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公主所说之话,又再一次在班馥脑海中回荡。 她也不知怎的,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涌了上来,将白不复的身影也盖得模糊了些。 多日来硬撑着的委屈、害怕,在此刻全数瓦解。 白不复僵站了片刻,鬼使神差般地伸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 班馥怔了怔,哭声停住,白不复手中的动作也停了停。 班馥扁嘴,瞪着他,瓮声瓮气地问:“怎么?想娶我回去做你的小妾不成?” 白不复又好气又好笑,敲了下她的头,“这个时候,还想着这些。” 亲昵的举动,无奈的语气,处处皆透着熟悉之感。 班馥抓着他的手,泪眼婆娑地问:“你是殿下对不对?” 白不复张了张口,正要说话,班馥心头一紧,却生怕他说出些自己不爱听的,连忙补了一句:“你若不认,我待会儿就去找驸马献身,不能露于人前,藏于人后养个女人,他很乐意不是吗?” 白不复目光沉沉望着她,淡声道:“你最好想都别想。” 他这身气场原本该叫人吓得发抖,但班馥却不怕他,还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白不复拧了下她的脸,低头将面具摘下。 面具之后全然是另一张脸,只见他手中动作不停,指尖沿着脖子下面的边缘摸索,慢慢刮出一层翘边,一点点将紧紧覆盖在脸上的□□掀开。 班馥紧张到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此时,清晨的光透过疏漏的窗穿洒进来,面具之后,正是那张俊美熟悉的模样。 他的眼神之中没有杀戮与睥睨一切的疏然,而是班馥日日夜夜期盼看到的温柔似水。 “殿下……” 她才说了两个字,眼泪又巴巴地往下掉。 认下自身身份的元君白无奈,伸手将人圈进怀中,低哄着:“怎么又开始掉金豆子了?” 班馥气恼得打了他一下:“你存心不认我,还好意思说。” 元君白叹了口气,思忖了下,低声道:“若我说,有一段时日,我当真不记得了过往之事,你可相信?” 班馥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元君白将大袄将人盖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一边帮她顺着长发,一边道:“我不知我是何时失去记忆,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处酒楼的屋顶,脚边全是酒罐。当时正头痛欲裂,爬下屋顶,沿着楼梯往下走,被一个掌柜的拦住,他当时急得打转,问我为何发着高烧还到处走,他请的大夫到了,让我去看看身子。当时,我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顺着他意回了住所。大夫问诊之后,说我是故意用凉水浇身让自己生病,以后万不可再这样干。他们一群人走后,我在枕头底下摸到了一封信,信中交代我乃离国太子,如今唯有前往北漠借兵,才是解困之道。” “初时,我将信将疑,但随着时日过去,每一天我都比以往都想起一些过往之事,于是,便冒险来到北漠。” “这里的局面,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偶然之中,认识了白不复一家,当时他已病入膏肓,临死之时,托付我照顾好他的妻儿。之后,为了更方便在北漠行事,我便顶替了他的身份,频繁出入公主府为驸马办事。现如今北漠王病重,王庭被克尔台掌控,公主与他亦是关系紧张,为了在他身边安插自己的人,吹吹枕边风,这些年她进献了不少美人至克尔台身边,可大多受宠不过月余。前一个甚至存了杀心,在床榻之上,差点儿将克尔台的耳朵割下来。公主辩解自己乃识人不明,克尔台极是气恼,却又顾忌着她的身份,不敢动她。前几日,宫内传说消息,说北漠王的病情又进一步恶化了,这公主想必也是急了,这才在见了你第一面之时,就动了用你讨好他丈夫的心思。” 班馥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殿下又是何时想起我来的?” 元君白莞尔一笑:“不瞒你说,你在我梦中,一直只有一个背影,我大概能想起来我与一个女子发生的过往,但她的声音是模糊的,脸更是模糊的。初时相见,我只觉得你有些熟悉,可是确实没有想起来,你是何人。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帮助你们进城。” 元君白顿了顿,有些心有余悸地说:“真正想起来,是你落入水中,我以为要失去你之时……” 他用力握了握班馥的手,似乎当真很是后怕。 班馥故意气他:“人家话本子里的宠妃都是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我倒是好,跟了殿下,不是跳崖就是逃命,如今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殿下刚才却仍然不肯认我。若不是我听你说起楚越,想起来我根本没有告诉过你,他叫什么名字,你怕是到现在都要继续诓骗我呢!” 班馥气鼓鼓的,元君白却觉得她此时娇俏的模样十分鲜活,他含笑望着,目光温柔。 班馥见他不说话,只痴看着,当他在装傻,气得推他一把,“还笑!你还笑!” 她正要起身,元君白却一把将人拽回怀中,动作急了,放在床边的粥碗被打落在地,班馥急喊了声:“哎,碗碎了。” 元君白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碗碎不碎这等小事,他掐住她的细腰,不许她再动。四目相对,元君白慢声说:“你死里逃生已然是吓坏我了,我是生怕再将你卷进这些是非当中,这才不敢相认。可我却忘了,你这丫头倔得很,哪里肯事事都听我的?” 班馥将头靠在他肩头,双臂紧紧揽着他的脖颈,轻声道:“殿下,我想你了,你不知道,我多害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一番话说得她眼泪又要泛上来,也听得元君白内心一片柔软。 他抱着她,目光温柔缱绻:“我答应你,以后不会让此事再发生。” 班馥怔了怔,抬头看他,犹豫了片刻,低声问:“……他、他不会再出来了?” 元君白抿了下唇,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我不知他是因何愿意主动退回去,但能让他做出此等举措,应是伤透了心,不愿意再争抢些什么了。既如此,这段时日应都是安全的,待我处理了此间事宜,便找寻办法,医治我这症状。” 班馥点了点头,心情却依旧很是沉重。 ……她那日的话,是否说得重了些,虽然殿下能够回来,是一件极好的事,但他那双与殿下截然不同的眼神浮现在眼前,却叫她心生了浓浓的愧疚。 “我去重新给你盛碗粥。” 元君白站起来往外走。 班馥点了点头,可是随着他的气息远离,一阵心绞之痛却突然席卷而来。 元君白才走到门口,只听“砰”地一声,竟是班馥面色惨白地摔落在地。
第60章 相伴 ◎你若来,我很开心,你若不来,我很安心。◎ 元君白疾步而来, 呼唤她的声音重重叠叠,仿佛来自梦境。 班馥已然是痛得呼吸都快喘不上来,这一次疼痛简直是从前的数十倍, 疼得她甚至忍不住咬住舌头, 这是她痛到极致时无意识的反应, 但却着实把元君白吓坏了。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掰住她的下巴,禁止她再出现自残的行为。 紧接着,他捡起地上摔碎的瓷片,往手腕上一滑,鲜血冒出,他立刻将手凑到班馥嘴边,逼着她咽下鲜血。 这还是当时尚在东宫之时, 他问询了杨太医了解的暂时缓解之计, 没有想到今日当真派上了用场。可是, 他内心竟无一丝欣喜,更多的是忧虑与心疼。 以班馥此刻疼痛的程度,他大抵能估算,她如今的状况已然很差了。 饮下元君白的鲜血后,班馥的状态果然稍有转好。 她重新昏迷过去, 但身姿却是舒展的, 这就证明体内蛊虫至少被安抚下来了。 元君白将人抱到床上躺好,仔细为她擦干脸上的汗水。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脚步声,楚越敲了敲门,问:“姑娘, 您可在里头?” 门被豁然拉开, 楚越先是一怔, 瞳孔骤然放大,他猛地跪下,声音激动到有些发抖:“属下拜见殿下!” 元君白扶他起来,脸上露出些微笑意:“孤以为,你一早便已猜到,怎的还如此惊讶。” “同昭训一样,不敢认,怕认错。”楚越压住喉间哽咽,半晌才道,“殿下几经生死,属下有失职之过,望殿下予以重罚,否则楚越难以心安。” “既知失职,接下来更要将功补过。”元君白折身往回走,取了一个空碗,拔了楚越随身携带的佩剑,又往自己手腕上深深割了一刀。 楚越反应过来,急得上前唤了一声,元君白却一边滴血至碗中,一边抬手将人拦开。 “孤待会儿要重新入城,城中布局已到了关键之时,不容有失。但馥儿体内蛊毒发作,孤担心她撑不到孤回来,这碗血你好生护着,待她发病,就喂她喝下。” 楚越回望了一眼面色惨白躺在床上的班馥,抱拳应是。 他由着楚越替他简单处理了伤口,走到班馥床边,低头在她额上印上一吻,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有楚越在此,元君白理应无后顾之忧,可不知为何,他却总觉不安。 他告诫自己,此行要速战速决才可。 * 克尔台如今的势力渗透北漠大部分的地方,唯有公主的舅父对其仍有不满,这些时日,元君白化名为白不复,一面为克尔台办事,打探出了北漠王被幽禁之处,一面与公主的舅父金石联系,获取了他的新人。 他已传信给金石,联合了北漠残部,今夜突袭攻打北漠王宫。 因着班馥被投湖一事,公主白日里又与克尔台闹了一架,克尔台心情不好,如今正沉溺在温柔乡之中买醉,不管怎么看,今夜都是举兵攻打的最佳时机。 以少胜多,他们自然是没有把握的,但他们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救出北漠王而已。 至于克尔台至今没有处死北漠王,也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拿到北漠王的印信。 元君白初时是准备找公主合作的,奈何深入打交道一段时间后,发现她私心过重,这些年不愉快的生活早已让她面目全非,她痛恨着世间的一切,尤其是固执的认为,成王当年若是娶了她,就不会有今天的不幸。 往后若是达成合作,她未必不会私下反悔,到时候借兵不成,说不定还为离国增加了一个敌人。从她见了班馥,心里想着的,只是怎么讨好他的驸马,好去面见北漠王,就已得知,元君白此前的推论算不上错。 * 班馥醒来之时,天色已是黑沉沉的,她按住晕沉沉的脑袋,见到烛光之前静静坐着一个身影,班馥眯了眯眼睛,低唤了声:“楚大人……” 她原以为自己用的是正常的音量大小,怎知出了口才知声如蚊呐,也亏得楚越练武,对声音极其敏锐,一下就转过了头,匆匆走过来,将她扶起。 “昭训,殿下留了粥,您可要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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