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士以为将军不爱听这些家长里短,尽量挑重点的说,却也断断续续说了许久,微瞄过去,见将军微皱着眉,脸色不郁,疑将军对这些风流传闻不喜,忙再往下躬身,以示恭敬。 程涉川听到金玉良缘、命格相配,心里蓦地一刺。 府内同龄的虽只有程道廉和他,两人是堂兄弟,理应关系不错。但从小他二人就没什么话说,更因他自幼便住在这岛上,两人也没什么交集。不过程道廉的为人他素来听闻过一些,大伯父调任外地多年,留了家小在京城。大伯母掌家是个好手,对儿子却诸多溺爱,上个学堂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着大夫人护着,夫子敢怒不敢言,再年长些,便开始玩弄女婢,听歌唱曲,整个就是一纨绔。 这样的人如何能与林女郎堪配? 这道士怕是瞎了眼不成。 李轲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知自己是白操了心。在自己的府里安插了暗士,李轲又一次对世家长了见识。既是如此,他不若听听府内的风韵之事,也算是解闷。 听罢,只觉竟比那茶楼说书的还要曲折,牛饮了一口茶,叹道,“这倒是个典型,茶楼里说书人讲风月事,一般都是这样打头,你且再去探探,有后续再与我们说道。”他手指着暗士道。 程涉川一双鹰目射过来,“你当这里是什么?” 李轲顿知自己无状,忙挺了身子,又不甘辩驳道,“难道不是?也不知那位林女郎长什么样。” 倒是生了好奇,想来是不差的。 “你若是太闲,去院里练功。” 李轲噤声,他再大老粗,也看出程涉川的心情有些不妙,竟比他来时差了许多。 忙打了个哈哈,“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程涉川闭口不言,重执起一旁撂开的笔,笔间有些滞涩,写了那么几个字,便觉烦躁难以落笔,干脆提了剑往梅林去。 梅林里剑气四溢,梅花飞舞,簇成一团,直直向一旁甩去,绽开,落梅满地。 程道廉程道廉,分明不知道义廉耻。 林女郎毕竟于他曾有过恩情,又心性单纯,若是真被哄骗了去,那真是掉了火坑,他也与从犯没甚区别了。 下回再见到,需得提醒她离程道廉远些。 如此想来,心内一定,几套剑法下来,才觉郁气稍解。
第15章 接连几日,院里再无异动。 大夫人不耐苦熬,后头干脆命着贴身侍女陪着,自个儿回院里睡了。 异士们却没有这般好待遇,夜夜在堂内枯坐。 白日里院子各处该查的都查了,没找着什么奇特的,大郎君的屋里几人也是摸了几回,样样都如常,闻不到一丝邪气。 若不是大夫人信誓旦旦,婢女们神色惶惶,异士们都要疑心这程府莫不是在耍着他们玩了。 一日不来,说是巧合。 日日不见,莫非那女鬼还有神智? 可异士们在大郎君身上又未曾探到一丝鬼气。 当真是怪异。 众人又是洒灰、又是贴符、间或念念咒,日日做功,若是寻常人家,该尽的已然尽了,他们必然也不愿意再多耽误一些时间。可这是程府,那是京里的名门。虽说老夫人一去,后力不继,但府中的二郎君不久前才被晋封了将军,又有隐隐上升之势。无论如何,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若是几人一走,这女鬼又出来了,那真是一世的名声皆毁。 做他们这行的,名声那是紧紧要的,倒不是说沽名钓誉,只声名一败坏,饭碗也就差不多算砸了。 分明是一桩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怎得如今偏偏摸不着思绪。 异士们心内纠结,但仙风道骨的样儿不能丢,该做的功也得做,该尽的力也得尽,正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位小女郎倒是悠闲,也没见着她有什么动作,日日便在那儿混日子。 果真是个没水准的,怕是连玄门的门槛都还没跨过呢,好好的一个女郎,也不知怎么要掺和进这样的事里来。竟当真以为玄学一道是任人玩闹的吗,弄不好那可是会丢了性命。 便是有这许多浑水摸鱼的,他们玄门的名声才渐渐坏了,众人一边各自施法一边心内暗自吐槽。 林九樾确实洒脱,虽说不是来玩闹的,但心上确实没什么压力,这么多异士顶着呢。 她往院子后头探去,既然院子里头查不出个所以然,或许院子外边有什么玄机,正好也可散散心。 清空万里,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林九樾愈走,愈深觉这程府是个福缘深厚的,也不知祖上积了多少德,世世代代才能累成这样深的阳气。 偏偏在这样的府里,竟出了闹鬼的事。 后头花草繁茂,都是些四季常青的,林九樾往里探去,蓦地手腕被拽住,心扑腾扑腾地跳,身子僵住,总不至于这般不凑巧,当真被她一人撞到了女鬼,却听, “对不住。” 见林九樾望过来,程涉川才蓦地抽回了手,那手骨肉匀称,骨节分明,手上的青筋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林九樾被唬了一跳,端了端神色,“将军怎么在这里?” 总不至于是专门跑这儿来吓人的。 程涉川有些无措,摸了下鼻子,原先他练完了剑已觉好多,可回了屋越想越觉得下回两人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到那时若是程道廉那小子使了些什么迷魂汤,怕是为时晚矣。更甚者,以那纨绔的心性,强迫人的事情未必做不出。故而几番犹疑之下,仍觉不如跑个一趟。 这都是为了年少时的交情,绝无他想。 现今世道女子生活不易,他人便罢了,若是林女郎被这府中人强迫做了违心的事,于情于理,他也该帮上一帮,免得辱没了程府的名声,让那纨绔惹下祸事。 这番心路历程是没法剖析的。 “我听闻程道廉那院子出了事,过来看看。”神色庄重,语气郑重,一身正义凛然,若是有冤屈的当真要向他诉苦了。 林九樾是没有冤屈的,她满心茫然,“大公子现下还在院子里。”说着,指了指前头,“院门在那儿。”将军来这院中的次数还没有她多,若是找不到也不是不可能。 林九樾不上道,程涉川也不恼,便像是家中长辈谆谆教导不懂事的晚辈,用的是商量的语气,“我听闻大伯母请了诸多……异士,这事自有他们解决,你若是觉得不便,大可不必掺和进去。实是大伯母威逼,也可另想法子。” “多谢将军好意,只是程府好意收留了我,若是能尽绵薄之力,我也是愿意的。”林九樾说得真心,她当真不觉得有什么。 程涉川仍想劝说,又觉林九樾隐隐已有些不耐,终是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花丛外头隐隐有女婢的脚步声,有人在过来了。 明明二人交往坦荡,林九樾心内就是不想让人瞧见,她眼神示意程涉川快走。 程涉川似是仍有些不甘心,但终还是依了林九樾的意思,瞬时人就不见了,来无影去无踪。 ** 程涉川走后,林九樾又绕着院子四处看了看,间或撞上其余几位异士,也不过点头招呼,观各人神情,皆无所获。 当真是撞了鬼了。 只能今夜再看看了。 异士们顶多不解,程道廉却已是颇多不耐,他被困在这院子里,因着多日未睡好心情已然是极差,更遑论便是大夫人也隐隐有些不信他。 “廉儿,当真有那女子夜半歌唱?”大夫人靠在床头,看着程道廉满脸憔悴,心疼不已,但还是避着人忍不住问出口。 不是她不信程道廉,实是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她心里大抵也有数。从小程道廉为了不去学堂撒的谎多了去了,只是从前容易戳破,这回的阵势她确实是辨不出真假,一开始也跟着被吓住了,可现在回想又觉得有些蹊跷。闹成这样,若是假的,及早收手才好收场啊。 “母亲不信我?” 大夫人一愣,神色有些尴尬,随即忙反驳,“哪有的事儿,只是见这女鬼迟迟不被抓到,我也心焦。” 程道廉也不知道信了没信,有些焉焉的,“不定是母亲请的这些异士水平不行,才来了这许多天也没个结果。” 大夫人正经了神色,“这可不兴胡说,异士们自有能耐,万万不可这般揣测。” 时下民风开放、百家争鸣、各派百花齐放,大夫人是俗人,也说不准更信哪一派一些,总之程府不缺钱,便年年都给各家行一些供养。到如今,是一片安稳。她听说异士们大多都耳聪目明,十里外的声响都能听清,唯恐程道廉的不敬之言被听了去,到时女鬼没被抓走,又被异士们暗地里使了绊子。如他们这等常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应对呢,那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没地说了。 异士们听没听说,林九樾不清楚。这番对话林九樾倒是听得一清二楚,观程道廉这般言之凿凿的样子,神思也算清醒,倒不像是撒谎或者是癔症。 太阳西沉,夜色升起。 又是新的一夜,院子里隐隐有些躁动。 气氛倒不似先前那般紧张,甚至有些松泛。 诸人心中原本也不对今夜抱有希望,果然,几人又在堂间坐着,至子时,仍未有响动。大概又是无望的一夜,几位异士已然心有不耐,哪有人家出了灵异,请人来施法,结果灵异不见了。在异士圈里,在座的各个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如今世家势大,他们已然诸多忍让,但很难不让人怀疑,这程府这回是不是在耍着他们玩。 惟有林九樾自是归然不动,面色沉稳,浑然不在意到底是被耍着玩,还是真的当真棘手。 月亮挂于空中,半片黑雾缓缓飘过,遮住了大半个月亮,向下投下一片阴影。 蓦地,一声尖叫声响起,透着极度的惊恐,原有些昏昏欲睡的女婢猛的惊醒,各个往程道廉屋里去,异士们反应更快些,不过瞬息,已都挪到了里间。 蜡烛点了满室,暗色的帘纱随风轻飘起,浓重的沉香里掺杂着一些安息香,熏得人昏昏沉沉。 众人终于在层层叠叠的帘帐后看到了—— 惊恐无措的仆妇和, 状若癫狂的程道廉。 程道廉披头散发,手指着前方,身子颤抖,说不出话来。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空无一人,一切安好。 唯有林九樾定住,若有所思。
第16章 暗士半跪在地上,“院里有了动静,大公子惊恐呼喊,异士们都进了屋。“ 阴影落在程涉川的脸上,晦暗不清,他手撑着桌子,听暗士继续道,“不过异士们像是没看到女鬼,只有大公子一人嚷嚷,便是一同在里屋的仆妇也没瞧见,却是被大公子的样子给吓得不轻。“又顿了顿,”奴离开时,听有女婢在嘀咕,“暗士瞟了瞟上座,吐出声来,”说大公子怕是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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