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摇曳,苟延残喘,似一位耄耋老人,只身撑起一隅的亮色。 沈砚逆着光,颀长黑影笼在宋令枝身上,他垂眸低眉,似低声呓语:“……不、复、相、见?” 沈砚勾唇,望向宋令枝的目光中有讥诮,也有嘲意。 “不可能。” 懒声丢下三字,沈砚起身,大红绛纱袍自夜色轻拂。 冷意自地上而起,侵肌入骨,宋令枝只觉后脊生凉:“那你想要什么?” 通透铜镜映出宋令枝惨白无血的一张脸,再往下,是贺鸣染红鲜血的袍衫。 刺眼夺目的鲜血透过指缝,一点一滴落在地上。 宋令枝声音轻轻,“沈砚,你也想……杀了我吗?” 前世的纠葛宋令枝早就身心俱疲,她无心再来一遭,也想不通沈砚为何纠缠自己不放。 “若我死了,你是不是就……” 背对着自己的那道身影终于不再往前,沈砚转首,目光不偏不倚撞上宋令枝。 绛纱袍衫松垮,夜深露重,袍衫好似也沾染上些许阴冷之气。 指间的青玉扳指轻轻转动,沈砚望着宋令枝,久久不曾言语。 房中落针可闻,只余烛光摇曳。 良久,方听得头顶传来沈砚的一声轻笑。 “宋令枝,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沈砚语气轻轻,“你自然是要死的。” 他一步步朝宋令枝走去,黑影似化不开的浓雾,将宋令枝层层笼住。 宋令枝知晓那么多将来之事,自然是留不得,只是如今还不到时机。 沈砚眸光冰冷,垂眸睥睨。 不止宋令枝活不成,还有……整个宋府。 他向来只信宁枉勿纵。 . 喜房的红烛燃了整整一夜。 大病初愈,宋令枝本就精神不济,经此一遭,又连着发了一夜的高烧,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的晌午。 日光满地,园中柳拂香风。 宋令枝扶榻而起,榻上的红枣莲子早被白芷秋雁收走去,只剩案上烛泪点点。 槅扇木窗上还贴着大红喜字,宋令枝扶榻坐起,三千青丝轻垂在腰间。 喝了一小碗燕窝粥,她精神总算好些,又命白芷将房中一应“喜”字摘下。 白芷诚惶诚恐:“姑娘!” 宋令枝大婚之夜,她和秋雁被迷香放倒,再次醒来已是天明。 天翻地覆,本该服侍他们的奴仆婆子,如今却全都听令沈砚一人,成了监视宋令枝的人。 白芷嗓音喑哑,她还不知沈砚的身份:“姑娘,那不是严先生吗,他怎的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还、还将姑娘困在此处?” ……严先生。 三日前沈砚的言语犹在耳边,沈砚疑心重,又是那般的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若是白芷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可能宋令枝明日就能见到她的尸首。 宋令枝心口打颤,冷汗涔涔,宋令枝贝齿紧紧咬住红唇:“莫再提他。” 园中定有沈砚的眼线埋伏,宋令枝不欲多言:“贺哥哥呢,他可还安好?” 白芷:“贺公子一切都好,姑娘莫急。严、严公子身边那人替贺公子瞧过了,说只是失血过多,那一剑未伤及要害,并无大碍,只需将养些时日,便可大好。” 贺鸣是受自己所累,方落得这样一番田地。 宋令枝轻声:“他在哪,我过去瞧瞧他。” 东次间内。 青纱帐慢轻垂,贺鸣静静躺在天然罗汉床上,肩上的伤口裹着厚厚的纱布,秋雁半跪在脚凳上,眼睛哭得红肿。 闻得宋令枝的声音,她端着漆木茶盘,轻手轻脚挪步而出。 “奴婢才刚给贺公子喂了药,姑娘放宽心,这儿有奴婢守着。” 宋令枝点点头,余光瞥见榻上杳无生气的贺鸣,又忍不住掐紧掌心:“祖母给我留了两根千年人参,若有需要,尽管取去。” 秋雁福身应是。 贺鸣还昏迷不醒,宋令枝不欲多加叨扰,只略坐片刻,便起身回房。 廊檐下湘妃竹帘轻垂,穿花度柳,抚山依泉。 这山庄是宋老夫人花了大心思的,自然是处处合宋令枝的心意。 转过影壁,月洞门近在咫尺,只需再往前半步—— 忽的,假山后转过一婆子,眉眼严肃,不见半点笑意:“姑娘且慢。” 她垂手,面上却半点敬意也无:“主子吩咐了,姑娘身子欠安,在园里逛逛便是。” 白芷忍无可忍,狠狠将人往前一推。 平平无奇的一个婆子,白芷却怎么也推不动,她气得破口大骂:“谁给你们的胆子拦姑娘,等我见到老夫人,我定要好好告上你们一笔……” “白芷。” 头晕眼花,宋令枝抚额,双眉紧皱。 她忽的想起,祖母曾寻金明寺的高人算上一卦,说这山庄伺候的都得是生人,想来这位高人,也是沈砚的手笔。 这山庄上下的丫鬟婆子,都是沈砚的人。 宋令枝冷笑两三声:“不能出去便罢了,白芷,你替我研磨,我想给祖母写信。人不能出去,信总可以罢?” 若是她一封家书也无,祖母亦会起疑心。 婆子不语,只垂手低头。 宋令枝甩袖离开。 那封家书自然送至沈砚手上。 暖日生香,紫檀嵌理石书案上供着炉瓶三事,檀香袅袅。 岳栩跪于下首,双手奉上一封书信,毕恭毕敬:“主子,这是姑娘刚送去外院的,说是给宋老夫人的家书。” 字迹熟悉,是沈砚先前常在书院见到的。也不知宋令枝是写了什么,竟是厚厚的一沓。 岳栩轻声:“主子,可要拆开翻阅?” “不必。” 书案后的男子一身雪青长袍,日影洒落,无声落在他衣袂的金丝缠线上。 沈砚声音平静。 岳栩俯首告退:“是,属下这就让人将家书送至宋府……” “烧了便是。” 极轻极淡的一道声音,伴着徐徐春风,轻盈落在岳栩耳旁。 他身影一僵。 再抬眼,书案后的沈砚已然低下眼睫。 他向来不将宋令枝放在眼中。 …… 连着等了两日,宋令枝都不曾收到宋老夫人的回信。 白芷只当是守院门的婆子偷懒,未曾将家书送出,日日前去催促。 婆子耐心全无:“家书在主子那,姑娘若不信,尽管自己去问。” 那信中所言,无非是些芝麻小事,或是今日在园中瞧见了一只蚂蚱,或是宋令枝想吃府上的茯苓糕。 宋令枝洋洋洒洒,连着写了十多张,都是些细末枝节的琐碎事。 若是旁人见了,只会觉得无趣,只有祖母……才能看懂宋令枝信中真正所言。 如今未收到回复,定是书信不曾送到宋老夫人手上。 楹花窗下,霞映满园。 白芷气恼不已,又挂念宋令枝大病未愈,只敢挑好话哄着宋令枝。 “许是路上耽搁了,姑娘再等等,兴许过两日老夫人就来信了。” 白芷泫然欲泣,她压低声,“老夫人那般疼姑娘,若是一直收不到信,定然会发现端倪的。” 白芷搜肠挂肚,努力想着近日的好事,好哄宋令枝开心:“奴婢今日去瞧过贺公子了,他身子恢复得极好,想来这两日便能醒来。” 宋令枝总算有了反应,她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奴婢何时骗过姑娘。” 白芷搀扶着宋令枝往里屋走,“奴婢昨日闲来无事,将那日的嫁妆单子都理了一遍,姑娘可要瞧瞧?” 宋老夫人疼爱孙女,玛瑙釉色抱婴民妇灯、官窑葵瓣碗、哥窑双耳三足鼎……满满当当的几大箱子,皆是难寻的宝物器皿。 宋令枝百无聊赖瞥过一眼,兴致缺缺。 倏然,一抹嫣红影子闯入视线。 宋令枝急声:“且慢。” 白芷脸红耳赤,着急将手中的画本往箱底塞。 那是宋老夫人先前送来的画本。 白芷双颊泛红:“姑娘,这、这太不像话了,奴婢这就收起来,再不叫姑娘……” “拿来。” 宋令枝面色平静,双眸淡然。 白芷耳尖滚烫,踟蹰片刻,方讪讪将画本递给宋令枝:“姑、姑娘。” 宋令枝随手翻阅,看得坦然。 白芷可没有这般的好定力,做贼心虚似的,忙忙关上槅扇木门,连楹花窗子都掩上了。 屋中光线晦暗。 斑驳光影透过纱屉子,落在木地板上。 宋令枝轻倚在临窗榻上,膝上搁着宋老夫人先前让柳妈妈送来的画本。 那画本画得详尽,白芷只瞥一眼,当即吓得收回视线,垂手侍立在槅扇木门前,深怕有人突然闯入,看见宋令枝所看之物。 “白芷。” 耳边忽的传来宋令枝的声音,白芷赶忙上前:“姑娘可是有事吩咐?” 宋令枝面不改色晃晃手中的画本:“这是上册,下 册在哪?” 白芷一时语塞,差点咬伤自己舌头,她欲言又止:“姑娘,算了罢,这些……” 宋令枝难得执拗:“找出来我瞧瞧。” 白芷无奈,只得依言照做。翻开,入目是一汤浴池,她慌忙别过眼。 宋令枝却看得目不转睛。 浴池,温泉水。 她还记得出嫁那日,祖母提过山顶有一口温泉,是连着外面的…… 果然,她翻到了画本中藏着的舆图。 作者有话说: 沈狗现在越嚣张,以后火葬场的火就越旺! 昨晚写到凌晨四点多,今天困到路过的狗都想给给我两脚醒醒神,应该有人看文吧呜呜呜,大家如果不养肥我可以天天努力双更的! 顺便求个作者收藏! 下一本《怯春》,求收藏! 【追妻火葬场/男主是替身/女主死遁】 【文案1】 一朝被废,沈时安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沦落成庶人,幽禁在冷宫,身边只有一个婢女追随。 小婢女懂事听话,任劳任怨,但凡有一口吃的,她都会留给太子殿下。 只可惜太子殿下对此视若无睹。在沈时安眼中,婢女永远是婢女。 他知道明杳爱慕自己,也知道对方会在自己熟睡时,偷偷唤自己夫君。 夫君,那是太子妃才有资格唤的,明杳自然不配。 大雨滂沱,沈时安手指紧紧掐住明杳的脖颈,将近窒息:“记住你的身份。” 他冷声,耍袖离开。 徒留明杳在雨中跪了一整夜。 【文案2】 三年蛰伏,卧薪尝胆,沈时安终于夺回储君之位,搬出冷宫。 细雨绵绵,亦如沈时安被贬那日。 他一双眸子凉薄无情,手腕上的迦南木珠轻转,听着内侍战战兢兢,问如何安置明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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