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世家才敢这般奢靡了。 素芹压低了声音,“女郎莫见怪,现今晚上院里必得四处亮堂堂,郎君才敢安心入睡。” 如此,林九樾点头,以示理解。 室内满满当当站了许多人,高堂上坐着大夫人,衣着雍容华贵,妆容未曾卸去,只不知是持妆久了,抑或是深夜劳累,少了些贵夫人的精致,肉眼可见的疲惫。 见素芹领着林九樾进来,也只是微抬了一下头,并未招呼。 现下堂内坐着的,无一不是各处请来的能人异士,或出自正经门派,或已是闯出了名声,相较而言,大夫人对林九樾并不抱希望,只上回程道廉因着有她在有了起色,不管是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姑且也请了来试试。 自是不能提大公子如今神神叨叨,但也要说清现下的情况,见人都到了齐,大夫人正色道,“这般晚叨扰各位先生,又奔波到了府上,实是如今院里出了奇事,万般棘手,还望先生们见谅。” 不过起了个头,仆婢们上前端茶倒水,室内暗香浮盈。 林九樾暗自打量,见众人各自端坐,面不改色,个个端得仙风道骨,倒是显得如她这般年幼的女郎有些格格不入。眉目一转,竟见到了个熟人,那人身着道袍,一手轻抚过白须,眼神浊浊,出神地盯着一旁的烛火,不知是当真如此高深莫测,还是夜太深人太困了。 这道长叫什么来着…… 哦,至纯道长。 当年便是被他和程涉川给联合摆了一道,可谓是给她深深上了一堂人心课。 林九樾扫了一圈,便又垂下眼,又听大夫人续道,“这奇事说来也是怪异,便是夜里头不知怎么女婢们都听到一个女子的吟唱声,也不知是人搞鬼,还是真的有脏东西,搅得人没法安睡,故而还得麻烦先生们想个法子,还这个院子一个清净,在此妾身先谢过诸位先生了。” 哪里是婢子们听到吟唱,分明是那位程大公子。 在座的各位都或多或少知晓了内情,只这内情既然大夫人避讳,自然也要跟着知趣地不提。 在寻常人家,若是连着一同请了诸多异士,难免感到不被尊重。 但这是程府,世家规矩多,行事周密,倒也可以理解。 这等女子魂魄缠郎的故事,在座的便是未曾破解过,也是听闻过,大抵便是程公子风流,惹了女鬼的情债,寻着了根源即可,算不得棘手。各个成竹在胸,个别自信的,已在幻想待事情一解决,不知程府要给出怎样的重谢。 林九樾倒是没想这许多,她在铃铛内睡得多,此刻仍是清明。她对重谢不感兴趣,只他们一族信缘起,既已入了这因果,不若趁着这个机会长长见识,多增一些历练,若是解决了自然好,解决不了还有这么多能人异士顶着,也没她什么事。 如此,甚好。
第14章 夜已至深,纵是神仙也困倦,更何况能人异士也不过是凡人。 但谁也不愿做第一个开口的,人人都在强撑着苦等着,可惜那传闻中的女子吟唱却是迟迟不来。 院子里落针可闻。 女婢们屏息待着,往常这个时点,大公子房里早开始唤人。 因着这事儿,不仅外间有婢女整夜候着,便是主子屋里的榻上也蹲坐了一个仆妇。 大公子又嫌其蹲坐着碍眼,令其趴伏着,仆妇体壮,险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可今儿,内间就是毫无动静! 能人异士们没有年轻的,都上了些年纪,端坐着心焦又无聊,都暗地里各自打量。 京城圈子小,知名的统共就那么几位,大家便是不曾打过交道,也隐隐有过听闻,因而也不难认。倒是末端坐的那位小女郎,瞧着实在是面生,看着又这般年轻,着的是寻常女郎家最平常不过的衣裳,想来也不是女冠,不知怎么也混在术士堆里。女郎长得倒是好看,只在异术一道,凭的是实力,长的再好看也没有什么用。 异士大多戒欲,到了他们这等修为,更是不容易破功。不过扫了林九樾一眼便转开,眼里带着些轻视,和对自己修为的隐隐自得。 都等着大展身手,但偏偏, 五更已过,夜□□散去,天将欲白。 众人苦等的吟唱愣是没响起。 不只是谁暗吁了口气,停直的脊背半塌下,终是靠在了椅背上,再顾不得什么风度。 有了这人打头,其他人也借着衣袍的遮掩悄悄松快了一下身子,到底都是老骨头,当真坐了大半个夜,熬干了心神不说,身子也坐僵了。 这些都还是好的,毕竟身上有些功夫在,最苦的是大夫人,原以为今晚就能有个结果,硬生生陪了一夜,她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啊。见天真亮起,终是不甘心,又苦熬了一会儿,蜡烛上的烛泪缓缓落下,半根蜡烛又去了,盛着蜡烛的那碗盏已是满堆了,内间依旧是半点动静也无。 遣了女婢进去,只说大公子睁着眼好好的,竟也是跟着熬了一夜不敢睡。 如此这般,今夜当真是没想头了。 大夫人只能强撑着站起,扶着女婢的手借力,面上还是要从容,“辛苦几位先生了。大抵是先生们在,那脏东西便不敢出来了。只怕先生们一走,那东西就又卷土重来。不如这样吧,院里空置的屋子有些,先生们便再多留几日,也帮着再瞧瞧这院子可有怪异之处。只是这样就又要麻烦了。” 到底是能掌家的,心内再焦急恼恨,面上也不能显出来。 不过是几句话便安抚了几位异士,又安排好了后续的事宜。 又命人妥帖安置好了几位先生,便再也支撑不住带着几位贴身婢女回了自己的院子。 “明明夜夜都有动静,怎么昨夜偏偏就是没有响动呢。” 日头渐渐升起,林九樾耳聪目明,听到婢女嘀咕。 “谁知道呢,或许真是怕了先生们,不敢出来了。”另一女婢应道。 “可总不能就让先生们常住在这里吧。” 虽说程府当然供养得起,可这些异士们各个都有名有姓的,人家怕是不愿意。 女婢压低了声音,“要我说,哪有女鬼,怕是咱们的这位公子又……不想去学堂了。“ 倒也不是没可能,可公子害怕的样子不似作假,大公子虽是纨绔了些,可不至于撒这样的谎,动静也忒大了些。“谁知道呢,说不准什么也没有,只是大公子……“女婢指了指……脑子,当即被另一婢女拍下。 “不要命了,这也敢妄议。“ ** 湖心岛上,冰雪渐消。 李轲干坐着无聊,他在京中混了个闲职,终日里无事可做,没事便来岛上晃荡。 毕竟,他在京城是孤家寡人一个,又没成家,素日里也是无聊,不如来岛上混口饭吃。 “我方才过来见府上气氛有些不大对。“李轲吞了口茶。 程涉川眉眼也没抬,径自在那儿练字。 李轲是个大老粗,对这玩意儿欣赏不来,见程涉川不应答,李轲索性将话挑明了说,“府外停了辆高车,我瞧着像是清阳观的。“ 清阳观? 程涉川终于抬眼,示意李轲继续说下去。 哪想到,等了半天,李轲扁扁嘴,又呷了口茶,道,“没了。“ 似是觉得没面子,又不甘地补道,“这是你府上,你都不清楚我又如何知晓。“我能看出府上略有不对已是凭借了军人的直觉了……当然,后头的话没有言之于口,稍显卖弄。 “你可小心些,现下清阳观可是在风口浪尖,别被内宅的事给耽误了。“ 李轲这般说,不是没有道理。来了几回,他也算是看出来了,程涉川居的这岛虽在府内,进这岛要先进程府的门,但这岛上的人与府内的和分家没什么分别了。两边算是断了往来,各自为政了。 但清阳观,现下时节当真敏感的很。 上月,尚书令当朝与赵王争辩,这原也算不得大事,赵王是将才,为人粗犷,尚书令则略有些迂腐固执,两人吵起来也算是情理之中,更何况朝中意见相左偶有争执也是常事。 但坏就坏在,这尚书令也不知怎么一回事。一场争辩竟像是辩坏了脑子,回去逢人就称赵王要杀了他,朝也不上了,日日蹲在家里,半步门也不出,听闻便是连妾室屋里都不去了。 府上的安防重了几倍,人人都背地里嘲尚书令举止怪异,人到中年却得了失心疯,便连皇帝也行了申斥。 可哪想到,过了几日,他竟当真暴毙于寝卧。 赵王只是为人粗犷,又不是蠢的,哪会在风言风语里还行如此事。 可事因他起,又摆脱不了嫌疑,那一个月当真是焦头烂额。 好在,关键时候,查明是因误服了清阳关的丹药,这才突然去了。 甭管真相是甚,清阳观被推出来了,赵王也就去了嫌疑。 时人对丹药推崇,清阳观信众众多,最后也就令一个小道士入了狱。事便算是了结了,可中间的水任是有眼的都知道深的很,这清阳关在这事件中到底起了怎样的作用,是替罪羊,亦或当真是其中一环,谁也说不清楚,怕就怕一不小心搅进了皇子争储的浑水里。 赵王遥领北地虚职,名义上是他们上司,实则又没有一起去战场上打过仗,心内是没多少敬重的,待他也如其他皇子一般,并无多少独特情谊。为了这样的交情,一不小心丢了身家性命在李轲看来是万万不值当的。 房门叩响,声轻而决。 来人一身劲装,步伐有力飘逸,功夫不浅。 他不敢抬头,只管出言上禀探得的情况,“是府上的大公子夜夜听得一女子吟唱,惊恐不已,不得安睡,故而大夫人请了些京城的能人异士,要除了院里的脏东西。” “荒唐。” 暗士一凛,续道,“京城排得上号的都请了,清阳观的至纯道长、天阴教的陆隐元,符占门的山玄,光鼎派的易历,现如今都在府上,还有一位……”话不及说完,便被一声怒斥打断,“为了一个纨绔,动静这般大,光请徒有虚名之士有何用。” 这帮沽名钓誉的,朝中但凡有些志向的,都不堪为伍。 若是真有真才实学,那怪物的事情早都解决了,何至于此。 暗士只当没听见,又继续补道,“还有一位不知名的,是原先就寄居于府上的女郎。” 程涉川一顿,笔尖滞在纸上,墨晕染开,成了一团黑雾状,好端端的一副字便毁了,“哪位女郎?” “姓林。” 墨还在晕染,程涉川干脆撂开笔。 林九樾怎么掺和进府内的事了。 “是何因缘?” 暗士一顿,“只听大公子院里的婢女唠嗑,这位女郎当年进府时手持了一块玉佩,听闻是当年女郎祖母于程府有恩,老夫人赏的,玉佩是一对,另一块后给了大郎君。月前,大郎君蹴鞠摔坏了身子,有道士言二人是金玉良缘,命格相配,大夫人这才想起了这位女郎。巧的很,女郎一去,大郎君的病情竟真的好了大半。故而,属下猜测,这回应也是因了这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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