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内,时不时传来曹太医的声音。 “捂住,别让血再流了……” “把那边的衣服全部剪开……” “快,给他含上参片……” 贺妙心抬头看到门边唇色苍白的秦归晚,红着眼道:“秦姐姐,表哥他……” 后面的话被啜泣声吞没了。 秦归晚面对哭到不能自已的贺妙心,心情复杂。 她在担心沈晏之的死活,可她不知道,沈晏之醒来,下一个要杀的就是她。 “你别担心,夫君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她干着嗓子,艰难地出声安慰。 “大郎怎么样了?”杜氏鬓发凌乱,面如灰土,气喘吁吁冲了进来。 她一回来,听闻府里出了事,沈群山已经被官差押走,差点提不上气。 强行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后,飞一样跑了过来。 只要沈晏之没死,醒来说这是一场误会,那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沈安菱从恍惚中回神,看到杜氏,憋在心里的委屈和恐惧全部冲了出来。 她哭喊上前,“母亲,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杜氏搂着沈安菱,同样眼眶酸胀难受。 “我今日从大理寺回来,发现镯子弄丢了,回去找镯子的路上,遇到了安国侯夫人。” “她盛情邀我去她府里品茗叙旧,我一时半会无法拒绝,只得跟着去了。” “因怕你们担心,还专门让丫鬟回来告知管家。” “为何我一日不在家,府里会变成这样?” 沈安菱从头冷到了脚。 有些阴谋暗海已经隐约可窥。 “母亲,你的丫鬟没回来。” “父亲以为你失踪了,想到是大哥陪你出门的,这才去找大哥询问你的去向。” 话音一落,贺妙心起身尖叫。 “沈安菱,表哥被叔父害得生死不明,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沈安菱本就年轻气盛,再想到自己被套上铁链押走的父亲,再也忍不住了。 扭头和她对峙,眸子里凝着滔天恨意。 “什么意思,真相没查明之前,到底是谁害的谁还不好说呢!” 熟悉的戾气和杀意漫上心头,贺妙心没有任何预兆地扑向了沈安菱。 她这段时间照顾沈老祖母,练得十指力气极大,拽住沈安菱的头发生生薅下一大把。 沈安菱没防备,猝然受了伤,恨和痛加一起,让她发狠去挠贺妙心的脸。 尖锐的指甲把对方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一切不过是须臾间。 待杜氏和秦归晚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丫鬟们齐齐上前去拽二人。 秦归晚没上前。 她没那么大的力气分开二人,也不想无故受伤。 她后退一步,怒喝:“够了!” “夫君生死不明,大理寺卿还在外面,你们还嫌不够丢人吗?”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众人全部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向说话之人。 秦归晚伸手将贺妙心拽到自己身后,冷冷扫过沈安菱和杜氏的脸。 “你们都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夫君没清醒之前,不许你们再踏入大房半步!” “真相如何,大理寺调查之后,自给一个公平说法!” 她来到沈府后,每日病怏怏的,不是躲在屋里不出门,就是在众人面前安静少语,从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现在陡然大变脸,好似变了一个人。 凤眸凌厉似刀,浑身带着森然噬人的威慑和杀气,竟然压得众人生生不敢吱声。 一侧的慧香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 她忽然想到,秦归晚的父亲好像是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东羌大当户。 而且听闻她救顾世子时,徒手掏出了巨熊的五脏六腑。 那画面,光想想就骇人。 这一刻,贺妙心的心尖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和酸涩。 沈晏之生死不明,二房和大房公开撕破脸。 现在唯一能和她站在一起的,居然是秦归晚。 大理寺卿正在外面盘问院内小厮,听到屋内的争吵声,寒着脸踏步进来。 “你们因何事争吵?” 沈安菱抢先回答:“大人,父亲是因为找母亲才去大哥书房的。” “他不可能无故杀大哥,这事定然有诡,还望您明察。” 杜氏点头附和,“大人,我家侯爷绝不会干出残害人命的勾当!” 大理寺卿冷声道:“事情真相如何,本官自会查明。你们跟着本官去趟衙门,说说此事原委。” 沈安菱狠狠剜了一眼秦归晚和贺妙心,快步跟上了大理寺卿。 二人带着丫鬟婆子一起离开,屋子再次恢复了安静,秦归晚侧首发现贺妙心脸上在隐约渗血。 “妙心,你先回去处理一下脸上的伤,我在这里看着。” 贺妙心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才惊觉到涨疼。 知道面上的伤口耽误不得,加上她这会对秦归晚的信任之情到了顶点,丝毫没反驳,老老实实下去了。 秦归晚让阿扇找人关上大房正门,安排大房院内的家丁守好那里,沈晏之未清醒之前,不许二房的任何人过来。 阿扇应声退下。 刚安排好,屏风内传来一句惋惜声。 “听天由命吧。” 秦归晚听到这话,飞快绕进屏风内。 浓郁的血腥味和屋内的熏香缠在一起,刺得她有些反胃。 床边点了数盏油灯,沈晏之安静地躺在榻上,灯苗把他惨白的脸照得近乎透明。 鼻翼并无呼吸张合,只有心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人还活着。 诸左正在闷声给他擦额头。 曹太医站在旁侧不停叹息。 秦归晚僵了一下身子,上前行个礼。 “曹太医,我夫君到底如何了?” 曹太医皱眉摇头,“他之前被刺客伤到后背尚未痊愈,现在又身受重伤,还中了剧毒,老朽已经尽力。” “沈大人能不能熬过今晚,只能听天由命。” 秦归晚骇然,“什么毒?” 沈晏之从未告诉过她,他中了毒。 “是一种慢性毒。” 曹太医的眉头越锁越紧。 “刚开始可能察觉不到,时间长了,会在体内忽然爆发,几天内就让人彻底垮掉。” 第117章 不准 秦归晚觉得脑海里好像有一层雾,她隐约可窥到雾中之物,又看得不是很透彻。 抬眼见曹太医眉宇间俱是疲惫,忙对他行一礼,恳请他在这里小住一夜。 曹太医也知沈晏之情况危急,并未推脱,跟着小厮去厢房休息了。 屋内只剩阿扇、秦归晚和诸左,秦归晚让阿扇去守门,她忧心忡忡问诸左。 “夫君中毒之事,你可知道?” 诸左闷声回答:“知道,毒是他自己提前服的。” “他服的毒和老爷临死前症状一样,只有这样,才能把此事引到老爷身上,重查老爷之死。” “沈群山背后之人的权势太大,他一个人根本斗不过,必须把事情闹大,最后借着皇上的手铲除那人。” 秦归晚大动肝火,“闹大有很多种方式,非要用这种吗?” “服了毒,又挨了三刀,现在命悬一线,一旦熬不过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他死了,我怎么办?” 诸左耷拉着脑袋,说话沉沉的。 “主子说他想早点娶您,没时间慢慢谋划了,拿命去博是最快的办法。” “一切顺利的话,他会风风光光重新娶您进门,再也不让您受半点委屈。” “若是不幸身亡,刚好坐实了沈群山杀人之罪。” “二房从此没落,大房可借机决裂分家。” 他顿了一下,声音嘶哑干涩。 “主子已经为您安排好了所有后路。” “他走后,贺妙心很快会病逝,许公子那边的分红都会给您。” “从此,您是大房唯一的当家主母,说一不二,再也不会被谁欺负。” 秦归晚有些喘息艰难。 她讨厌这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沈晏之说要提前娶她,却没告诉她准备用命去换。 真死了,她平白背上这笔良心债,一辈子都睡不安稳。 更没办法扔下痴傻的沈从蓝,带着青枝远走高飞。 “贺夫人。” 外面陡然传来阿扇的声音,诸左连忙噤声,贺妙心带着慧香进来了。 她脸上受伤之处已经涂了药膏,因担心受风,戴了一层厚厚的面纱。 秦归晚回首,二人对视,贺妙心泪眼点点,低声开口。 “秦姐姐,你身子不好,我看着表哥,你先下去休息吧。” 秦归晚看了一眼榻上人,抿了抿唇。 “也好,我小憩一会再来替你。” 她不能一直熬夜,否则,旧疾发作,只会添乱。 明日肯定会有朝臣来探望沈晏之,她不便出面,须得贺妙心去应付。 大房现在要靠她们俩撑着,谁也不能倒下。 这一刻,二人之间的隔阂全部消失。 都希望对方在这个时候能安好,希望沈晏之平安苏醒。 谁也没矫情,很快达成了默契约定。 夜间轮流照顾。 白天一个负责照顾沈晏之,一个负责打发探望之人。 沈晏之没苏醒之前,不让任何闲杂人靠近这个屋子。 秦归晚下去休息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小憩到寅时,忽然惊醒,立马穿衣去了雨涛院。 贺妙心的一双美眸熬得血红,眼尾还挂着浅浅的泪痕,平日娇若梨花的脸,仿佛一夜间憔悴了数载。 见秦归晚过来,简单说了眼下情况。 曹太医一个时辰前刚来给沈晏之把了脉,说只要能坚持不发烧,熬到天色大亮就应该就能挺过去。 秦归晚颔首,“嗯,我明白了,你去睡会吧。” 贺妙心离开后,阿扇和诸左陪着秦归晚守在屋里,除了三个人的呼吸声,满室静谧。 秦归晚呆呆凝望沈晏之的脸,隔一会摸一次他的额头。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隐约的打更声。 五更天,再有一个多时辰就天亮了。 秦归再次将手放在沈晏之额上,发现有些灼人,猛然一惊。 “诸左,快去喊曹太医!” 曹太医睡得也不安稳,听闻沈晏之起烧了,翻身滚下床就跑来了。 把脉后,立马给他施针,并指挥人去熬药。 忙活了一会,高烧忽然诡异地退下。 只是手脚越来越凉,心口喘息弱不可见,面上已无半点血色,诡异苍白得可怕,看着和死人无异。 曹太医再次把脉后,有些绝望。 “釜沸脉……老朽实在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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