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显统管东宫诸事,娴月负责太子日常起居,但若是出门,则更常带这个叫泰安的小内侍。 今日,他们便是一同出门的。 班馥勉力提高声线道:“……我在!你进来!” 她此刻已然延捱过了最疼的那阵子,但浑身无力,仍需人搀扶。 外头人应了一声,开门进来。 泰安走到换衣的屏风前,原是垂着眼皮站着,不敢随意乱瞟,但一道无力的声息却接着响起:“泰安公公,劳你进来,扶我一把。” 泰安眼皮一跳,冲进去,见人跌靠在墙边,脸白如纸,吓得连忙过去扶她:“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哎哟,若非殿下见姑娘久未出,派奴才来寻,还不知姑娘倒在了这儿。姑娘您先靠坐着,奴才这去通禀殿下,去寻个大夫过来瞧瞧!” 班馥靠坐在圈椅里,手搭在腹部,微垂着头,一副赧然难以启齿的模样:“不必请大夫了,我这是……小日子到了,可否请公公代我请示殿下,容我先回去。” 泰安愣了一下。 宫妃见多了,自然知道有些女子月事一来,疼得死去活来的。 他也没有起疑,倒了杯热水给她,说马上去跟殿下回话,便匆匆跑了出去。 班馥吁了口气,慢慢抿了口热水,闭目忍受着一波波袭来的嗜骨之痛。 乌黑纤长的睫毛轻颤着,也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沾湿,她整个人透出了柔弱无依之感。 过了一会儿,隐约又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班馥以为是泰安请示完回来了,身上的痛乏让她没有动弹,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及至,来人靠近,淡淡的冷香窜入鼻尖,低声道:“你如何了?” 哪里能想到他竟然亲自过来了。班馥怔了下,睁眼,见他正略弯了身子,垂眸看她。 “殿下……” 她正要起身,他轻按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起身:“略等会儿,我让庄内大夫过来给你瞧瞧,吃些药再回去。” 他语气温柔,眸光深邃,句句皆是关怀和体贴。班馥没来由眼眶微微泛出酸涩。 元君白直起身,泰安立马将手上的汤婆子递上来。 元君白接过,放到她怀中。 见她泪眼湿湿的可怜模样,微微笑了笑,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包松子糖,问:“吃一颗?嘴里甜了,身上就没那么痛了。” 其实这会儿身体里的蛊虫似乎奇迹般的被安抚了下来,并没有那么疼了。 班馥伸手取了一颗,放进嘴里,甜意在舌尖弥漫开来,她微微抿唇一笑:“多谢殿下。” 还是一副疼到虚脱的样子,但人看起来却精神些了。 元君白坐下来,将剩余的松子糖都给了她。 班馥正想说自己一人在此处都可以,让他自顾去忙,外头却突然响起了一个青年大声叫嚷的声音:“二哥!不是说好了陪我选马的吗?怎么自个儿在这儿陪美人……楚越!你让开,本王要进去!” “成王殿下见谅。”楚越不肯让步。 “方才不知是谁被一群女子围得脱不开身?你倒好意思倒打一耙。”元君白踱步至门口,打发他,“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二哥!”成王绕过楚越,笑嘻嘻地跑到他面前,说着话,目光却往室内溜,“二哥身边少有女子,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谁在里头,可让我见见?” “不可。” “二哥今日怎这般小气!我就是好奇……” 他话还未说完,元君白已是揽臂将人拨了回来,带着他往外走去:“方才我见马厩之中有一匹通体乌黑足蹄踏雪的公马,四肢强劲有力,抬踏灵敏,背长腰短而平直,不可多得。” “在何处?!”成王眼睛都发亮了。 元君白招来楚越,让他带成王去看,成王一心被宝马良驹所吸引,哪里还顾得上八卦兄长的风花雪月,扯着楚越匆匆跑了。 屋内。 随着元君白走远,班馥体内仿佛安然睡去的蛊虫又活跃起来,她痛得一下弯下腰去,手中杯盏落地,摔了个稀碎。 这会儿大夫刚刚挎着医箱急匆匆迈进门。 泰安急道:“快快!大夫!快给姑娘瞧瞧!” 老大夫花白着胡子,气都还没喘匀,行了一礼,比手请贵人把手伸出来。 班馥抱着汤婆子却不肯伸手:“我无碍,老毛病了,不必再劳烦大夫看诊了。大夫,您开个止疼的方子给我便可。” “这……”大夫犹豫地看向泰安。 泰安也是没有想到她这样不想看病,但若是依她只是言,又怕待会儿殿下怪罪。 僵持间,元君白去而复返,跨脚进门。 “怎么了?” 泰安苦着脸上去解释,班馥微低着头,目光闪烁。 元君白看了眼头快要埋到衣服堆里的班馥,顿了一下,道:“讳疾忌医,大夫也不好给你开方子的。” 班馥抬眸看他,没有底气地小声说:“殿下,我现下好多了,真的不用看大夫。” 元君白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没有吭声。 班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下意识道:“那是方才!方才殿下走远了,我确实是痛,可是如今殿下回来了,我便没那么痛了!” 殿下虽然待人和煦,但却不是好亲近的人,这些年,哪里有女子敢在他面前说这样大胆的话? 话一出口,泰安偏开头去,仿佛在忍笑。 元君白眼里也浮出星星点点的笑意:“你这张嘴,倒是很会哄人。” 班馥怔了一下,心里却隐约觉得果真如此。 怎么这蛊虫还挑人,闻着他身上的冷香,它便没有太过躁动。可是一旦他离得远了,蛊虫就又开始活跃起来。难道这蛊虫竟是以他为引的吗? 班馥定定望着元君白,有些出神。 老大夫颤颤巍巍地问,是否还要继续看诊。 元君白打量班馥,似乎确实不像在忍痛,便说不用看了,让他开些寻常的止疼药过来备着即可。 老大夫虽然不知贵人身份,但连庄主都亲自出面招呼之人,身份必然不低,因而他们说什么就应什么。 他行了礼,恭敬地退了出去。 元君白吩咐泰安在此伺候着,又对班馥说道:“你且歇着,待喝了药,我便差人先送你回去。” 班馥道了谢,说:“扫了殿下雅兴,还劳累殿下如此照顾我,我心里很是不安。” 元君白说无碍,让她好好歇息,转身往门外走去。 班馥有些紧张,这种感觉就像是明知有把刀要往身上砍下来,自己却不能动弹,还要睁大眼睛等着。而且,这等痛楚,未曾尝试过还好,一旦尝试过,就连想起来身上都要颤一颤。 如今,解药丢失,元君白就是她的“解药”。 若能贴身不离,也无甚大碍。 班馥压着咚咚直跳的心脏,在他即将跨出房门之时,急唤道:“殿下!” 元君白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和他在一个空间里处了一段时间,班馥除了身上还有些乏力,真是一点儿疼的感觉都没有了。 她撑着站起来,抿了抿唇,殷殷切切地望着他:“殿下,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疼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若是殿下方便,不如还把我带着,也让我长长见识。” 若非她疼痛的模样不似作伪,这一会儿疼一会儿好的,几乎就要让人疑虑是在玩什么花招。 元君白却没有说什么,颔首应了。 一路走出去,她除了脚步虚浮些,也没有其他不适。 微风送来花香,她偏头轻嗅,唇边抿出甜甜的梨涡,一副又快活回来的样子。 元君白收回目光,也跟着浅浅一笑。 到了马场,成王正围着一匹骏马打转,一会儿蹲下看它四肢,一会儿欣慰地摸它腰腹。 一名身着华衣贵服的少女站在他身边,正百无聊赖地拨弄手中的野花,抬眸之时,见到元君白和班馥正向这边走来,身子一下站直了。 作者有话说: 叮咚,太子殿下,您的小尾巴正式上线,请查收^^
第16章 回护 ◎对于他无条件的回护有些吃味。◎ “二哥哥!”少女迎了上去。 元君白颔首应了,班馥听见她这么称呼,再看她年纪不大,梳着少女的发髻,心里大约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整个离国,就这么一位在这个年龄上的小帝姬,极得皇帝宠爱。 班馥福身行礼:“见过昭仁公主。” 少女偏头看她,满目好奇。 班馥不知,她早已成为了近来贵女圈中话题的中心。一向不近女身的太子殿下,竟让她搬到了抱春阁,还遣散了一屋子敬献的美人。 这是何等的宠爱? “你今日怎会在此?”元君白问。 太子兄长神情严肃,昭仁心头一紧,头皮都有些发麻,手指头悄悄一指:“我跟着他来的!” 成王此刻牵了马走过来,拍开她的手,嗤笑:“你腿长我身上啊?让你别跟着,非要来!现下倒会倒打一耙,等到了父皇跟前儿,问你罚抄的文章如何了?小祖宗,您可千万别提我,啊?” 他话未说完,昭仁的手背到身后,狠狠拧了他一把。 “哎哟!”成王叫唤一声,脸都变了。 他的表情太过滑稽,一圈人都笑了。 二哥哥笑了,那就雨过天晴了。 昭仁的目光又忍不住瞟向班馥。 今日班馥未着宫装,一身飒爽骑装,用金束发冠碧玉簪高束长发,眉目之间又多了一分英气。她虽位低,但却没有宫中嫔妾那种或高傲或怯懦之态,反而非常坦然自若。 昭仁心道,确还有几分姿色,但与拂菱姐姐那等温柔娇美的女子又格外不同。二哥哥竟喜欢这种么? 她撇了撇嘴,转开眼:“二哥哥,你们还要选马么?” 正说着,不远处,被围栏围住的马场一角,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热闹至极。 昭仁望过去,眼睛都亮了:“我想去打马球!” 元君白看了班馥一眼,见她也盯着热闹之处目不转睛,便道:“那就都去看看罢。” 昭仁欢呼一声,却没立刻走,反而笑着去拽成王手里的缰绳:“我要骑它!” “去去去!”成王死不松手,“飞雪脾气不好,非你能驾驭,我让人给你挑个小马驹……” 他们兄妹二人一母同胎,前后脚出世,算是吵闹着长大。争抢起来,互不相让。 昭仁生气了,小下巴一昂:“我不要小马驹!我就要它!飞雪是么?还没下定,连名字都想好了?” 成王笑着抚摸飞雪的鬃毛,挑着眉,一脸得意之色。 昭仁狠狠跺了下脚,委屈地咬着唇,望向元君白:“二哥哥……” 元君白吩咐身旁侯着的马场管事:“再为公主选一匹良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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