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好心让人寒暄,自请告退。 哪想到不仅郡王妃客套,便是那刚回来的世子也热情得过分,两人竟执意相送。 推脱不过,于是短短的一段路便成了三人行。 世子一路上常问着玉惠县主的情形。 林九樾纳罕,这位世子竟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关系不错? 这般关心。 好容易到了门口,林九樾轻松了口气,这般寒暄周旋竟比她通经络更累。 一阵风吹过,林九樾的帷帽翘起一角,露出了林九樾的脸。 世子爷瞥过,一愣,随即耳畔竟红了。 他抬手,似是要帮忙理,林九樾还不及避过,一只手更快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她回身,程涉川? 他怎得来了。
第33章 程涉川抬手, 自然地帮林九樾理了理帷帽,不过是薄薄一层布,稍一顺便好, 他却是理了又理,帷帽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言行举止间悄然透出几分熟稔。 林九樾懵然地由着他动作, 直至回神, 他的手终于撤去。 那位世子爷似是也有些茫然, 脸色五彩纷呈, 好半晌,才出声道,“程将军这是……?” 程涉川含笑自若道, “林女郎暂住于程府中,天色已晚, 我顺路接她回去。” 一番话说得暧昧不清, 世子爷却是个不懂事的,打了哈哈道, “竟是如此。当真又是让程将军捷足先登了。林女郎有真本事在身上,今儿舍妹的病全因了她才好了大半,我原想着女郎这般有真才实学,不若留在郡王府, 一个异士府上还是供养得起的。” 程涉川一愣,状若无意道, “确然是我捷足先登了。” 也不知他说的是哪一种意味的捷足先登。 世子爷似并未放弃,竟还想着游说,又朝着林女郎道,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 良臣择主而事, 若是女郎另有打算,也可往我府里递帖子。” 程涉川面色不变,由着他发挥。 半晌,二人又寒暄了一番,林九樾等得无聊,又无意打断,便在一旁由着二人闲扯。 这会儿便该要感谢这个帷帽了,戴着它,任是发呆走神他人也不知晓。 衣袖被轻扯,林九樾这才回过神来,他二人终于是说完了。又是一番道别,终是到了末尾了。 程涉川侧身,温声道,“脚下有台阶,小心一些。” 林九樾轻唔了一声。 那人又提醒道,“天色太暗,有些看不清,小心被裙子绊住了。” 不过短短的路,竟絮叨了这么多。 说着,竟似是要弯腰帮她撩裙摆。 林九樾忙止住他,他怎得这般小题大做,恁说现下仍有几线余晖,便是深夜里,他应也知她耳聪目明的很,这会儿怎竟忘了。更何况,郡王妃和世子爷仍在身后头看着呢,这像什么话啊。 又想起今儿上午出门时两人尚在争执,虽说大多时候是程涉川一人不知所谓地生气,但总归是不愉快的。怎得过了一个下午,又成了这般。 难道是他对他上午的无理取闹自知有愧,终是生了歉意? 倒是有可能。 像是他道歉的方式。 下了阶,他又自若地掀开车帘,候着她,甚而想扶她上马车。 林九樾已习惯了他时不时的过分的讨好,这会儿依然觉得别扭,侧身避开,径自上了去。 他随后紧跟着上来。 方一上来,他脸上的笑意便不见了,整个人半侧着身斜靠在马车壁上,拧着眉心,不言一语,浑身透着一股不知名的倦意。 这是一个拒绝交流的姿态。 林九樾一愣,她原以为他会来接她,方才又是那般做派,是已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 竟是她多想了。 随即瞧着他那样,竟也有些气闷。 两人便如同三岁小儿般自顾自地沉默,也不知是不是在赌气。 又是谁在赌气。 半晌,程涉川出声,方才还不觉得,他声音里竟透着一些沙哑,闷声道,“女郎好本事,不过去了郡王府一回,便让世子爷不顾颜面地来抢人了。” 林九樾一愣,随即恍然。 时下玄学之风盛行,高门大院里都喜欢自个儿养一些异士。至于郡王府,瞧着今儿个的见闻,应是没有的。虽不知为何没有,但经了县主之事想供养一两个也是在清理之中,只是有真本事的异士难寻,常人又不会辨认,将主意打到刚为县主解了难题的林九樾身上实是再合理不过。 但世子这番无异于抢人的话似是惹得程涉川不高兴? 故而才有方才他那番的故作体贴,林九樾的气闷更甚,她清声道,“我既已答应了你暂留在岛上,便不会做其他打算,将军大可信我。” 两人都知当初约定的留在岛上是为了什么,程涉川这会儿听来却觉得一上午的气终于顺了些。他抹了一把额头,轻笑出声,伸手似是要勾林九樾的袖子,又顿住,“女郎勿要见怪,我今儿病了,头脑不清,出言无状,女郎千万要见谅。” 他嗓音沙哑温和,态度一改方才。 林九樾抬眼望去,见他原本白皙的皮肤更添几分苍白,两颊微泛红,嘴唇也干燥,再结合他从前向来端正的坐姿,恍神过来,他竟是真的病了。 和一个生病的人置气什么呢。 更何况这人拖着病体还想着来接她…… 林九樾心头的气霎时便泄了。 她不好意思道,“将军既病了,更该要注意保暖。冬日寒凉,天又黑了,不知是否久等?” 林九樾话里的过意不去显而易见,程涉川本该顺着她的话推脱一番令她心安。心内一转,却已出口道,“是了,方才经风一吹,好像更难受一些了。” 话才说完,便觉尴尬。这般说话实是有些不要脸和过于示弱了,实实在在地在利用女郎的心软,程涉川脸上悄然爬上了几抹红晕,顺着脸颊蔓延到了耳朵上。好在夜色渐暗,他今儿又本就透些虚弱的红,令人看不大真切。 林九樾果真有些急,出声道,“这可怎么好,回去请医正来一趟吧。” 程涉川听得熨帖,林女郎上了马车为图方便尚未解帷帽,暗色里,程涉川却觉得有一双盈盈的眼睛隔着帷帽专注而又急切地望着他,那眼睛如天上的月亮,漾着柔意,此刻在那样的注视下,他浑身便似荡漾在一片温暖的水流里,水流包裹着他,周身都要飘飘然起来…… 那滋味太好,程涉川脸上的笑意愈发真心。却听林女郎似懊恼又似担心道,“将军自幼身体便不好,本就体弱,又日夜操劳,这般下去可怎么行,可别……” 林九樾欲言又止,终是哀叹了一声,吐出她的殷殷关切,“医玄共通一些,我也算是读过几本医书,原这样的提醒不该我说的,只是医正想来也不敢和将军说这些,我也勉强算是将军的好友……”一番语重心长,程涉川听得更是舒心,后头她便要关照我好好照顾自个儿身子了吧。 又听林九樾续道,“将军尚未成婚自是不晓得身子亏损的厉害,似你这般自幼体弱的,若不注重保养,日后怕是追悔莫及,尤其将军的魂火极旺,本就难有子嗣……” 声音渐渐小下去,后头的话她止住了。 林九樾嗓音清越,如泉水流过山间,再加之她语气如常,竟当真像是一位医正好心劝诫病患。程涉川愣了半刻都未曾意识到林九樾的言下之意。 等回过神来,程涉川的额角轻跳,方才止住的头痛这会儿又开始发作,便是连心口都觉堵得慌,差点儿就要憋过气去。 隔着帷帽,程涉川也知她觑了他一眼。那眼神确然是担忧关切得很,可也明晃晃得带着忧心……程涉川近乎咬牙切齿道,“我身子好得很!” 可惜配着他现下这副样子,说服力实在是不怎么强。 程涉川似是怕林九樾不信,换了个姿势,端坐了身子。 林九樾一看他这个姿势,便知他又要训她了。 果然。 “这话是对我说便罢了,若是对其他男子,实是轻佻又失礼。更何况,我身体没有问题。” 程涉川又强调了一遍。 林九樾也有些懊悔自己多言,这不,果如书上所言,没有男子能接受得了这个,知了便要各个恼羞成怒起来。这不,程涉川这会儿便是显而易见的恼羞。原以为他会有所不同,竟如天下男子一样啊。知时人对子嗣看重,世家尤甚,她才一时心软,多惹了事。他要训便训吧,下回再不多事了。 后头程涉川又训了许久,自然还是那些话,车轱辘来回转。说得口干了才停下,只是再不半躺下,姿态端正,便就那样端坐着,马车颠簸也不曾影响他分毫,似是要力证他不虚弱。 车外寒风瑟瑟,街市的喧闹声渐渐退去,马车内呼吸可闻。 林九樾自不敢再乱搭话,于是马车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平静中。 程涉川脑海里仍流过林九樾的话语,字斟句酌,越想越头痛。林女郎怎会有这样的忧思,他日日练剑,身材虽算不得魁梧,但筋骨强健,幼时确实体弱了一些,但那都是从前的事。与她重逢以来,他何曾生过病。便是这一回,那也是因那夜里纵酒,而后又雪中练剑着了凉,今儿早上又因她生了气,再有梦中也常被她吸了精/气的缘故,说来说去,追根究底,竟全与她有关。 这会儿他当真是觉得病更重了,那自也是因了她。 可罪魁祸首竟全然不知,还口出这样的……污蔑之言。 程涉川咬牙,暗自调息,尽力平息静气。 车马行进得快,终是在天全然黑下去前回到了岛上,有女婢早已候在了门口。 林九樾方一下来,女婢便上前围着她帮着摘帷帽,又拉着她絮叨,“女郎,你可回来了,晚食都已备好了。见女郎久不归,郎主亲自去接了呢。”女婢在女郎跟前放纵惯了,想起郎主也一同回来,忙噤声,要朝着郎主行礼,抬眼,却只见程涉川一个背影,背影里似是带着一些怒气。
第34章 程涉川径自走了之后便再未回来, 女婢们往桌上一道一道上着菜,林九樾眼看着最后一道菜都已摆上,该出现的人却还没有出现。 定是他还计较着马车上的事, 心里恼怒着呢。 只是也不能不吃饭啊,倒显得她罪过了。 林九樾心内叹气, 又想起郡王府的事二人竟还没找着机会说, 更觉头疼。 罢了, 她转身问抱玉, “抱玉姑娘,可遣人去请了将军?” 抱玉一顿,嗫嚅着, “早派人去请了,只是郎主说……让人送饭菜到书房里, 他自个儿吃。” 今儿上午抱玉是眼见着郎主不满的, 原本见下午郎主主动去接人,抱玉还以为上午的事儿已经过去了, 哪想到他二人回来,郎主的脸色显而易见的差。真是不知这二人又闹什么别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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