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笑,德胜只觉心里一跳,瞬间低下头去,意有所指:“这几日百鸟园里都没人,温小姐不用顾忌。” 温怜意外地看他一眼,虽然她不想把事情传出去,但深宫之中又何尝有不透风的墙? 如今,纵使是一个管理偏僻小院的小太监都已经知道了,那皇后和贺玄渊迟早也会知道。当时候,她们会如何打算呢? 是让她直接嫁出宫去,还是就嫁给贺桢林呢? 温怜垂手握紧袖口,一声不吭地走了进去。 她已经十六岁了,即使在宫外寻常百姓家,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更何况是官宦人家?家族联姻,几乎都是自小定下的亲事。 而她只是寄养在宫里的孤女,家族早已没落,双亲在离世前也并未为她定下亲事。 早在三年前,当温怜发现自己的目光始终跟随贺玄渊之后,方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可紧接着她就悲哀地认识到,她和贺玄渊几乎毫无可能。 他是天之骄子,是大周的储君,未来的皇帝。 而她,不过一个落魄的孤女,他名义上的表妹而已。 贺玄渊的正妻,该是一位与他家世相当、秀外慧中的女子,绝不会是她自己。 温怜也曾幻想皇后为自己随便指婚,那她就能快刀斩乱麻一般断掉自己的妄想,可整整三年,皇后对她的婚事闭口不提。 而贺玄渊,明明也是弱冠之龄却也未有婚约,温怜不禁开始幻想:会不会是皇后想亲上加亲呢?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中,她越发渴望走近贺玄渊。 温怜脑子里纷繁复杂,有一搭没一搭地给院子里的鸟喂食,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一道黑影闪过。 忽地,那道黑影向她袭来,温怜只听身后一声怒喝。 “快趴下!” 只见贺玄渊向她飞奔而来,温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贺玄渊扑倒护在身下。
第5章 贺玄铭 熟悉而久违的味道猛地袭来,让本就在回忆往事的的温怜,恍惚了一瞬。 她记得以前,她和贺玄渊并非一开始就如此生疏的,然而到底是何时两人才生分起来,她也不知道。 她刚进宫的时候,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当时也都还小,她们看着温怜落魄无依、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小孩子天生的纯粹的恶意便毫无保留地泼洒在温怜身上。 那群无法无天的“金枝玉叶”“天潢贵胄”借着熟悉彼此的名头,强行拉她去御花园,却趁机脱了她的鞋袜,将它们扔进湖水中,而后笑着扬长而去。 冬日冰寒,湖面结着一层浅浅的薄冰,温怜不敢上前,只好蜷缩在湖边的枯树下。 她们选的地方极为偏僻,几乎没有宫人路过,随着夜幕逐渐降临,温怜浑身僵寒,不知不觉闭了眼睛。 等她有意识醒来,她正被贺玄渊抱在怀里,底下跪了一圈儿刚刚欺负她的人。见她醒来,众人纷纷向她道歉,一个个儿哭的涕泗横流。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 久违的温暖,让温怜多少有些怀恋。然而贺玄渊却一触即逝,迅速站起身来,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朝着天空望去。 一道刺耳的鸣叫划破长空,一只黑鹰在宫中盘旋一圈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贺玄渊的手臂上。 紧接着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太监侍卫慌忙跑进门。温怜等了半晌,也不见贺玄渊扶她起起身,只好揉揉被撞得生疼的手肘和膝盖,忍着疼痛默默站到一边。 “参见太子殿下!”众人看见贺玄渊手臂上的黑鹰,心里纷纷松了一口气,“都是小的们无能,没照顾好殿下的爱禽。” 这黑鹰是贺玄渊从漠北带回来的,极通人性,在战场上多次立功,贺玄渊此次回宫,特意将其养在百鸟园,命人好生照顾。 可猛禽就是猛禽,是不该养在笼子里的。 百鸟园的人多是养些给贵人解闷的宠物,自然养不好战场上的猛禽,贺玄渊本也没指望能靠上他们,道:“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先下去吧。” 贺玄渊抚了抚黑鹰的羽毛,不知道一直以来听话的黑鹰,为什么突然就失控了。他刚准备走,手臂上的黑鹰却再次骚动了。 顺着它的目光看去,贺玄渊这才注意到温怜。 此时正值午时,他刚用膳时突然被百鸟园的人告知黑鹰越笼逃跑,这才匆忙赶来。一来就见到黑鹰冲向一个女子,这黑鹰在战场上常常如利剑一般冲向敌手,这一击非同小可。 就是因为如此,贺玄渊连人都没看清,就直接将人扑倒护在身下。 温怜将刚刚掉下去的鸟笼重新挂好,露出了鸟笼之中那只色彩绚烂如火焰般的小鸟,看着黑鹰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贺玄渊瞬间明白了。 漠北苦寒,当地的动物为了活下去,纷纷就地伪装,常与白雪同色,鲜少有如此鲜亮色彩的羽毛。 毕竟,越是显眼,死的就越快。 若是就此放任不管,这百鸟园的鸟不出半天便会被他黑鹰的利爪杀死。贺玄渊将黑鹰交给杜衡,缓步上前。 贺玄渊:“这些鸟是你养的?” 温怜刚刚哪一撞可不轻,虽然没有流血,但温怜知道自己的膝盖肯定已经肿了。要不是贺玄渊还在,她肯定已经直接瘫坐在地上了。 她本以为贺玄渊会直接走,却不想他竟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忍着膝盖上钻心的疼,温怜回身向他行礼,声音轻柔,仔细听的话,甚至还带了点儿吸气和哽咽。 “回太子表哥,这些鸟不是我养,我也只是偶尔来。” 小姑娘低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说话细声慢语,像是中气不足,与他常见的漠北女人大相径庭。 漠北一带民风彪悍,女子可以骑马射箭,甚至能上沙场杀敌,许多女子骑术剑术不输男子。 大周前些年一直被漠北侵扰,贺玄渊甚至想过突破男女之防,在边境学习漠北民族,却最终还是被一群儒生以千年礼法祖制劝住了。 对此,贺玄渊心里十分不屑:国将不国之时,又有那个敌人会尊重你的千年礼法? 贺玄渊看着只留下一个圆圆脑袋的温怜,沉声道:“抬起头来说话。” 温怜无奈,被迫抬头向他看去。 由于贺玄渊的目光,温怜越发挺直腰杆,结果膝盖上抽抽得疼。她忍着泪意的眼圈微红,虽不是哭得梨花带雨,却也是眼泪汪汪,一眼看去,一汪春水。 贺玄渊先是一愣,而后心里一嗤。 被撞一下就哭了?这种吸引他的把戏,他已经见得太多了。 不过,见她演得这么卖力,贺玄渊倒是想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她身后的究竟想要干什么。 毕竟,若是没有必要,他再也不想踏进未央宫的大门。于是他故意问道:“你怎么了?” 温怜心里一颤,她想说刚刚被他撞伤了膝盖,想说自己现在非常疼,然而话到了嘴边,却顿住了。 贺玄渊最不喜娇弱的女人,以致连他东宫上下没有一个宫女,甚至连端茶送水的都是小太监。 温怜轻轻掂了掂受伤的那条腿,将重心偏到另一条腿上,不知碰到了哪儿,她隐隐抽了口气,却强迫自己摇摇头道:“没什么。”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贺玄渊心里冷哼一声,欲擒故纵! 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小姑娘,从哪里学来这样的手段。 贺玄渊多看了她一眼,见对方依然埋着头不说话,心里无端冒起一阵无名火,他振臂一挥,压住心里的火气,冷冷道:“我的黑鹰要养在这里,这些鸟今天就会全部送出宫。你若是喜欢那只鸟,最好现在就带它走。” 温怜膝盖处的伤口钻心地疼,她全身心都被痛苦折磨,脸上逐渐析出一层薄汗,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 对贺玄渊的话,她并没有听得很真切,她只希望他赶紧离开,不要发现她的异样。 好在,贺玄渊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墙角,温怜提在心口的那口气一松,倏地倒在了地上,一直悬在眼眶中的泪水,哗的一下夺眶而出。 真疼啊。 她一个人缓了一会儿,周围除了叽叽喳喳的鸟鸣,没有一个人。她迟疑了一阵,撩起自己白净的手肘,果不其然,一片青紫。 手肘如此,那受伤更甚的膝盖只会更严重。 沅芷和有兰并不知道她在这里,温怜只能自己走回去。她颤颤巍巍地起身,一瘸一拐地避开宫人,往芙蕖宫里走。 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丑态,她只好走偏僻无人的小道,路过落月院时,正好听到一面传来一声巨响,温怜被迫脚步一顿。 落月院里曾住着圣上最受宠的瑶妃,几年前瑶妃突然病逝,留下了方才十二岁的六皇子贺玄铭。 六皇子年幼,温怜的姑母温皇后便主动将其收在膝下,没想到一年冬天他竟不慎跌进冰湖,烧了三天三夜后,醒来就成了痴傻。 虽说温怜是温皇后的侄女,但瑶妃却似乎并不在乎她的身份,待温怜极好。而他和贺玄铭也曾是同窗,因此这些年来,温怜一直暗中照拂已经痴傻的贺玄铭。 温怜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强忍着腿上的疼痛,缓缓走进院内,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高亢尖锐的怒骂。 “一个傻子也敢耍脾气,你以为你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子不成?!” “给你一口饭没让你去见你那短命的娘,已经算是我们仁慈了!” “我呸!”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当年还以为进了个金窝,没想到连个狗棚也算不上!” “你不吃是不是?不吃最好!要是识相你就早点死算了,也算解放了我们这两个老骨头!” 两个老嬷嬷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怒骂,温怜心里的怒气也蹭蹭向上涨,一时连身上的伤都忘了。 瑶妃离世后,她担心贺玄铭出事,多次瞒着皇后偷偷前来探望。每一次来,她给这些伺候的嬷嬷带的东西都不少。 只是自贺玄渊要回宫的消息传来,温怜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疏忽了落月宫这边。没想到这两个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做出虐待主子的事情! 她看着那两个臃肿的身形一前一后走出,气得手指紧紧地捏着树干,指尖泛白。 人心不足蛇吞象,就这么一段时间没来,这两个人就敢这般跋扈,也不知道贺玄铭被这两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待人都离开后,温怜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地上洒了一片稀粥,说是稀粥已经算是十分勉强,地上连小米也没几粒。 往内看去,一个男子蜷缩在床上,他背对着门口,听到动静还以为是那两个嬷嬷返回,不禁害怕地将头蒙在被子里。 温怜看着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贺玄铭,心里泛起一阵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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