌。她还穿着羽衣卫的制服,一激动嘴没把住:“再找不到就是我要断后了!” 我跟宋青林先是震惊后是了然,她在我俩的神情转换中俏脸绯红。 我胳膊肘搭苏辞肩上,拍着胸口保证:“放心,为了苏大人的终身大事,我等义不容辞。” 承诺的旗子一插,我和苏辞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找人。后来实在熬不动了,便拉着她回我府上休息,第二日再继续。 我俩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外面走亲戚的袁伯恰好回来,招呼丫鬟小厮给我们上菜,他就在一旁陪我们唠嗑。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扯到了他去外地这几日遇到的事。他说路过陵州时,发现那儿的土匪正在相互吞并。有个山头的老大不知从哪得了一才子,当军师供着,既能跟当地州府迂回,又能把对家打得落花流水,如今越发得势,俨然成了一方不可小觑的霸主。 那会儿宋青林被太后掣肘,朝中边关一大堆事,自然对地方管理有些力不从心。陵州自古号称“土匪窝窝”,又山多林茂,地势复杂,官兵剿匪,被打散的土匪往几万大山里一钻,剿都剿不干净。 苏辞夹菜的手一顿,抬眼瞧我,神色复杂:“我觉得……” 我点点头,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我也觉得。” 女子的直觉向来妙不可言。 之前也找过江湖朋友打听,想过冷不言会被江湖杀手劫持,倒是没想到他被土匪拐了。 为不打草惊蛇,我和苏辞隐了踪迹,带了几十人马不停蹄地往陵州赶。费了好些时力才潜进土匪山头。找到冷不言时,他正坐在块大石上叼着草芯,十分心安理得地做着他的军师。 苏辞恨铁不成钢:“你就不知道跑吗?” 冷不言耸耸肩:“何必在没用的事情上格外努力。” 土匪头头不仅看上了冷不言的才,还看上了他的色,冷不言跟他打不了多久太极,我们再来晚点,他就要成“压寨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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