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沈晏之心口的那点微弱起伏也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了。 阿扇刚好端着药碗进来,曹太医望着浓黑的药汤,沉默了片刻。 “这药……用不上了。” “你们……” 他终是没忍心说完下面的话,无力地叹口气,径直走了出去。 诸左和阿扇瞬间红了眼。 秦归晚接过药碗,平静得可怕。 “我来给夫君喂药。” 她端药走到榻边,舀了一汤羹放在沈晏之嘴边。 “夫君,快把药喝了。” 沈晏之并无反应。 秦归晚又温柔说了两遍,沈晏之还是纹丝不动。 她放下碗,拿起沈晏之的手,轻轻握住。 用撒娇的语气说:“夫君,你说要重新娶我;要带我看遍大楚的壮阔山河;要给我做饼吃……” “你快点张嘴把药吃了。” 郎君的手在慢慢变凉,秦归晚觉得自己好像握住的是一块千年玄冰,冻得她掌心发麻。 流放边城的种种划过脑海,她的心好似被人攥住一样难受,泪水不受控地蔓延上来。 “你说只要是我喂的药,不管什么情况,你都会全部喝完……” 诸左的嗓子犹如被堵住,“夫人,主子他……” 阿扇不忍再看,别过脸,捂着嘴巴无声落泪。 “拓跋居,你不许骗我……” 滚烫的热泪不断坠落,大滴大滴砸在沈晏之脸上。 沈晏之梦到自己陷在一片黑暗的冰河中,漫天冰水浸入口鼻和身体,让他浑身僵硬,无法呼吸。 他努力挣扎,可四肢并不听使唤。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冰河里越沉越深。 快要彻底窒息时,天上依稀传来秦归晚的哭声。 太模糊了,他听不真切。 可他知道,那是秦归晚在难过。 他体内猝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靠着这力量,他开始拼命往冰河上方游去。 出了水面,四周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寂。 秦归晚哀泣声终于能听清了。 “你快起来,我不准你死。” “你说不让我再受委屈,你死了,我怎么办?” “你凭什么未经允许,独自离开?” 伴随着这些话,有温热的东西不断从上空落在他脸上。 他看不到秦归晚在哪里,不由心焦如火地高喊:“晚晚!” “晚晚别哭,你的眼睛不好……” 第118章 生气 秦归晚正悲伤欲绝之际,发现沈晏之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口中似乎在低喃什么。 她激动万分,止住泪,贴上前听了一下,并未听清那些话。 她再次端起药碗,温声道:“夫君,快把药喝了。” 沈晏之真的微微张开了嘴,诸左欣喜若狂,飞快出去喊曹太医。 阿扇双手合十,对天祈祷。 “佛祖保佑大公子平平安安活下来。” 曹太医听闻沈晏之有知觉了,觉得不可思议,进来一看,果见秦归晚正在给他喂药。 他虽双目紧闭,但是张嘴吃药极为配合。 秦归晚见曹太医进来,忙要放下药碗给他腾位置把脉。 曹太医眼神制止,“先把药喂完再说。” 秦归晚喂完药,曹太医上前把脉后,啧啧称奇,直言不敢相信。 明明是双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人,居然又活过来了。 他不确定是否还会出现刚才的情况,也无心再休息,跟着守在屋里。 就这样熬到天亮,沈晏之的双唇隐隐有了血色。 他把脉后,笑呵呵道:“釜沸脉转成了虚脉,沈大人应该是挺过来了。” 阿扇喜极而泣,诸左咧嘴笑了起来,秦归晚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贺妙心赶来时,听闻沈晏之差点没了,后怕不已,对秦归晚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刚问了几句情况,仆妇说沈家宗族来人了,贺父贺母也在赶来的路上,她立马打起精神去了前厅。 曹太医还要去宫里给贵妃请平安脉,不能在这里久待,和秦归晚约定,下午再来沈府。 秦归晚一再感谢,亲自送曹太医出府。 路上,她询问沈晏之什么时候能苏醒? 曹太医回:“此事不好说,快则三五天,慢则十天半月。” “除非以天山雪莲入药,快速补气回血,助沈大人及早清醒。” 秦归晚面色微僵。 她没记错的话,整个大楚,只有顾家才有此物。 曹太医见她神色不对,猛然想到顾濯缨对秦归晚的心思,一时间后悔连天。 “没有天山雪莲也无妨,沈大人早晚会苏醒。” 他可不敢怂恿秦归晚去找顾濯缨要东西,惹出什么事端,得罪沈晏之,他里外不是人。 秦归晚讪讪一笑,送他到府门口,回雨涛院的路上一直垂头不语。 阿扇轻声道:“主子,您别担心,就算没有天山雪莲,只要您每天陪大公子说话,他肯定能早点苏醒。” 以她对大公子的了解,宁愿重伤不愈,也不让夫人去求顾世子。 “秦夫人。”后面猝尔传来路绥惊喜的声音。 她回头,只见路绥提着一个方寸大小的黄花梨木匣子,旁边是一身皎月色锦衣,眸光奕奕的顾濯缨。 四目相视,顾濯缨扫过她的脸,轻轻蹙了蹙眉。 秦归晚不知他这个表情是何意,想到自己折腾到现在尚未洗漱,一定狼狈难看,忽而有些局促。 “顾世子。” 她行个礼,僵硬挤出一个笑。 阿扇也跟着行礼。 顾濯缨跨步上前,双手负后和她并排而行,淡定自若地问:“沈兄现在如何了?” 秦归晚幽幽解释:“暂时无性命之忧。” 话毕,二人皆不再出声,齐齐沉默不语往雨涛院走。 顾濯缨的嘴角越抿越紧。 一颗心乱七八糟,又气又急。 上次在东羌商行见到她时,她还双目有光。 几日不见,怎么把自己折腾得如此黯淡憔悴? 双目红肿不说,眼底还有乌青,往日白皙如雪的玉靥也灰扑扑的。 她不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吗? 为了照顾沈晏之,难道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秦归晚很想问顾濯缨,他后背的伤如何了? 她待在内宅后院,没机会打听外面的事,想听顾濯缨亲口说一句已无大碍。 如此,她离开京都时,方能少些良心不安。 可顾濯缨是外男,当着阿扇的面,她无法问出口。 气氛莫名有些诡异,顾濯缨越走越快,眸光也越来越沉。 只想赶紧看看沈晏之到底死了没,需要秦归晚如此照顾? 顺便问问他,为了报复沈群山,一定要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吗? 眼见着秦归晚几乎小跑才能跟上,身后的路绥重重咳嗽一声。 “世子爷。” 顾濯缨顿住脚,侧首才发现,秦归晚为了追上他,脚步匆匆,喘息急促,面颊也染了一层浅粉。 他有些懊恼。 路绥提着匣子上前。 “世子爷,这匣子里的东西需要现在给秦夫人,让她安排人赶紧去入药吗?” 秦归晚刚才就注意到那个匣子,不知里面是何物,迷惑看向顾濯缨,等着他的答案。 “这是天山雪莲。” “我想沈兄受伤严重,此物应该有用。” 他手指微曲,蹭了蹭眉梢,说得漫不经心。 “我出门前,让人切了三钱带来。” 阿扇大吃一惊。 这东西如此珍贵,顾濯缨居然出手就是三钱。 路绥把东西递给阿扇,让她赶紧去煮了,别耽误救沈晏之。 阿扇不敢接,扭头看向秦归晚,秦归晚颔首。 即便她不接,贺妙心知道,也会接下。 阿扇拿着东西,飞快离开了。 秦归晚对着顾濯缨虔诚行一礼。 “顾世子,多谢。” 顾濯缨瞥眼看到她额前有一缕碎发,随着低头行礼垂落到了耳边。 被冷风吹红的耳尖好像一块小巧玲珑的玉,在碎发中若隐若现。 他忍住上前帮她将碎发捋到耳后的冲动,把手握在身后,目视前方,淡淡道: “沈兄出事,我想沈二一定很伤心,我是他好友,不能见他哭鼻子。” “沈兄早点恢复,他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秦归晚心里思潮起伏。 不管顾濯缨出于何种原因送来这东西,他都帮了她大忙。 只有沈晏之顺利醒来,她才能放心离开。 纠结片刻,她小声问了一句,“顾世子,你的后背之伤,现在如何了?” 没等顾濯缨回答,路绥抢先道:“我们世子爷恢复得并不是很好,可他瞒着不告诉任何人。” 顾濯缨眼神如刀,杀气腾腾地扫了路绥一眼。 路绥扭过脸装作没看到。 秦归晚呆怔在原地,“真的吗?” “没有的事,别听路绥胡吣。”顾濯缨恨不得拔了路绥舌头。 “我早就恢复如初了。” 他这般说,秦归晚一颗心沉了又沉。 当初,他护住她坠下悬崖,脊骨严重受伤,比沈晏之伤的还要重。 沈晏之的后背尚未痊愈,他怎么可能恢复如初? 第119章 醒了 见秦归晚神色黯然,顾濯缨微拧剑眉。 “只是脊骨轻微错位,并无大碍,已正骨恢复。余下的都是些皮外伤。” “顾府有天山雪莲,还有皇上送的的各种珍奇名药,我早就痊愈了。” 秦归晚也不知此话真假,狐疑地望向他。 “若是脊骨出了大问题,我现在怎可能行走正常?”他淡然补了一句。 路绥在后面直翻白眼。 那么大的伤口,至今未全部长严实,皮外伤不是伤吗? 他闷着头快走两步,径直撞上了顾濯缨的后背。 顾濯缨闷哼一声,神色微变,扭头咬牙切齿怒视路绥。 路绥连忙后退,“世子爷恕罪,属下刚才未看清路。” 顾濯缨捏紧拳头,拂袖冷哼。 秦归晚低垂眼睛,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难以言喻。 也许他的脊骨没问题,可他的外伤一定很严重。 以至于现在被撞到还会疼痛难忍。 顾濯缨不想她因为这事影响心绪,转头询问起沈晏之的情况。 秦归晚简单回答了一番。 说话间,来到了雨涛院。 顾濯缨进去,只见沈晏之躺在床上气息微弱,面色青白。 旁边站着府医、诸左、还有抽抽噎噎的沈从蓝,青枝在软声安抚他。 见秦归晚和顾濯缨一起进来,沈从蓝暗自怔了一下,而后哭着上前。 “顾哥哥,大哥快死了……从蓝快没有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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