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那日之后,周显却鲜少再穿这样清雅淡色的衣服。他身为太子,服色大多时候需要以典重庄正为主。但当看惯了周显平日玄色为主的太子服饰之后,再次看到周显穿一身白色,戚玉霜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戚玉霜一向肆无忌惮惯了,她心中念头浮起的时候,手上立刻做出了响应的动作。“砰”的一声,戚玉霜反手在偏殿门扉上一推,两扇门重重在她身后撞在了一起,将一屋的暖意锁在了门中。 周显看到戚玉霜的动作,脸上顿时不由自主地浮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晕,在灯光掩映之下并不明显,却令他清冷的面庞上增添了几分柔和的色泽,越发清绝动人。 戚玉霜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周显静静地端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轻轻垂下了眼睫,避开了戚玉霜的注视。 她身形本就高挑,如今更有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悠悠然道:“你故意的,嗯?” 大半夜的,不准备即将更衣就寝也就罢了,换了这么一身白衣玉带的惊艳装束,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前,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睛,就像是一道精心烹饪装点的大餐摆在人面前,说他不是故意的,谁信? 周显被她戳破心思,没有说话,脸却更加红了。这下,即使是昏黄的灯光,也无法完全掩盖他面颊上的红晕,终于被低头细细打量着他的戚玉霜觉察。 戚玉霜嘴角轻轻一抽,差点直接笑了出来。 不能笑,不能笑…… 若是在眼下这个时候笑了,脸皮这么薄的周显,恐怕能羞愤交加,气急败坏地再次夺门而走。 对他这样一向以端方君子自居的人来说,特意在晚上换上珍藏已久的好看衣服,腰间玉带将一把窄腰略微束紧了一分,勾勒出若隐若现的挺拔身姿,这已经是一种无声的示弱与低头了。 戚玉霜心里笑得几乎停不下来,心情一片大好,三天前的恼火早已经烟消云散,被周显这点小心思严丝合缝地讨好到了心坎里,一时间心神大畅,态度极好地笑道:“真好看,我们阿显,果然是世间少有的俊郎君,为姐姐的可要忍不住夜半来偷香窃玉了……” 她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周显抬起手,一把捂在了嘴里。 戚玉霜假模假样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就直接放弃,被周显轻轻捂住的嘴依旧不肯罢休,小声道:“我难道说错了?” 周显并不理她,只是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她的身上,忽然道:“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戚玉霜贴身的衣服之外,只罩了一件赤红绫缎的锦袄,镂金错彩,与她额上二指宽的朱红抹额遥相呼应,映衬得她肌肤如雪,光彩照人。只是看着她那一段分明的腰身,周显甚至不用上手去掂量厚度,就知道,戚玉霜又穿得单薄了。 戚玉霜笑道:“只许你穿成这样,便不许我穿给你看?” 周显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话虽如此说,可周显目光中的惊讶与欢喜,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戚玉霜被他这轻而易举的欢喜之色,弄得心头一软,心中想道:“他竟然这么容易欢喜的吗?” 可惜,周显嘴上不说,手上动作却没停,他偏过头,将披在身上的一件雪白羽缎织成的白鹤纹斗篷解了下来,轻轻一抖,就要转而披在戚玉霜的肩上。 戚玉霜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道:“阿显可真是心疼我。” 周显微微一怔,戚玉霜却轻轻抬起手腕,洁白的斗篷扬起,她向前一俯身,直接将周显推倒在了地上,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下去。 周显双目大睁,似乎是没有料到戚玉霜的反应。戚玉霜柔软的双唇贴上来的一刻,周显大脑轰得一下炸开,搅成了一团无力思考的浆糊。他的手臂下意识地紧紧扶住戚玉霜的腰身,防止她重心不稳,从他的身上跌落下去。 宽大的羽缎斗篷在空中扬起,随后飘然而落,将两个人的身影覆盖在了其下。 二人被笼在羽缎面的防风斗篷下,鼻尖贴着鼻尖,一股暖意愈发蒸腾了起来,烧得两个人的脸都有点泛红。 戚玉霜的唇缓缓离开,但那股柔软而沁着凉意的触感,依然萦绕在脑海里。戚玉霜一双凤眼静静地凝视着周显,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嗯,好软。” 周显面色通红,不想回答她的任何一句话。 于是戚玉霜继续调笑道:“阿显,接下来的,还需要我教你吗?” 周显脑海里那一根弦,在戚玉霜这一笑之下,终于“喀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他猛然起身,手臂紧紧圈住戚玉霜的腰肢,俯身再一次吻了下去。 戚玉霜眼带笑意,轻轻张开了双唇,湿润的唇瓣微微分开,发出一声含糊的鼻音,似乎是在催促,又似乎是一种天然的引诱。 周显的呼吸,猛然乱了。 一吻结束,两个人都有点微微气喘,戚玉霜觉得自己本就还没痊愈,有点脆弱的身子骨,在周显这双手臂不管不顾的紧紧禁锢下,马上就要重新叫御医了。 如果闹成这样,她可真要变成京城里的第一等笑话了。 戚大将军从来没有让别人看自己笑话的习惯。她抬起手,准备掀开头上蒙着的斗篷,适可而止。 但下一刻,周显手臂再次收紧,戚玉霜上半身下意识向后一仰,周显猛然栖身上前,狠狠在她的唇瓣上咬了一口。 “嘶……”戚玉霜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震惊。 什么情况? 周显这崽子,是属狗的? 她轻轻舔了舔嘴角的伤口,甚至能从其中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之气——周显下的这一口,可真够狠的。 戚玉霜抱着教育的心态,刚想训斥两句:“亲不是这么亲的,你到底有没有学会……” 周显却忽然又低下头,在她的唇角轻轻啄了两下,温柔地抚过那道细小的伤口,撒娇似的小声喃喃道:“玉霜,玉霜……” 他垂下的长长的睫毛轻柔地扫过戚玉霜的颊边,再有什么不满,也在周显这温柔小意的道歉声中化成了一片柔软的春水。 戚玉霜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一扯嘴角,感觉那一道细小的伤口,在笑的时候隐隐作痛起来,好像周显这个倔强的小崽子,在她日常的动作里留下了一道无法忽视的痕迹,无论她做出什么动作,都会扯动这一分微小的痕迹,从伤口一直到连着心脏的地方,都在突突地跳动着。 真拿他没办法…… 戚玉霜心中着实无奈。好在这么哄了一番之后,几日前周显那羞涩又别扭的小脾气,仿佛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最终连人带铺盖,被戚玉霜顺利地打包,施施然带回了镇国公府中。 …… 第四日,犬戎依旧在修筑着城北那座木质的高楼。 楼越修筑越高,本来就处于城北高地之上的位置,更是令它占尽地利,在一日又一日的搭建中,逐渐超过了京城北面城墙的高度。 犬戎的兵士乘坐着升车,每日上上下下,来往其间,探马换着班地站在高台之上,从上面俯瞰着大孟京城的方向。 窦克孝这时终于明白了这座高台的用处,原来犬戎是将这里建成了一座瞭望台,能过通过绝对的高度俯瞰大孟京城,观察敌情,获知大孟京城之中的情报。 第五日,大孟京城的天空,彻底放晴。 烈日悬挂于天幕之上,如同一团温暖炙热的火焰,降下了灼人双目的日光。 从清晨时起,戚玉霜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庭院中,在太阳彻底升起的那一刻,她慢慢地蹲下了身。 周显站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戚玉霜的目光凝视着地面上,一株结着洁白冰霜的草叶。 在旭日升起于天空之中的那一刻,这株草叶慢慢地弯下了叶梢,一滴晶莹的水滴,从草尖,缓缓滴落了下来。
第116章 皇帝病危 庭院中东南一角的梅枝, 忽然轻微地颤动了起来。 一阵柔和的风掠过枝头,积压在梅花枝上雪水簌簌而下,洇湿了树下干硬的泥土, 如同风干凝固后深褐色的血迹。 从第一枝东南角的梅花开始, 在这一阵和煦的风中,庭院中的梅花与残雪, 都开始摇动了起来。 晨晖倾洒,随着旭日升起的方向, 一声悠扬而清脆雁啼之声, 从风中遥远地传来。 戚玉霜慢慢抬起了头,与周显同时向南方的天际望去。 一行大雁排成雁阵, 冲开层层迷蒙的云雾, 在漫天席卷的火红朝霞之中,向着京城的方向展翅飞来。 大雁北归。 戚玉霜左手抬起,将一缕被风吹起的鬓发拢在耳后, 五指慢慢张开, 感受着这一阵轻柔而和煦的微风。 这一阵从东南方向吹至的风,带来了时隔一年,再次来临的暖意。 戚玉云与老堂主,不知何时也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戚玉云望着空中的雁阵,喃喃道:“春天来了。” 戚玉霜轻轻叹息道:“我以为这冰墙,足以支撑十日,不想……” 不想,这一年的春天, 竟然如此巧合, 又或是如同宿命的嘲弄一般, 过早地到来了。 “真乃……天命也。” 这一次,天时没有站在大孟的一方。 周显站在她身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包裹在掌心之中。 戚玉霜被他这么一安抚,面容上的神色略微柔和了下来,道:“城内三军,是时候重新备战了。” 冰墙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从最外层开始不断地融化。流淌而下的冰水,不再能迅速凝结在冰壁上,而是顺着陡峭直立的角度,缓慢地滑落了下去,落在城墙脚下深褐色的泥土之中,将土壤浸得越来越松软。 正午时分,京城东门、南门之外,齐齐腾起了滚滚的黑烟。 窦克孝抹了一把脸上被大火熏成的黑灰之色,向戚玉霜禀报道:“东、南二门外,犬戎人积柴成山,将砍下的树木堆放在冰墙之外,正点起大火,以熊熊烈焰灼烧冰壁。冰层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恐怕一两日内,城墙就要完全袒露出来了!” 风雪已停,天气回暖,从东南方而来的春风助长着这两栋城门之外的大火,舔.舐着陡峭的冰墙。这座冰土筑成的防线,在日光与烈火的侵蚀之下,正在飞速地消减着。 戚玉霜道:“全体将士,集结重整,随时准备上城。” 周显道:“宫中还有最后一千守卫宫禁的羽林军,将他们也调出宫,随大军登城迎战。” 老堂主的面容,突然不易觉察地微微一动。 众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丝异样,那神色迅速地从老堂主苍老的面庞上一闪而过,转眼消失无迹。 夜幕逐渐降临,直冲天际的火光依旧在东、南两方熊熊燃烧着,几乎将半边的天空染成明亮的赤红色。从城外到城头,亮如白昼,即使在北面高坡修筑的高台上,也能将这两面城墙方向的兵力排布情况,观察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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