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濯缨趴在床榻上,臀部火辣辣得疼,好似被人揭掉了皮肉一般。 睁眼便对上了秦归晚红肿的双眸,吓得他猛一激灵,下意识就去扯被子。 手摸到锦被才发现,自己被盖得严严实实,并无半分肌肤露在外面。 臀部的刺骨疼痛让他不由抖了一下身子。 “顾惜羽……” 秦归晚趴在床榻边,轻喊一声,嗓音发哽。 “是不是很疼?” “晚晚莫担心。” 顾濯缨满不在乎地哼笑起来,“我一个大老爷们,挨几棍子不算什么。” “行刑之人也害怕打死我,当时收了力,我只是破了一点皮,并无大碍。” 话虽如此,身体的疼让他本能地浑身青筋直跳。 秦归晚吸着鼻子闷声道:“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顾濯缨瞥眼看向屋外,见外面是青天白日,只是正在下细雨,天色并不是很好,惊道:“我昏迷了一夜?” “不是。”秦归晚摇头,泪眼婆娑,“你的伤口生了炎症,又发了烧,昏了两天才醒。” “什么?” 顾濯缨猛吸一口气,疼得颤了颤后背。 “顾惜羽,上药了。” 沈晏之忽然拿着一瓶药膏进来了。 秦归晚看他一眼,匆忙退了出去。 顾濯缨满脸不可思议,“怎么是你?” “营寨里不是有其他将士吗?” 沈晏之慢悠悠上前,掀开锦被,低垂眼皮,开始给他涂药。 “路绥不在,照顾你的将士总是毛手毛脚,诸左也不是做这种细活的人。” “晚晚是女子,晚上不能留在这里,白日也不便给你上药。” “我便搬到了你这个院子的侧厢房,每日在这里帮忙照顾你。” “我身子虚弱,虽需要修养,但帮忙给你上药并不耽误养病。” “军医来把脉也方便一些。” 顾濯缨身子全僵,愕然问道:“这两日,每天都是你在给我上药?” “对。”沈晏之回答得干脆利索。 顾濯缨想想就头皮发麻。 “沈明铮,我在大漠里救你是举手之劳,你没必要跑来照顾我。” “快找个小将士过来。” 沈晏之没出声,认真上完药,帮他盖好锦被,黑眸沉沉,淡定从容道:“如今宇文延那边情况不明,孟老将军决定听从我的建议加强练兵,重新安排边境布防。” “当前之际,我觉得你不该意气用事,浪费一个将士在这里照顾你。” “还有就是,我们也算好友一场,我照顾你理所应当的。” 顾濯缨如鲠在喉,将脸埋于床褥,双臂环在自己脑袋上,闷声讥讽。 “沈晏之,你这可真是刀子哄小孩。” 沈晏之脸上并无怒色,墨色眸底染上了点点笑意。 “我只是为大局考虑而已。” 言毕,他拿着药膏走了。 顾濯缨听到秦归晚在屋外给他道谢,沈晏之温声说:“我现在去看看诸左熬的药如何了,你快进去看看他吧。” 秦归晚进来,顾濯缨询问起沈晏之住在这里的起因。 秦归晚幽幽解释:“当时你让人把东西送给我,那人说你去校场受刑了。” “校场是营寨重地,我无官无职,又是女子,根本没资格进去。” “我在院子等得心急如焚,终于等到你受刑完毕的消息。” “等我来到你的院子时,沈晏之已经在这里了,还直言他和孟将军说好了此事。” “这两日,他确实在这里尽心照顾你,谁也不好赶走他。” 顾濯缨喟然长叹,缓缓说了沈安菱和路绥之事。 “我知你不喜沈家人,在闻州那几天,因不想让你凭空添堵,所以才没告诉你沈安菱的事。” “我让路绥去接人,是不想他看着我受刑。” “他是山匪少爷出身,骨子里一股匪气,我担心他看着我被打得皮开肉绽,万一脾气上来,会和执行人发生争执。” “没想到,沈晏之居然会亲自跑来照顾我。” 现在强行住在这个院子里,他想单独和秦归晚说会贴心话都难。 秦归晚倒是不意外,若是沈晏之放任她和顾濯缨单独相处,那才叫可怕。 她只得劝顾濯缨,这样也挺好,不管怎么说,沈晏之照顾人素来细心,强过那些粗手笨脚的将士。 况且沈晏之有官职在身,不可能在这里久待,一旦身子养的七七八八,就要立马动身回京。 顾濯缨不想再聊沈晏之的事,便小心翼翼问起秦归晚在东羌的经历。 秦归晚一五一十说完后,心情沉闷。 “那个指环落在了宇文延的手里,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拿回来了。” 顾濯缨听得揪心难受,也算明白了秦归晚在梦中尖叫挣扎的原因。 “没事了,只要你平安回来,指环丢了就丢了。” “我离开箕城前说要再送你个礼物,我这次过来,把东西放在了那边的别院,等我回去就拿给你。” “我以后还会送你很多礼物,不差一个指环。” 话虽如此,秦归晚还是觉得很难过。 顾濯缨送她指环时,说那枚指环可助人万事顺遂。 丢了后,她总觉得惴惴不安,好像万事顺遂四个字和她再也无关。 “顾惜羽,喝药了。” 沈晏之又端着药碗进来了。 顾濯缨接过药碗喝完,发现沈晏之完全没有离开之意,不由微微蹙眉。 沈晏之弹了一下衣袖,挺直脊背,不紧不慢道:“军医说你喝完药需要休息,我在这里陪晚晚一起守着你。” 第183章 及笄 闻州。 路绥从营寨一路打马出来,跑了一夜,早晨在官道边找了一个客栈休息半日,用了饭后,又继续赶路。 今日,总算在傍晚赶到了闻州。 他牵马等着进城时,排在前面的是个老翁,怀中抱着一个四岁左右的男童。 男童穿着朴素,伏在老翁肩膀上,眨着眼睛看了会路绥,忽然皱起鼻子噘着嘴道:“大哥哥,你身上真臭。” 路绥深深拧眉。 老翁回头,见后面是个黑面威凛的年轻男子,吓得慌忙道歉:“小儿无知,公子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路绥直言无妨。 进了城,走到一家客栈门口,他顿住了脚。 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忍不往后仰了仰头。 今日下了一点小雨,他懒得披蓑衣,就那样一直赶路,这会雨水混合了汗味,当真一股刺鼻酸臭。 踟蹰片刻,最终抬脚进去要了一个房间,洗漱后,又换了套新衣裳才出来。 到了沈安菱的小院,他敲了敲门,高声道:“开门。” 里面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门开了一条缝,婆子探出头,看清来人后,欢喜地打开门邀他进去,又高声呼喊沈安菱。 沈安菱从屋内一路飞奔出来,看到院中的路绥后,捂着嘴喜极而泣。 “路大哥,真的是你。” 路绥愣了一下。 三个多月不见,沈安菱的头发长到了齐耳。 她用浅茜色的薄纱巾将脑袋裹了起来,露出一张不施粉黛、白嫩嫩的脸。 许是在这里养久了,面色比他离开时好看不少。十五岁的少女好似树上的水蜜桃,娇粉又鲜灵。 只是眼睛红肿得厉害,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 “路大哥,快到屋里坐。” 路绥回神,跟着她进去后,走到正屋厅堂,发现桌上孤零零地摆着一碗长寿面。 “这是……” 沈安菱倒了盏茶水捧到路绥面前后,绞手站在一旁,“我今日生辰……我在这里无亲无故,就给自己煮了一碗长寿面。” 想到从前在沈家过生辰的情形,她鼻子发酸。 她害怕路绥嫌弃,忍着悲伤,偷偷擦了擦眼角,怯生生道:“路大哥,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再去给你煮碗面。” 路绥望着鹌鹑一样缩着的沈安菱,心情复杂。 他没记错的话,沈安菱这个生辰应当算是及笄。 想到自己怀中还有个金镯子,他摸出来递了上去。 “这个给你,生辰礼物。” 沈安菱接过沉甸甸的金镯子,摩挲片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 路绥又头疼又无奈。 “若不喜欢这镯子,我下次再给你买其他的。” 沈安菱抹着眼泪呜咽道:“路大哥,我没想到,你会给我准备及笄礼。” 路绥噎住了。 他哪里知道沈安菱今日过生辰。 总不能说,镯子是顾濯缨逼着自己买的,现在只是顺手送的吧。 “姑娘家及笄,总要讲究点。” 他轻咳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 “别哭了,我让婆子去买几个酒菜,今晚陪你好好庆祝庆祝。” 言毕,他给婆子一些银子,让对方出去买东西。 沈安菱拿着那个镯子,哽咽着看了又看,如获珍宝般收到了自己的梳妆匣里。 婆子很快买了酒菜回来,吃饭时,沈安菱一直给路绥斟酒布菜。 路绥实在看不惯,让她坐下安心吃饭,连续给她夹了好几个菜,又给她倒了一盏酒。 “今日你过生辰,不必照顾我,你吃好喝好就行 。” 沈安菱垂首看着眼前的菜,感动的眼睛通红,端起酒杯就要敬路绥。 路绥见沈安菱喝了一口酒就面色发红,拿走酒盏不让她再喝了,给她说起了明日回箕城的计划。 还说沈从蓝也在箕城。 沈安菱闻言,小心翼翼问道:“路大哥,到了箕城,你能不能问问二哥,是否愿意出来见见我?” 她的父母害了大房一家,如今已经受到了惩罚。 大房和二房的争斗落下了帷幕,沈家剩下一地狼藉。 她想看看当初那个风流潇洒的二哥哥,如今恢复后如何了。 路绥想了想,“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他是否愿意,看他自己的意思,此事我也不能勉强。” 沈安菱忙不迭点头,“我明白,多谢路大哥。” 用完饭,沈安菱把自己这段时间给路绥做的两套衣裳,五双鞋子,一个荷包全部拿了出来。 路绥惊讶道:“这些都是给我的?” 沈安菱有些赧然,面红不敢抬首。 “路大哥,我不知道如何报答你,我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这些日子,每日闲着无事便做这些东西。” “我见你的鞋子经常磨损厉害,就多做了两双。” 路绥害怕自己不收,沈安菱又要以泪洗面,便全部带上回客栈了。 走到一半,想到自己的旧荷包落在屋里了,客栈的房间钥匙还在里面,他只得再次骑马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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