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的双眸里藏着冰剑般的寒意,透着不可直视得慑人锋利。 沈晏之缓缓翘唇,冲着贺妙心露出一个温柔笑意,所有森冷皆藏起,眸底瞬间荡漾起缱绻如丝的柔情。 “妙心。” 简单的两个字从舌尖徘徊而出,因低沉的嗓音而显得异常暗哑诱人。 贺妙心的耳尖迅速绯红,红晕弥漫到白玉般的面靥上。她不由颤抖着垂下黑浓的眼睫,双手紧绞在一起。 她生的黛眉樱口,窈窕轻柔,桃花般的人儿穿着一身喜服,因娇羞垂首露出一截粉颈,端是娇态迎人。 喜婆笑着接过秤杆,丫鬟奉上了白玉合卺杯。 二人正欲拿起合卺杯,远处突然传来了惊慌的叫嚷声。 “不好了……顾世子闯进小夫人院子了…” 秦归晚和沈晏之成亲在前,按理应是长房大夫人。 可沈老祖母在沈晏之带秦归晚回来那天,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安排小夫人住郁秀院。 小夫人是对妾室的称呼。 郁秀院是大房院里最偏僻破旧的一个院子。 沈晏之对此毫无反应。 从此,沈府上下都称呼秦归晚为小夫人。 二人的手全部顿住了。 贺妙心担忧地抬眼,小心试探,“表哥,你要去看看吗?” 她很想知道,四年的朝夕相对,沈晏之对秦归晚到底是什么态度。 后院那么多奴仆,顾濯缨再胡闹也最多闯进去看一眼就走了,不会出什么大事。 沈晏之轻轻摇头,嘴角依旧噙着温柔浅笑。 “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莫要让无关人打扰了。” 贺妙心暗松一口气。 看来,是她想多了。 眼前人还是那个一心倾慕她的沈晏之,并没因其他女人变心。 二人端起合卺杯,沈晏之先行喂贺妙心饮下。 贺妙心正准备喂沈晏之,门外有小厮在着急大喊:“大公子,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顾世子强行把小夫人掳上了房顶,您赶紧去看看吧。” 贺妙心面色猛僵。 沈晏之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抚:“妙心莫怕,我去看看。” “今晚闹这么大,若是我一直没回来,就别等了,早些歇息吧。” “表哥,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贺妙心轻咬红唇,柳眉间盈满了担忧。 “顾世子素来荒诞,你莫要和他起冲突,把他劝走便是。” 沈晏之颔首起身,撩袍踏步至门口,打开门,寒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门外的青衣小厮急得团团转。 “大公子,顾世子喝多了,不愿和贴身随从一起回去,还把随从赶走了。” “他在咱们府里到处晃荡,后来不顾阻拦,非要闯进郁秀院。” “看到小夫人后,发酒疯般,说要请小夫人一起赏月,小夫人不愿,他就强行扯着小夫人跳上了郁秀院的正屋屋顶。” “府里那么多侍卫家丁,都是死的吗!怎么会让他如此胡闹!” 沈晏之抬脚往郁秀院走去,声音瞬间寒似凛冬凌锥。 小厮被沈晏之身上这股杀气慑的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大家拦了……没……没拦住……” “这会顾世子在屋顶上逼着小夫人和他一起赏月,他说,谁敢上去……他就直接从屋顶滚下来,摔死在沈家,看谁担得起……” 小厮越说声音越小。 顾濯缨是天潢贵胄,这会又醉得七荤八素,大家不敢上去强行押他下来,怕他当真掉下来摔出什么三长两短。 莫说他出事,便是磕了碰了,昭华长公主也会闹到整个沈家鸡犬不宁。 “老夫人知道后,当场昏了过去,这会府医正在给老夫人施针,说是并无大碍。侯爷去送宾客还没回来,府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管家让您赶紧过去看看,先想办法把顾世子弄下来。” 听到这里,沈晏之艴然冷笑,飞快赶去了郁秀院,小厮拔腿飞奔跟了上去。 贺妙心站在屋内,望着沈晏之远去的背影,染着大红蔻丹的细长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 刚才还一派娇羞温柔的脸,此刻遍布阴寒。 她精心准备这么久的新婚夜,居然就这样被毁了。 没有秦归晚,何来今夜之事? 第3章 赏月 这会的郁秀院已经乱成了一团。 想看热闹的奴仆早已被斥责走,沈府老管家正站在郁秀院中,不停对着屋顶上的人作揖。 “顾世子,夜间风大,您是贤身贵体,万一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老奴求求您,快下来吧。” 顾濯缨斜着身子坐在屋顶正脊上,金冠歪到了一边,额前碎发凌乱,一手撑着自己脑袋,一手撑在身后。 “吵死了,本世子赏个月而已,你个老东西怎么一直吵吵嚷嚷的,真是扫兴。” 年近五十的老管家,活了大半辈子,生生被顾濯缨一句话骂到想哭。 “顾世子,若是您实在想赏月,老奴也不拦着,您可否先让我们夫人先下来……” 一个外男,半夜对沈晏之的女眷如此拉扯,传出去,实在有伤风化。 “下来?”顾濯缨斜睨管家,剑眉高扬。 “没有美人相伴,算什么赏月?” 他侧首看向身边的秦归晚,眨了眨眼,一脸轻佻放荡。 “月色和美人共赏才是人间极乐事,缺一不可。夫人,你说对吗?” 秦归晚无视顾濯缨,淡然地望向远方无尽幽深的墨穹。 “顾世子,我不清楚大楚的赏月风俗。” “但我知道,在大楚,你对我如此拉扯,我必会受人鄙夷,遭人唾骂,被夫家嫌弃。” 顾濯缨轻啧一声。 “没想到,你一个东羌人,对我们的规矩了如指掌。” “既然知道我会累及你的名声,为何不恼?” 被困在院里一个月,秦归晚快忘记外面何般模样了。 此刻凉风袭面,屋顶上视野开阔,远处星月交辉,她忽然生出几分畅快感。 畅快之余,又莫名想念远在东羌的母亲。 她轻垂眼眸,镇静反问:“为何要恼?” 顾濯缨冲进屋,不由分说便将她扯了上来。 若是她恼怒反抗,扯坏了衣裳,众目睽睽之下,只会更难堪。 沈晏之回大楚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沈家一直忙着张罗娶贺妙心的事,没人有时间理会她。 即使没有今日这一出,等忙完这场喜事,沈家人腾出手,也不会让她好过。 她现在身子不好,恼怒只会伤身子。 顾濯缨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接话,敛神打量起眼前人。 若换成其他女子,此刻只怕早已因羞耻害怕而哭泣唾骂或寻死觅活。 秦归晚却自始至终云淡风轻。 那双标致的凤眼半隐在暗影中,潋滟的眸子沉静如深潭。 她娴静如秋夜中的悬崖潭水,远离红尘的人烟喧嚣,蕴藏着极致得平和清雅。 月色下,美人裙角飘摇。 素月似对她有偏爱,笼在身上,将人映得玉雕雪堆,侧脸轮廓如描淡光。 顾濯缨的指尖莫名微颤了一下。 瑟瑟秋风牵着秦归晚的一缕发丝轻飞曼舞,带着淡不可闻的芬香,扫过他的侧耳尖。 心尖突兀地涌起痒痒的、小小的麻意,瞬间蔓到四肢百骸。 他的呼吸乱了一瞬后,须臾间便恢复了往日的风流放荡。 “东羌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不如这样,若是沈晏之因此嫌弃或抛弃你,你以后便跟着本世子。” “本世子素来最会怜香惜玉……” “顾濯缨!”一声暴喝,惊的顾濯缨松开了秦归晚的手腕,闪身躲到了一边。 下一瞬,一个红色身影出现在屋顶,和顾濯缨打成了一片。 秦归晚这才看清来人是沈晏之。 她无视屋顶上打斗的两个人,平静地站起身走到屋檐边,对着院中的一众人道:“找梯子让我下去。” 管家急忙让两个婆子支上梯子,秦归晚下来后,带着气到嘴唇发白的青枝进了屋,关上了屋门。 管家忙让侍卫们去屋顶帮忙,沈晏之怒吼:“都退下,我要亲自帮顾世子醒酒。” 管家挥手制止住了众人。 顾濯缨今日在沈府如此大闹,确实该揍。 这种混世魔王,做出如此浑事,就算挨了打,告到皇上面前也没理。 顾濯缨许是喝多了,并不是暴怒的沈晏之对手,几招下来就落了下风,俊脸被打了两拳,嘴角霎时间青紫一片。 两个人很快打到了屋顶另一面。 避开了院中人的视线后,顾濯缨捂着被打的嘴角,用极小的声音道:“沈晏之,你个王八蛋。” “说好的做戏,下手这么狠,想打死我吗?” “让你来闹事,谁让你碰她的?” 沈晏之狠狠揪住他的衣襟,咬牙低声问道。 顾濯缨舔了一下齿列,血腥甜味顿时溢满了口舌。 “既然闹,自然闹一场大的。” 他轻哂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况且今晚月色甚好,我一时没忍住,风流病犯了,这才邀美人共同赏月。” 沈晏之双目赤红,脖颈青筋迭起,狠狠一拳砸向了顾濯缨的脸。 “哎呦……本世子要被打死了……” 顾濯缨侧首躲过,大叫着跳到屋脊上。 当着管家和众侍卫的面,滑倒后直直滚了下去。 院内侍卫们齐齐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他。 顾濯缨落在人群里,闭眼佯装昏迷时,看到屋顶上的沈晏之几乎要用眼神撕碎了他。 虽不知道顾濯缨是真昏假昏,管家还是惊慌到不行,怕这混世魔王在沈府出什么意外。 火急火燎地指挥几个侍卫把顾濯缨抬去厢房,“快去让府医给顾世子把脉。” “不必,直接抬去叔父院里。”沈晏之从屋顶跳下来,出声打断了管家。 “他是沈家家主,此事关系到长公主,让他处理!” “可,侯爷送客还没回来……” “无妨,你先把人抬过去,他应该很快就回来。让他回府后先处理此事,祖母那边我去安抚。” 沈晏之扔下这一句,正准备走,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住脚,侧身望了一眼正屋。 透过屋里烛火,隐约能看到映在窗纸上绰绰约约的倩丽侧影。 她似乎正在桌案边提笔写信。 她的字素来笔走龙蛇,刚劲有力。 那些东羌字经过她的手落到纸上,个个体势劲媚,纵逸狂放。 见到她的字,总有种在草原上肆意策马的畅快感。 沈晏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截断所有思绪。 “秦氏不遵妇道,罚去小佛堂吃斋念佛,抄经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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