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温小姐醒了!” 梦中的场景,让温怜再次忍不住浑身发抖。若是当年没有跟着贺玄渊进宫,是不是后来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柳叶儿急急忙忙地进门,看温怜呆滞地盯着虚无,心里咯噔一响。谢蔚尘将人带回来时,温怜便已是奄奄一息,她连忙上前执起她的手腕,细细把脉。 “我睡了多久了?”温怜浑身酸软,出的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三天。”柳叶儿暗中松了口气,幸亏谢蔚尘喂药喂得及时,温怜本就余毒未散,不知在东宫经历了什么,导致怒急攻心,差点儿就回归西天了。 温怜一惊:“三天!那太子……” 柳叶儿看她一眼,知道她想问什么,答道:“不错,贺玄渊已经登基了。” 温怜闻言,默了一阵。良久之后,她环顾一圈却不见谢蔚尘的身影,她依稀记得是谢蔚尘将她从东宫带出来的。 温怜:“那蔚尘……” “走了。”柳叶儿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药,“就在他接你出来的那天,岭南前线传来急报,南蛮动乱,他连夜就动身了。” 温怜:“……” 走了也好,走了便不会卷入这么多是非。 “那欣悦呢?她们母女俩没什么事儿吧?” 柳叶儿看她一眼:“也走了,九公主昨天就出嫁了。” 温怜一愣,别开眼去,低声道:“她出嫁,我都没去送她……” 虽然贺欣悦宽慰她,即使不嫁漠北,也得去河东。但温怜却始终放不开枷锁,总觉得是自己害得她远离故土,母女分离。 她浑身湿透了,柳叶儿为了她换了身衣服,等了许久也不见温怜再开口,气得冷冷道:“贺玄渊你问了,谢蔚尘你问了,贺欣悦你也问了,可你怎么就不问问你自己呢?!” 温怜抬头看她,不解:“我?我怎么了?” “你问我?”柳叶儿气得站起身,将桌上的东西扔给她,“温心绵让你嫁给贺玄铭,你知不知道?” 温怜打开懿旨,手指微曲,垂眸一言不发。 “你果然是知道的。”柳叶儿向来冷静,可这时候也有些坐不住了,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可恨谢蔚尘这个时候竟走了,他若是再晚走一天,就能带着你南下,再不受温心绵的摆布!” “贺玄铭是个傻子,温心绵竟想把你嫁给一个傻子,这不就是在打镇国公的脸吗?” 温怜无所谓地笑了笑,从她当初跟着贺玄渊进宫的那一刻起,她便早已身不由己了。就算谢蔚尘在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能将和贺欣悦的母亲也一起带走吗? “贺玄铭不是傻子,他当年为了自保,被迫在温心绵面前装疯卖傻而已。”温怜淡淡道。 柳叶儿一愣,“那她为什么要让你嫁给贺玄铭?” 温怜摇摇头,满天的疲惫感如海水般慢慢浸润她的身体。她疲倦地靠在床上,“之前她想让我去偷东西,现在……” 现在贺玄渊已经顺利继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了。 “叶子姐姐,我觉得好累。”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温怜都觉得仿佛被抽干了精气,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柳叶儿压住心头的疑问,望着她透着疲惫的眼神,心里顿时软了。 “病还没好,你再休息一下,别想那么多了。”她理了理她的鬓发。 刚起身,就听外面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柳叶儿一顿,担忧地看向温怜,每次她和贺玄渊接触,几乎都是伤痕累累而归。 然而,温怜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此刻,她脸上再没有以往的窃喜,只是无边的冷漠。 还未多想,贺玄渊便进了门。 纵使再不喜,但强权之下,柳叶儿依旧得向他行礼:“参见皇上。” “你先出去。”贺玄渊看也不看她,紧紧地盯着床上背对着她的温怜。 柳叶儿不放心温怜,端着药碗争取一线机会,“温小姐还有药没喝,我——” “出去。”贺玄渊不耐烦地看她一眼。 已是皇帝的贺玄渊,面对温怜时,比身为太子时期,越发暴躁了。 六月,初夏,正是落雨时节。 房门被无声地关上,狭小的房间内,只余雨滴落在房檐的闷响。 一滴一滴,落在心头,激起一阵涟漪。 瓷勺碰壁,勾起一阵窸窣的波纹。 “先喝药吧。”沉闷良久,贺玄渊将药递到温怜面前。 自贺玄渊进门后,温怜便一直垂着头,一丝眼神也未分给他,见他将药端上前,也只是盯着眼前墨色的药,淡淡道:“多谢,放哪儿吧,我一会儿自己喝。” 贺玄渊看着满身写着拒绝的温怜,皱眉:“你在怪我?怪我把你丢在冷泉?” 见他提起这个,温怜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既然已经知道了贺玄渊这些年来的关爱只是为了沽名钓誉,那冷泉的事情,倒显得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他既只是将她当做一个装点门面的物件儿,一个随意可以处置的阿猫阿狗,又怎会真的关心她? “没有,相反,我还要多谢太子殿下,”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改口继续道:“不,现在已经是陛下了,多谢陛下前日的救命之恩。” 虽是道谢,但言语里丝毫没有感谢的意味在,并且连眼神都未动一分一毫。 如此冷漠的温怜,与往日完全不同。 没有了见到他而欣喜的雀跃,没有了怯意而小心的爱慕,没有了他一眼就看穿的情意。 这样的温怜,让贺玄渊难得在继位之后,有一种失控的感觉。 自得知温怜要嫁给贺玄铭之后,贺玄渊心里便积攒了不少郁气,如今又在温怜这里接二连三地碰壁,这股郁气达到了顶峰。 然而,这股气却在看到温怜苍白的脸颊后,轰地一下,烟消云散了。 气氛仿佛凝住一般,温怜虽不去看贺玄渊,却依然感受得到他落在她身上紧密的视线,一道一道,仿佛绵长而细密的针,戳得她惶恐而不安。 身体仿佛被碾过一般,温怜捏紧了手指,用力撑起身体,抬头回应着他的视线,问:“陛下今日找来,是有事情吗?” 巴掌大的脸颊透着异常的苍白,一直嫣红的嘴唇此刻也失了血色,看着温怜脆弱而不堪一折的模样,他压下心里那股烦躁,强行将药送到她手上,“先喝药。” 温怜盯着那碗药,不禁苦笑,看来不喝,贺玄渊就会没完没了了。 最是讨厌喝药的她,毫不犹豫地端起药碗一口见底,忍着胃里巨大的恶心,温怜佯装平静地望着他:“药已经喝完了,陛下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贺玄渊望着空了的药碗,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果然还在为在冷泉落水生气。 小时候,每次温怜吃药,他都要哄好半天才行。他不禁看了看温怜,曾经懵懂天真的小姑娘,不知不觉就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甚至,已经可以嫁人了。 “太后的懿旨,你不用管。”贺玄渊隐去心里莫名冒出的念头,后退了两步,淡淡道:“你若不想嫁给贺玄铭,便不用加嫁。” 温怜笑了,想?不想?这岂是她能控制的? “我要嫁给他。”温怜淡淡道。 贺玄渊脸色一沉,忍不住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嫁给他。”温怜抬眼看他,眼里透着从未有过的决裂。
第46章 梅雨冬日 初夏, 梅雨季。 刚刚停下的小雨,不过几片乌云飘过,房檐之上又开始叮咚作响。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而后是雨打芭蕉, 雨打窗棱, 雨打长阶。 狭小、逼仄的小屋内,气息仿若胶着。温怜被贺玄渊的眼神压得喘不过气, 只好佯装淡然地抬头朝着窗外望去。 窗外,六月雪那小小而洁白的花朵,被淅淅沥沥的小雨压得弯了腰肢。晶莹剔透的花瓣,在风中摇摇欲坠。 “哐当——”贺玄渊见她出神, 直接上前关上了窗。 温怜惊了一瞬,被迫朝着他看去,雨天昏暗,光线微弱得透不过窗棱, 贺玄渊逆光而立, 温怜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可即便如此, 依着多年的相处,她也能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怒气。 这是多年的小心翼翼,不知不觉练就的。若是以往, 她必然先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 然后想方设法向他道歉赔罪。 可如今, 温怜再不想了! 她要嫁人、嫁给谁,又与他贺玄渊有何关系? 温怜捏紧手指, 原本还有些闪躲的眼神, 现在直截了当地看向目光阴沉的贺玄渊,强硬地回应着他的不满。 “陛下今日来, 可还有别的事?” 贺玄渊看着她,久久不语。 他想过温怜会生气,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甚至想直接嫁给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来报复他! 贺玄铭……居然还是贺玄铭! 贺玄渊冷笑:“呵,就因为你们暗中来往了几年,你就想要嫁给他?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温怜目光一凝,“你……你知道我们有来往?” “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这些,又有何难?”贺玄渊轻笑一声,他没想到,温怜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初入宫时那般天真,没有半点长进。 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更别说贺玄铭的落月宫,早就布满了温心绵的眼线。 而他即使是刚回宫,不过随便命人一探,温怜过去三年的种种,他便了如指掌。 见她面色难看,似乎是并未想到这些,贺玄渊一直郁结在心的郁气,又消散了一些。 果然还是不懂事,刚刚说的那些,只是在气他而已。 没事,他是她的表哥,可以原谅她偶尔的小脾气,贺玄渊暗自想。 微光从缝隙中滑出,映亮了温怜微垂的紫灰色眼眸,纵使昏暗的光线,却依然不影响她的美,反而晕染了几分朦胧。 贺玄渊自小便知道温怜生的好,却也只当她是妹妹,从没放进心里过。更何况当年撞见过那样的事,他便再也无法直视温怜的这张脸了。 如今,在这个小小的暗室里,她一头乌黑的青丝如瀑布般垂落,许是刚睡醒,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翘了起来,为那张艳丽而精致的脸,添了几分趣意,显得生动而活泼。 贺玄渊看着桌上他送的玉簪,心里一动。 随手取过玉簪,缓步上前,看着还在呆愣温怜,他轻轻拂过她柔顺的发丝,不甚熟练地挽起她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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