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陪着干站一个时辰,实在无趣,找借口说要做羊奶酪子,溜去厨房自在了。 知春走后,阿扇道:“主子,您若是心情不佳,奴婢陪你闲聊可好?” “阿扇,我担心这样下去,大婚前绣不完盖头。” 暖阳的金光透过窗纸浮动在她周身,她置身于光中,却缓缓垂首,将自己的玉颊笼在了阴影下。 “你知道吗?我生下来便命运多舛,活到现在,没什么大出息,只想和夫君长相厮守。” “都说只有自己绣的盖头才吉利,如今是不是老天不许我和夫君在一起,所以才让我忽然眼疾发作?” 她说话时很温柔,声音轻喃如燕语,阿扇却听得异常悲切。 “主子,您别多想。” “大公子马上就处理完一切了,他会带您去看怪医,帮您调理好身子。” “大公子说您是他的命,没有你,他也活不下去,你们历经千辛万苦才在一起,一定会平平安安,相守到老。” 秦归晚抿了抿唇,抬起头,把失明的双目转向窗外,尽管看不见,她还是能感知到,那边是暖阳照来的方向。 “相守到老?”她自问自答,轻声说,“这四个字真好。” 阿扇担心她这样下去会抑郁成疾,更影响身子,转开了话题。 “主子,今日的天极好,府里的梅花全开了,不如您披上厚披风,出去嗅嗅梅花的香味,如何?” 秦归晚颔首同意,阿扇手脚麻利地找来汤婆子、厚披风、暖袖等御寒之物。 正要给她穿戴上,秦归晚眼前猝然一亮,惊喜地发现,自己能看到了。 她恍然明白了,这种毫无预兆地失明,来的快,恢复起来也很快。 她不确定自己下一次什么时候发作,不想再出去,坚持要在屋里绣东西。 阿扇见她神采飞扬,和刚才枯萎的模样完全不同,不敢再劝她休息,而是笑道: “主子,奴婢就说,您一定能绣完红盖头,也能和大公子平安到老。” 这一日,秦归晚窝在屋里绣了一天的东西。 金乌西坠时,远处传来阵阵争吵声,似乎还有女子的哭泣声。 秦归晚正想让阿扇出门打听情况,院里仆妇着急忙慌进来了。 “主子,不好了,府里出事了!” “您快去二房那边看看吧。” 阿扇蹙眉,“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仆妇这才细细解释起来。 京都府的官差今日突查一个地下钱庄时,意外抓到了正在收印子钱利息的沈成安。 官差惊诧地发现,沈成安在钱庄放出的银子居然高达十万两。 因数额过大,加上沈成安有官位在身,京都府尹得知此事不敢私瞒,立马上报了景崇帝。 景崇帝当场龙颜大怒。 朝廷严禁民间放印子钱,这几年更是三番五次下令,不管是谁,抓到一律严惩不贷。 沈成安作为官员,在天子脚下顶风作案,还被抓得人赃并获,简直是挑衅国法。 景崇帝要求京都府尹把人移交给大理寺,让大理寺严查此案。 沈群山得知此事,差点站不稳,火急火燎去大理寺询问情况。 沈成安最近一直兢兢业业在工部上值,哪有时间倒弄印子钱? 况且,沈成安也没那么多私银,这事必然是有人栽赃陷害。 他想见沈成安一面,亲自问问情况。 皇上正在气头,大理寺卿自然不敢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放沈群山进去,只说一定会公平审案,但凡沈成安是冤枉的,大理寺一定会还他清白。 杜氏得知消息,当场昏死了过去。 二房那边已经乱成了一团,沈安菱在照顾杜氏。 解释完这些,仆妇催促道:“主子,您赶紧去看看吧,这会贺夫人也赶去二房探望侯夫人了。” 阿扇给秦归晚披上披风,陪着她去了二房。 到了地方,杜氏的院门紧闭,贺妙心带着慧香正在门口询问情况。 守门仆妇说侯夫人这会心绪不稳,暂不见客。 至于三公子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 贺妙心深觉遗憾,不能亲眼看到杜氏伤心欲绝的样子,实在是可惜。 她压住心中喜悦,忧心忡忡地寒暄几句就走了。 秦归晚见仆妇打定主意不让任何人进,也随意客气几句,跟着面露担忧地离开。 贺妙心回到秋棠院,关上门,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痛快! 她只想沈成安前途尽毁,没想到,这蠢货居然人心不足蛇吞象,动了公银去放印子钱。 这次,他必死无疑。 秦归晚返回到郁秀院,悄悄问阿扇,“夫君把事情闹这么大,不怕皇上查出真相,知道是他在背后设计的沈成安吗?” 阿扇微微一笑。 “主子,您要相信大公子的手段。” “他既然敢出手,必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挪动公银的是三公子,放印子钱的也是他,不管谁去查,都和大公子没有半分关系。” 秦归晚抿唇不语。 沈晏之真是好心机,从沈成安身上下手,一招就让二房陷入水深火热。 她逃走时,绝对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但凡沈晏之看出一丝异常,她可能余生再也逃不出沈晏之的手掌心。 第114章 叔侄 一连几日沈家气氛诡谲,仆人们说话俱不敢大口喘息。 因为大理寺传出来消息,虽然沈成安死不认罪,只是喊冤,但是抓到的几个钱庄打手指证了沈成安。 说他的钱确实是他亲自放的,并且有契书为证。 现在,大理寺怀疑,沈成安放的那些钱,有一部分是挪动了工部的公银。 具体详情还在调查中。 放印子钱,还有可能保住一命。 贪污这么多银子,一旦定罪,必死无疑。 沈群山知道后,大骂沈成安是蠢货! 沈府从不缺他吃喝,他又是将来的靖海侯,哪怕一辈子碌碌无为,也能锦衣玉食,怎能被眼前利益蒙了眼,瞒着沈家做出这等违背国法之事。 他恨不得冲进大理寺打死沈成安。 杜氏哭得死去活来,让沈群山想法子保住沈成安的命,哪怕刺面流放,终身不得回京都,也比失了性命强。 沈晏之一脸悲伤地安慰,“叔父,既然事情已经出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咱们沈家要齐心协力想办法救出三弟。” 气归气,到底是自己亲生儿子,沈群山做不到无动于衷。 冷静下来,他琢磨起此事,总觉得事出蹊跷。 沈成安到底是受谁怂恿放的印子钱? 思来想去,他总隐隐感觉此事和沈晏之有关。 可杜氏安排在沈晏之身边的眼线说,沈晏之每日除了上值,并没和其他人接触。 他实在找不到证据,一时半会也没时间深究此事,只得暂时压下疑惑,开始想法在定罪前救出沈成安。 奔波三日没结果,眼见着大理寺即将把沈成安在工部的一举一动查个底朝天,走投无路之下,他带着二十万两银票,去找了那个他不想求、却不得不求的人。 求那人在大理寺查清事实之前把工部的账务抹平,别把沈成安定为贪污,想法保住沈成安一命。 当夜,诸左偷偷跟踪沈群山回府后,将此事汇报给了沈晏之。 沈晏之听完,在书房沉思许久后,让诸左悄悄喊出了沈从蓝。 兄弟二人在书房秘密商议一个时辰,这才分开。 * 今日腊八。 虽苍穹放晴,暖阳斜挂,沈府却无半点过节喜悦,连管家走路都缩着肩膀。 丫鬟一早煮了腊八粥,杜氏看到粥,想到在牢里受罪的沈成安,一时无心下咽,忍不住暗自垂泪。 沈安菱过来见她在无声痛哭,上前柔声安慰。 “母亲,您千万别哭坏了身子,放心,父亲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哥哥。” 面上虽挂着担忧,心里却是恨得牙根痒痒。 她现在顶着沈安菱的身份留在沈府,本想着明年及笄后寻个本分的夫家出嫁,沈成安这一出事,她还怎么嫁人? 摊上这样的亲哥哥,真是倒霉。 但凡沈成安有沈晏之的一半才能,她也能沾上不少光。 杜氏擦了擦眼角,啜泣道:“成安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更没饿过肚子。” “如今他在牢里,不知道要折磨成什么样……” “我怎么能不伤心……” 说话间,丫鬟来报,大公子求见。 杜氏对沈晏之实在没什么好感,可这段时间,沈晏之确确实实为沈成安的事出头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驳了沈晏之的面子。 思及此,敛住情绪,擦干眼泪,道:“让他进来吧。” 沈晏之进来,恭敬行个礼。 “婶娘,我刚才专门去了趟大理寺,那边的官差说,今日是腊八,允许我们私下送两套冬衣给三弟。” 杜氏顿时双眼放光,霍地一下站起身,捏紧帕子道:“当真?” 沈晏之朗润一笑,“婶娘,这种事,晏之岂敢诳您。” “您若是不信,可随我一起去大理寺。” 杜氏喜不自禁。 这么多天,大理寺不许沈家往牢里送任何东西。 现在允许送冬衣进去,是不是意味着沈群山找的人出手了? 她自然要随着一起去,东西交给沈晏之,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帮忙送到。 她指挥丫鬟找了几套冬衣,又用食盒装了腊八粥和点心,沈晏之劝阻道:“婶娘,大理寺不许送吃食。” 杜氏坚持装上东西,“咱们和官差好好说说,实在不让送,再带回来便是。” 沈成安从来没饿过肚子,在牢里一定饿坏了,若是可以,她恨不得把沈府里能吃的都带上。 沈安菱站在一边,看着杜氏欢天喜地的模样,心里总有种隐约不安之感。 她悄悄觑了一眼沈晏之,发现对方的眸底好似有冷戾划过。 再定睛看,是因为他的黑眸过于浓郁,脸上有种淡淡的青灰色,今日又穿了一身不带花纹的玄色大氅,不笑时,因五官过于棱角分明,这才给人一种幽深冰寒之感。 她疑心自己多虑了。 就算大房和二房有龃龉,光天化日之下,沈晏之也不敢大胆到谋害亲婶娘。 她不忍破坏杜氏的兴致,默不作声压下心中杂乱的思绪,目送二人乘车离去。 一路上,杜氏不停掀开帘子往外窥,只恨不能立马飞到大理寺。 沈晏之乘坐马车跟在杜氏后面,看着时不时掀开帘子心急如焚的杜氏,无声冷笑。 到了地方,沈晏之陪着杜氏一起进去,果然有官差笑脸相迎。 和沈晏之所说一样,只许送冬衣,不许送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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