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好话说尽,官差依旧坚持,她只能放下冬衣,遗憾离开。 出了大理寺,沈晏之温声道:“婶娘,晏之还有公务在身,需回一趟翰林院,就不陪您一起回府了。” 杜氏给沈成安送了冬衣,心愿已达成,这会无心关注沈晏之的去向,寒暄两句,就独自回府了。 * 薄暮时分,沈群山在外面奔波一整日,筋疲力尽回了府。 回来不见杜氏踪影,烦躁地揉了揉额角,询问管家杜氏的去向。 管家躬身回道:“侯夫人和大公子一起去给三公子送冬衣了,这会还未回来。” 沈群山凛然一惊。 “你说什么?” 管家只是负责准备马车,并不知详情,见沈群山面色阴沉,赶紧道: “当时五小姐在夫人屋里,侯爷若是想知道详细,不如喊五小姐过来问问。” 沈群山立马让人去喊沈安菱。 沈安菱一直没等到母亲回来,心里也有些不安,听闻父亲问话,火速赶来,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父亲,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母亲迟迟未归,不会出什么事吧?” 沈群山听完心里咯噔一下。 昨天所求之人允许沈府给沈成安送两套冬衣,他尚未来得及安排,沈晏之如何知道的? 还骗了杜氏和他一起出门。 不祥的预感缓缓升起,“菱儿,你先回屋,此事不用你操心,今晚无事不要出来。” 他立马让人去查沈晏之和杜氏的行踪。 侍卫很快来报,沈晏之今日从大理寺出来就去了翰林院,这会还在翰林院处理公务。 杜氏从大理寺出来后,就没人见过她的踪影。 沈群山怒不可遏,让人顺着杜氏回来的路,每个街巷找一遍,尽量低调行事,莫要惊动任何人,务必找到杜氏。 一直到华灯初上,侍卫才回来报告,还是没有杜氏的踪迹。 不过沈晏之回府了,这会正在书房练字。 眼见着即将宵禁,沈群山沉眸片刻,抬脚去了雨涛院。 沈晏之正在书房悠闲练字,辉煌的烛火把他的身影投在墙上,飘忽跳跃。 书房的门猛然被人推开,沈群山气势汹汹进来,开门见山。 “晏之,叔父不想和你绕弯子,告诉我,你婶娘在哪里?” 屋外的寒风肆意灌入,沈晏之慢条斯理放下狼毫,抬头望向沈群山。 明黄的火苗被吹得几欲熄灭,叔侄二人的脸若明若暗,眸中各自有波涛在翻滚,短兵相接,空气中溢满杀气。 到了这个地步,中间那层薄纸已经荡然无存。 彼此的恨意赤裸裸地写在了脸上。 他翘起唇角,温润而笑,淡淡吐出两个字。 “杀了!” 第115章 玩笑 “晏之,事关你婶娘的性命,此事不可开玩笑。” 沈群山深吸一口气,握拳控制住满腔怒气,尽量放缓语气地说道。 沈晏之气定神闲地从怀中拿出一只和田红玉镯子,置在沈群山面前。 轻轻摩挲两下,悠然笑道:“叔父可认识此物?” 高擎的一簇烛火肆无忌惮地照在艳若鸡血的镯子上,映出里面刻的一个小小的“杜”字。 镯子质地细腻温润,散发着淡淡的油脂光泽。 沈群山骤然瞪大眼睛。 这镯子是他刚成亲时,和杜氏感情正浓,亲自打磨的。 杜氏一直视为珍宝,每日带着不离身,还曾笑言,除非她死了,否则,绝不脱下这只镯子。 他愤然作色,正要伸手去抢走镯子细细查看真假,沈晏之兀自张开了五指。 镯子径直坠落,砸在了桌上雕着山水纹的贺兰砚上,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而后碎成了几瓣。 碎裂的镯子蹦进砚台内的墨汁中,飞溅到了沈晏之白如雕玉的手指上几滴。 他掏出帕子,垂下眼睫,优雅地擦拭自己手上的墨汁。 漫不经心道:“不过叔父放心,我让人一刀砍下的婶娘脑袋。” “按理说,她死时应该并不痛苦。” 他擦干净自己的手指,举在半空。 静静欣赏着骨节分明的长指,从心口发出一声愉快的轻笑,声音越加温和。 “忘了告诉叔父,侮辱沈安菁的那个侍卫是我安排的。” “沈成安这蠢货挪用公银,也是我的手笔。” 乌黑的墨汁;血红的碎玉镯子;沈晏之噙笑的脸,狠狠刺疼了沈群山的眼睛。 一瞬间,他气血上涌,伸手揪住了沈晏之的衣襟,目眦尽裂。 “沈晏之!你再说一遍。” 他的眼睛布满红血丝,咬得牙齿咯吱作响,脖颈额头手背的青筋全部爆了出来。 沈晏之有些无奈,叹口气,幽幽道:“叔父,您年纪大了,怎么耳朵也不好使了?” “我说,我找人侮辱了沈安菁、毁了沈成安、杀了婶娘。” 他好像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说的风轻云淡,仿佛讨论的只是家常琐碎。 说完,无辜地盯着沈群山的脸。 “叔父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的话就赶紧放开我。” “你早点回去休息,明日也好攒足精神为婶娘发丧。” 最后一句话把沈群山的所有理智彻底燃烧殆尽。 “沈晏之,我杀了你!” 他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直直对着沈晏之的脖子插了上去。 沈晏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五指力大无比,坚硬如铁。 “叔父,你老了。”他哂笑,黑眸流光波动,“单靠蛮力,是杀不死我的。” 沈群山惊骇地发现,他的手完全动弹不得。 不管是身手还是力气,他都不是沈晏之对手。 沈晏之摇摇头,似笑非笑地戏谑出声。 “不过叔父是长辈,你想杀侄儿,侄儿哪有不从的道理。” 未等沈群山明白此话之意,他就握住沈群山的手,把那把短刀狠狠插进了自己腹中。 而后快速拔出来,又插了两刀。 殷红的鲜血溅满沈群山的脸,染红了他的双手。 血腥味被风吹散,迅速盈满了屋子。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如石佛蜡像一般僵在了原地。 撕心裂肺之痛让沈晏之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尽,鬓角冷汗直流。 他猛吐一口鲜血,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撑着桌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哀求:“叔父别杀我……” “嘭!”书房院门被人推开,沈群山僵硬地转过脖子。 隔着昏黄灯笼之火,看到院外站着一个鬓垂玉线,清癯儒雅,手持龙头杖的素衣老者。 来人正是沈晏之曾经的恩师,当年的国子监祭酒文鹤年。 文鹤年看清屋内情景,瞪大眼睛,怒骇,狠狠用龙头杖敲地。 “沈群山,你怎敢做出这等杀人之事?” 沈从蓝从老者背后探头出来,见沈晏之浑身是血,顿时哭天喊地,飞快奔了上去。 “大哥!” “叔父杀了大哥……” 凄厉浑厚的声音直冲云霄,打破了沈府的宁静,震断了沈群山心里的那根弦。 被冲散的理智终于回归,他心中只余一句话。 中计了。 这是沈晏之拿命做的局。 * 秦归晚正要就寝,听到前院各种传来各种叫喊声、啜泣声还有凌乱脚步声。 正要让阿扇出去打听情况,一个丫鬟带着哭腔跑了进来。 “小夫人,大公子受了重伤,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秦归晚面色大变。 那丫鬟呜咽道:“侯爷捅了大公子三刀,大公子这会命若悬丝,太医刚刚才到。” 秦归晚抿着唇,疾步往雨涛院去,阿扇匆忙跟上。 丫鬟一路哭哭唧唧解释了情况。 文鹤年今日去翰林院和院首下棋,遇到了沈晏之,闲聊了几句。 沈晏之说他最近得了一幅前朝大家的字,有时间送到文府让文夫子鉴赏。 文鹤年爱字如痴,一刻也不想等,当场和沈晏之约定,晚上去沈府找他。 看完字,师生二人再像过去一样彻夜对弈。 文鹤年来到府里,遇到了正闹着要去找大哥的沈从蓝,于是一起去了雨涛院。 到了地方发现,院门外站的是沈群山的侍卫,还坚持拦着不让二人进去。 里面传来沈晏之说叔父别杀我的声音。 文鹤年立马让随从强行推开院门,抬眼就看到沈群山正拿刀插沈晏之,且满手是血。 他当场让自己的随从去报官,又让人喊来了御医。 沈群山官居三品,又是靖海侯,杀得是自己亲侄子,也是五品官员。 此事过于重大,刑部和大理寺都被惊动了,这会最先赶来的是大理寺卿。 秦归晚听完,额头突突直跳。 她知道这是沈晏之的局。 可她没想到,沈晏之后背的伤还没痊愈,就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到了雨涛院,这里已经被官兵团团包围。 里屋不断传来女子的悲泣声,丫鬟们一盆一盆往外端血水。 院内站着一个气势凌厉,双目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 秦归晚猜想这人应该就是大理寺卿。 沈从蓝正紧紧拽着大理寺卿的袖子,号啕大哭。 “他们说你特别厉害,你快救救大哥,从蓝不想让大哥死……” 大理寺卿被他哭得头疼,又不好当众训斥一个傻子,只得拧眉转向青枝。 “快把二公子带走。” 青枝红着眼圈拉他,“二公子……大公子不会有事的,你先松手,别影响大人办案。” 沈从蓝死活不愿意放手,抬脸看到秦归晚进来,眼泪再次溢满了眼眶。 “姐姐,大哥要死了……从蓝不想让大哥死……” “大哥死了,从蓝就再也没有大哥了……” “姐姐,从蓝好害怕……” 那么高大威猛的郎君,哭得像个孩子,满脸孤单又无助,看得一众官差心酸难耐。 沈家大房本就人丁稀薄,若是沈晏之死了,这一脉真真正正只剩下沈从蓝一个痴儿了。 第116章 中毒 秦归晚也被沈从蓝哭得鼻酸。 她敛了口气,轻步上前,软声劝道:“二郎,你先把手松开,大人会给你大哥讨回公道的。” “你大哥不会死,也不会抛弃你的。” 沈从蓝最终抽噎着放开了手,秦归晚让青枝先把沈从蓝带走,别让他再受了惊吓。 连说带劝弄走沈从蓝后,这才掀开帘子进屋。 屋内烛火通明,亮如白昼,血腥味浓郁刺鼻。 贺妙心苍白着脸坐在桌边,哭得双目红肿如核桃,身子阵阵打颤,慧香在不断安慰她。 沈安菱好似痴傻了,双目空洞,呆若木鸡站在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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