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烟未尽,鎏金珐琅兽耳三足香炉青烟袅袅。 金丝藤红竹帘半遮半掩,房中杳无声息。 侍女小心翼翼端着药碗,自乌木长廊下穿过。 岳栩守在门口,自侍女手中接过药碗,亲自送去沈砚房中。 屋中点着安神香,沈砚还未起身,房中还有少许艾草的气息残留。 家中若有时疫者,都会熏艾,防范于未然。 岳栩悄声将茶盘搁在案几上,轻手轻脚从屋中退出。 两日过去,岳栩身上并未有发热症状,这几日沈砚的药汁和公文,都是他亲自送到碧纱橱外,再由沈砚亲自取去。 若沈砚有事吩咐,也是隔着碧纱橱。 院落无声,岳栩穿过影壁,步履匆匆。 抬眸,恰好和匆匆赶来的暗卫撞了个正着。 暗卫拱手:“岳统领,京中急信。” 沈砚才歇下不久,岳栩朝暗卫使了个眼色。 暗卫心领神会,往后退开两三步,站远了些,他自怀里掏出一封密信。 暗卫言简意赅。 “岳统领,府上出事了,宋姑娘……宋姑娘没了。” 岳栩错愕,双眼圆睁:“……什么?” 暗卫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京中所有事都告知:“宋姑娘看见了宋老夫人的家书,一病不起,还连咳了好些血,太医也束手无策,于昨日……于昨日殁了。” 暗卫低垂着脑袋,“还有宋姑娘身边的秋雁,也在火中丧生了,尸首面目全非,如今已经下葬了。” 岳栩沉下脸,深敢不对劲:“……柴房怎么会突然起火?” 暗卫皱眉:“那火起得蹊跷,后来属下查得,是厨房一个婆子吃醉酒,不小心误点的。属下盘问了许久,也查不出端倪。” 暗卫拱手:“岳统领,这事可要告知殿下?还有宋姑娘的丧事……” 身后的槅扇木门紧闭,此处本是佟知县的别院,如今暂时成为沈砚的下榻之处。 庭院幽静,佟知县昧下的银子都用来修建别院,金窗玉槛,汉白玉栏杆上镶嵌着花鸟鱼虫,就连后院池中的石头,亦是从苏湖运来的。 怪石嶙峋,攀藤抚蔓。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沈砚还未确定染的是时疫还是风寒,留在京中的宋令枝竟然还出事了。 同沈砚相比,宋令枝自然显得无足轻重。 岳栩当机立断:“宋姑娘的丧事一切从简,切莫张扬,此事、此事先别告诉殿下。” 暗卫狐疑:“可若是殿下日后问起……” 岳栩:“放心,一切有我担着。” 暗卫垂眸应“是”,悄声退下。 院中雨声连绵,岳栩轻叹一声,正想着回去再看一眼沈砚。 忽听碧纱橱后传来一声咳嗽。 沈砚声音低哑:“……岳栩,可是京中来信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后面你们自己补上! 感谢在2023-10-19 22:48:52~2023-10-20 23:2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源老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光下的小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沈砚冷声:“回京。” 雨声淅沥, 寒意侵肌入骨。 隔着一扇碧纱橱,隐约可闻得沈砚轻声的咳嗽。 岳栩拱手,高大身影映照在纱橱上, 低垂的眼眸挡住了心中的惊涛骇浪。 还好沈砚看不见自己。 清清嗓子, 岳栩抱拳, 毕恭毕敬:“殿下,确实是京中来人了。” 沈砚低低应了一声, 宽松的广袖轻抬。他随手端起搁在漆木茶盘上的药碗, 一饮而尽。 余光瞥见茶盘上的樱桃果脯,沈砚眼眸轻动, 漆黑瞳孔稍顿, 难得流露出几分迟疑。 往日在京中, 宋令枝吃药,都喜欢搭着樱桃果脯吃。思及宋令枝, 沈砚倏然想起那被下了药的绿豆糕,黑眸掠过几分狠戾阴寒。 指间的青玉扳指转动,沈砚一手揉着眉心。 他本该直接杀了宋令枝的, 在她承认是自己下药那一日。喉咙轻轻滚动, 眼前好似又响起那夜宋令枝伏在地上,凄凉悲痛的呜咽。 沈砚揉揉眉心, 忽觉碧纱橱后的岳栩不曾回话。他抬眸凝视,不知为何, 眼皮倏然一跳。 沈砚嗓音低沉喑哑:“……可是京中出事了?” 袖中的密信紧紧攥着,岳栩垂首:“殿下,京中一切安好, 只是堤坝那边, 出了点事。” 前世为修固堤坝, 沈砚不眠不休半月有余,翻阅古籍,终找出一二法子。 前些时日他一直为这事奔波劳碌,不想还是会出事。 沈砚拢眉:“堤坝如何了,可还塌毁?” 岳栩赶忙补充:“堤坝无事,是那佟知县受不得苦,昨夜连发高烧。属下担心他染的是时疫,故而自作主张,将他关在地牢。” 沈砚轻哂:“让他安心养着,我记得,佟知县有一子,去岁刚及冠。” 岳栩:“是。” 古人云,有其父必有其子。佟知县的儿子亦是如此,仗着父亲身局高位,在闽州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岳栩小心翼翼揣测着沈砚的心思:“殿下是想让他替佟知县……” 屋中安静,耳边只有清寒雨声落下。 岳栩拱手:“属下明白了。” …… 风声幽幽,树影婆娑。 又过了两日,沈砚身子终不再发热,转危为安,庆幸只是普通的风寒,并非染上时疫。 岳栩亲自为沈砚施针毕,拱手往后退开:“殿下身子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 堤坝的决口也于昨日修固齐整,街上的医馆客栈也暂时改为流民的住处。 岳栩低声:“属下照殿下的吩咐,若是身子有发热者,立刻送往郊区的庄子,那庄子也有两三个郎中守着,昨日闽州城内已再无发热者。” 沈砚轻声“嗯”了一声,指骨在案沿上轻敲:“宫里那边……可有说什么?” 岳栩:“陛下闻得闽州洪涝已除,大喜。听闻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几日同大理寺走得勤,想来应是为了……” 岳栩欲言又止,闽州堤坝塌陷,修建堤坝的一众人自然推脱不得,想来皇后是在为故人走动。 沈砚勾唇冷笑,指尖摩挲着青玉扳指:“母后倒是念旧,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 岳栩垂首,不敢妄语。 落在青玉扳指的目光逐渐回到岳栩脸上,沈砚狐疑:“……母后不曾来信?” 岳栩脑袋埋得更低:“殿下……” 抱拳的手轻轻颤动,岳栩单膝跪在地上:“属下有一事,尚未禀明殿下。” 沈砚声音彻底沉了下去:“——说。” “殿下,京中两日前送来急信,说……说宋姑娘没了!” 轰隆一声,远处的天幕忽的滚过一道惊雷,银光如走蛇,劈在沈砚脸上。 房中昏黄的烛光在冷风中摇曳,沈砚一双漆黑眸子映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他一步步往下,玄色袍衫叠着迤逦烛影。 沈砚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岳栩垂首伏地,自袖中掏出密信,双手高举捧至沈砚眼前。 “当日殿下还未痊愈,属下斗胆,将这事拦下……” 蓦地,手中的密信被人抽走。 密函上只有简短的几行字,黑色笔墨遒劲有力,确实是京中暗卫所写。 沈砚一字字掠过,如墨眸子深沉。 岳栩低头:“宋姑娘的丧事是属下做主,如今应是……” “备车。” 玄色袍衫从岳栩眼前一晃而过,沈砚声音阴冷,“回京。” 岳栩大惊,慌不择路扬起头:“殿下,万万不可!无诏回京乃是大罪,殿下若是不放心,属下可替殿下……” “岳栩。” 一语未了,书案后忽然传来一道森寒冷冽的声音。 沈砚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站在书案后,冷眼睥睨:“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替我做决定了?” 岳栩惶恐,额头贴地:“属下不敢!” 沈砚冷声:“备车。” …… 闽州洪涝一事有所好转,消息传回京中,满宫上下无不欢声雀跃,笼罩在皇宫上方的愁云终得以消散,窥得一丝亮光。 唯有坤宁宫上下,愁云惨淡。 皇后一身烟紫色牡丹花纹织金锦宫衣,在殿中来回踱步,焦急不安。 一众宫人如双翅站在皇后身后,人人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皇后近日心情极差,稍有不顺,便杖打宫人,每日坤宁宫都有宫人被横着抬出去。 寝殿落针可闻,烛光跃动在皇后眉眼,照亮她一双焦躁不安的眼睛。 少顷,殿外终传来小太监的通传声:“太子殿下到——” 顾不得沈昭入殿,皇后款步提裙,匆忙往殿外走去,迎面撞上沈昭,皇后面色慌张。 “昭儿,可曾见到陛下了?” 隔墙有耳,沈昭朝身后使了一个眼色,当即有侍女带着一众宫人往外走去。 槅扇木门轻阖殿中烛火摇曳,只剩下皇后和太子二人的身影。 豆彩海水龙纹香炉中燃着薄荷宁香,暖香袅袅。 皇后心神不宁,挽着沈昭着急道:“如何了,陛下怎么说?” 沈昭双眉紧皱:“父皇在余贵人殿中留宿,并未见我。” 皇后双眼瞪圆,而后咬牙切齿,愤懑不甘:“这个贱婢,定是她在陛下那说了什么,不然圣上怎么会连你也不肯见。” 沈昭凝眉:“母后,那董大人,真的非救不可吗?他不过是闽州的一个小吏,母后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我听说,他如今同佟知县关在一处。” “董……”皇后眸光一暗,左手揉着眉心,“罢了,不提他。昭儿,你只要知道,母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皇后眼中掠过几分狠戾,“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吏,可若是真落到大理寺手中,你我二人,或有大难。” 沈昭眼中异样闪烁:“既如此……”他沉吟,忽而道,“母后可知,三弟府上的宋姑娘病故。” 皇后脸上冷漠:“不过死一个侍妾而已,有何大惊小怪。便是之前圣上允了要为她和砚儿赐婚,如今瞧着也是她福薄,还未过门就病故了。” 沈昭声音轻轻:“可我听闻,三弟为此回京了。” 皇后愕然:“什么?他疯了不成?无诏回京乃是大罪,他怎么会糊涂到这种地步?” 心口起伏不定,皇后扶着案几,堪堪站稳身子。 沈昭赶忙上前扶住皇后:“母后担心身子,保重凤体要紧。想来三弟同宋姑娘伉俪情深,所以才马不停蹄,连夜赶回京中。” 皇后不悦:“荒谬!一个侍妾罢了,若是让人知道他独自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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