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如一日,早出晚归,脚不沾地。与此同时,还要分出心神来培养儿子成材,愈发焦头烂额。 起初宋帝将苏文和分派到吏部时,林璟只当皇上是需要他帮着照看这人,权当是给将来点苏家为太子妃的一个由子。 毕竟国母的出身,哪能是寻常布衣? 外加上他也有自己的盘算,所以便应下此事,但也只给他些再简单不过的事做,并不重用。 但随着了解加深,林铮也屡次提起苏大人学富五车,他才发现苏文和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只是个孤高自傲的迂腐书生。 他越来越信任这个半路出山的下属,后来就连秋察这样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同办。 因为他心中十分清楚,苏文和不是不懂算计阿谀,但他的为人令他不屑于去使那些肮脏下作的手段。 对于此事,苏文和心中对林璟是有感激的。 自从林铮不顾性命一骑出关将苏晓月带回京城,二人原本还十分和谐的上下级关系就开始古怪起来。 民间百姓常说,谁家的女儿许了人家,无论那女婿如何好,当爹的总会心中不平,觉得自家养得好好的白菜被猪拱了。 可是到了他们二人身上,苏文和总觉得林璟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林铮才是那棵长在地里水灵灵的小白菜似的。 林大人辛辛苦苦耕耘数年,浇灌呵护,自家的闺女一个从天而降,小白菜巴巴的就跟着跑了。 也不知为何,每当有这种心思的时候,苏文和都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心虚。 这些日子,他只好尽量躲避与林璟正面接触,不想面对他那带着哀怨的心酸样子。 尽管如此,林璟还是愿意给他辩解的余地,他自然不能辜负林大人的好心。 苏文和稳稳心神,知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开始道清原委。他丝毫没有隐瞒,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 其实事情倒也不如何复杂。 发生这事的时候,正是苏晓月被云翳绑走的时候。 苏文和一连告假好几天,虽然林璟体谅他,可他又想起吏部正赶着京察,实在无法再在家里闲呆着等消息,便去当了值。 说来也是巧合得很,他只去了那一日,就经办了苏大有这事。当然还有其余几人,但因为是本家,所以便对这人有些印象。 他还奇怪来着,怎么一个副将的风评能如此好? 可是再翻看过往,此人连连几年都是甲上,再看呈上来的账目,地方评定之余,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纰漏,浑浑噩噩地便顺着写了上去。 但他心中还存着此事,直觉有些古怪,还想着次日要跟林璟说上一说。 可是那日他回府后,小贩来府上提供了苏晓月的消息,再之后就是林铮出关抢人,他心系女儿安危,就把它忘到脑后去了。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寸,从那天开始,林璟就只顾着消化儿子掀起的惊涛骇浪,苦苦等着他平安归来。 出于对苏文和的信任,本该核查一遍的他也没有再管,就这么呈了上去。 其实林璟若是看过,一眼就会发现其中错漏百出。 从前有庄氏的庇护,苏大有一番运作,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今年庄氏为了明哲保身,强行切断了许多下面的关系,人人都只顾自己,哪还有人顾及一个小小的副将死活? 苏大有咬咬牙出了许多银子,这才找到愿为他弄虚作假之人。正好碰上了经验毕竟不足的苏文和,一时不察,就酿成了大错。 林璟听他说着,心中就信了八分。 再一看下面写着七月二十四,更是确定下来。 他记得清清楚楚,林铮牵马去追使团那天,正是七月二十四。 林璟皱着眉点点头,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 此时还没有人追究此事,还是他心细提前发现,只要在有人弹劾之前,主动向皇上坦白,回头彻查下去,发现苏文和一清二白没有收受贿赂,也就酌情判个失察,罚些俸禄罢了。 毕竟苏文和一直风评不错,做事勤勤恳恳,也没有什么仇人。 宋帝本身就对苏家有些偏袒,倒也不必担心。 想通了这一点,林璟放松下来,但还是严肃告诫他道:“此事我也有过,我去禀报皇上,你也不必过于忧心。不过你要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人一牵扯到女儿的事就方寸大乱,这是为官的大忌,将来难保不被有心人利用,他也是存了心思想要提点他。 苏文和自然知道林大人是为他着想,连连感激,真心悔过。 日出东升,还没等林璟去面圣,只听帝令的金羽卫就到了吏部。 众人还不知发生何事,也没有审查,苏文和便直接被带走关了起来。 林璟匆忙去见驾,可是龙颜震怒,皇上根本不愿见他。 他灰溜溜地回了吏部,没过半天,这事在百官中就传遍了。 昨天夜里,苏大有在狱中畏罪自杀,临死前供出了为他掩藏庇护的数人,当中就有苏文和。 他说得详尽,无论是贪贿账目,还是来往信件,俱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皇上得知此事后,派金羽卫彻查整夜,发现竟然全都属实。 虽然没有与苏文和的物证,但此人已死,九族也要尽诛,何故在一群人中,单单攀咬一个苏文和? 宋帝当即大怒,竟然牵涉到了京察,如若一个小小的副将都能左右考评的公正,那他还有真相可见吗? 这些人都被关押起来,皇上不由分说,直接将求情的人都置于门外,一个不见。 事情一出,苏家人就都被扣押了起来,同其他罪官家眷一起,与犯事的苏文和分关,只等着判书下来后流放或者做官妓。 这些世家的小姐夫人们白白嫩嫩,看守的狱卒们不怀好意地来回打量着她们,仿佛已是囊中之物一般。 进了这里,哪还有出去的机会? 平日高人一等娇生惯养的女子们,最能激起人们内心潜藏的恶意。 苏晓月护着祖母和母亲,与那些哭哭啼啼的姑娘们不同,一旦有人看过来,就不服输地怒瞪回去。 “哟,这还有个性子烈的,啧啧,这小脸长得可真美,比翠玉楼的头牌还俊!” “你知道什么?那可是苏家的,就是预言里要做皇后娘娘的那个!” “我呸!我见得多了,这些狗官,哪有一个好人?能到这来,还想做什么娘娘?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说得是,说得是。到时候我可要尝尝,这皇后娘娘是什么滋味...” 猥琐的笑意带着回声响彻大牢,苏晓月恨得牙痒痒,可不过几息,便听见一声惨叫。 安静几许,便听方才另外的狱卒哀嚎道:“二皇子殿下饶命,饶命啊!” 一听是二皇子来了,牢中的众人纷纷起身哭喊,他们过去都受过庄家的恩惠,只当是二皇子来救他们了。 苏晓月不顾喧哗,垂着泪连连呼唤祖母,苏老夫人担忧儿子,又受到惊吓,已经开始有些昏昏沉沉。 脚步声渐近,受到二皇子侍卫的威压,众人声音小了下去。 苏晓月没有回头,只听见宋瑾瑜吩咐道:“来人,给苏家人腾个地方。” 狱卒们哆哆嗦嗦地不敢动,侍卫却是反应迅速,当即收拾出里间的牢房。 他们早有准备,铺上草席地毯,又摆上软榻棉被,一应俱全。 不出片刻,潮湿阴暗的牢房就装点的像哪间客栈的上房似的,黄花梨的茶桌上还摆着刚沏好的热茶和瓜果点心。 “苏姑娘,还请换个地方说话。”宋瑾瑜发出邀请。 那狱卒总算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惹不起,颤颤巍巍地开了牢门,公子下人们都关在别间牢房里,这间只有女眷。其他人都被这一出惊得傻了,一动不动地盯着苏家几位。 苏晓月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叫着祖母,宋瑾瑜见她无视自己也不恼,又道:“老夫人上了年纪,怕是经不起折腾,还是换个舒适些的地方,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她一想也是,自己赌气不能连带着祖母受苦,于是和娘亲一道搀起苏老夫人,移去了旁边。 苏家人一出牢房,狱卒就赶紧上前落了锁。 牢中女子反应过来,又开始哭闹,二皇子随行侍卫便掏出刀来,这些人顿时就闭上了嘴。
第六十四章 条件 宋瑾瑜破格来见苏晓月,是与庄妃闹过不快才来的。 依着苏文和的清正,哪可能会受贿?他若真是攀附权贵之人,只怕刚一进京就会卖女求荣,早就与庄家搭上线了,哪还至于和一个小喽啰牵扯? 旁人不知其详,那苏大有自杀供人是谁的手笔,作为儿子的二皇子自然一清二楚。是以事端一起,他就匆匆进宫同庄妃对峙去了。 “母妃为何胡乱污蔑苏家?此事根本经不起推敲,如此铤而走险,当真值得?”他气急之下,话说的重了些,直叫庄妃寒了心。 “我还不是为你?那小丫头看着清清白白,私下里却同林家人牵扯不清,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眼下你无需她苏家来为你争名,自然要赶快除去,免得皇上动了心思,再耽误你另择良配。” 庄妃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皇上盛怒之下直接问斩,过后再去翻案也来不及了。苏家孤儿寡母,只要倒了苏文和,基本也算是完了。 宋瑾瑜冷笑一声,讽刺道:“母妃哪里是为我?这么些年,不过是还在与林后争一口气罢了。皇后娘娘都死了多少年了,您还放不下吗?苏晓月于江山有利,哪怕有万一呢?只要沾染林家的人,就都该死吗?” “我实话告诉你,年初那预言的事,也是我派人命那神官做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神谕。你顶大个人了,怎么还能信这个?” 说着说着,庄妃猛地一愣,连连退了数步,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儿子怎么会是那种寄望于神怪奇说之人,这样想来,便只有一个解释。 “你,你莫不是真的看上那野丫头了?” 二皇子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道:“既如此,那吴神官的命也是丢在你手里了?我差人查过,那吴神官亲族在他死后连夜出京,半路遭了贼人袭击,一家老小全部殒命,都是母妃的作为吗?” 庄妃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竟然查我?是我做的又如何?争权夺利,死两条人命,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你这是在责怪我?” “儿子不敢。”宋瑾瑜也怕真气着她,直道:“该我去争的,我一分也不会让。我只是不愿母妃的手上沾满无辜的鲜血,如此得来的皇位,只能证明我的无能而已。” 不管旁人怎么说,在他的心里,庄妃只是个任性些的母亲。 自幼母妃不得父皇喜欢,他便刻苦读书,成为人人称羡的二皇子,这样父皇在看向母妃时,目光也会温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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