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沈葭强忍住按着怀钰暴打一顿的冲动,低声下气恳求道,“怀钰,你快救救我!” “叫‘怀大爷’。” “……怀大爷。”沈葭无奈妥协,不情不愿叫了一声。 怀钰乐得大笑,憋着坏继续引诱:“说‘怀大爷’,您救一救小的。” 沈葭:“……” 他好整以暇等了半天,却没等来这句,抬头一看,只见树上的沈葭抹着眼泪,“哇”地一声哭开了。 “喂……你别哭啊,我说不救你了么?” 怀钰平生最怕女人哭,不管是三岁的女娃娃,还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掉眼泪他就头大,恨不得躲八丈远。 沈葭颇有骨气,一边哇哇大哭,一边道:“我不要你救,你走——” 怀钰:“真的,那我走了?” 他话是这么说,人却站在原地没动。 树上抽泣的沈葭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脸颊上还沾着几粒泪珠,怀钰站在树下,脸上的表情似有几分无奈,冲她伸开双臂。 “跳下来。” 沈葭望一眼地面,犹豫:“这么高……” “放心罢,摔不死你。” 怀钰向来没什么耐心,只说:“你跳不跳?不跳我可就走了。” “别走!” 他真有拔脚就走的架势,沈葭不敢再迟疑,闭上眼睛,心一横跳了下去。 坠落只是一瞬间的事,她闻到松子的清香,随即,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沈葭睁开眼,与一双墨黑的眼睛对上。 月光静静地投进密林,怀钰的脸放大数倍,呈现在她眼前,他白皙的肌肤,明亮的双眼,还有高耸的鼻梁和温润的唇。 沈葭头一回发觉,小煞星也是长得挺俊的,她搂着他的脖子,一时竟有些眩晕。 怀钰将她放下地,见她只穿着一只鞋,另一只不见踪影,便问:“鞋呢?” 沈葭不好意思地将光着的那只脚往后藏。 “跑丢了。” 怀钰多少也猜到了,在她面前蹲下去。 沈葭不解地问:“干什么?” “上来。” “这怎么行?”沈葭吃了一惊,“男女授受不亲。” 怀钰心想,你连脚都被我看光了,抱也抱过了,居然还跟我说这个? 他不耐烦道:“上不上来?不然你就光脚走回去。” 林子里荆棘遍地,沈葭想了想,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况且名节这种东西,她向来不放在心上,舅舅说了,名声都是留给外人看的。 她心安理得地爬了上去,少年的脊背还不算宽阔,却很安稳,身上的气息也很干净。 怀钰背着她,边走边说:“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笨,拿着地图都能迷路?” 一说起这个,沈葭就来气:“你还敢说?你那个地图画的都是些什么?鬼画桃符!一点也不准!简直是误人子弟!” “误人子弟不是这么用的。” “还说我,你肚子里也没几两墨水……” 怀钰气得咬牙:“沈葭,信不信我将你丢下去?” 沈葭赶紧一把搂住他脖子,怀钰险些被她给搂断气,大喊:“快松手!” 沈葭吓得松了手。 怀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将背上的人又往上掂了掂,皱眉抱怨:“沉死了,你平日不能少吃几口么,真不愧是‘沈猪猪’!” 沈葭听他竟然念出自己的小名,一时间又羞又气:“住口,不许你这么喊我!” 怀钰问:“为什么?这真是你小名?” 沈葭并不回答,而是认真地辩驳:“我一点也不沉。” 时下女子以纤弱文秀为美,相比起那些细腰溜肩的美人,沈葭确实生得丰腴了些,然而她虽体丰,那些肉却长得恰到好处,腰是腰、腿是腿的,嬷嬷总是说她日后的夫君有福,沈葭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是夸她就对了。 她信心满满,再次强调:“嬷嬷说了,我这样的刚刚好。” 怀钰嗤道:“你让她自己来背背就知道了。” 沈葭恼了:“你连女人都背不起,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怀钰嘲讽:“哟,你还知道什么是男人?” 沈葭:“……”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激烈交锋,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夜晚的山林格外寂静,除去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外,只剩他们的斗嘴声。 怀钰背着沈葭不知走了多久,忽见前方灯火大亮,原来是沈府的仆人以及道观中人提着灯在满山找人。 沈茹比沈葭幸运一些,没有狗追,慌乱中又找对了路,误打误撞遇上埋伏在草丛里的苏大勇,打扮成山匪的锦衣卫们舞着大刀跳出来,将沈大姑娘吓得花容失色。 苏大勇尽职尽责,扮演这群匪寇的头儿,先是言语调戏沈茹,接着又动手动脚,要将她抢回去当压寨夫人,但演着演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原本约好出来英雄救美的怀钰呢? 苏大勇冒出一头冷汗,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办了。 再演下去,假的也变成真的了,总不能真的抢了老大看上的女人。 正左右为难之际,陈适领着一伙人半路杀出,原来他见沈家姐妹俩久久不归,心急如焚地领了家丁上山找人,恰好撞见这一幕。 怀钰精心设计的英雄救美,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苏大勇等人敌不过人数众多的家丁,没有怀钰的吩咐,也不敢暴露锦衣卫的身份,暂时被五花大绑地关在了白云观内,准备待会儿扭送去顺天府治罪。 陈适将虚脱的沈茹留在道观厢房内歇息,自己又马不停蹄地举着火把上山找人。 辛夷也跟着,远远见到沈葭被怀钰背着,她尖叫一声,险些昏厥过去,连忙跑过去。 “小姐!小姐你没事罢……” “我没事。” 沈葭从怀钰背上跳下来。 辛夷见到她少了一只鞋的脚,又是一阵心惊肉跳,阻止上前来察看情形的陈适,又将自己的罩衫脱了,系在沈葭的小腿上,盖住她光着的脚。 做完这一切,辛夷向怀钰道谢,她是少有几个知道沈葭与怀钰关系的人。 她心中有些焦虑,方才怀钰背着沈葭出现的一幕,几乎人人都瞧见了,这下又不知会生出多少风言风语。 怀钰问她:“沈大小姐找着了吗?” “找着了。” 辛夷瞄了背后的陈适一眼,说:“不知为何,山上突然出现一伙强人,把大小姐给拦住了,好在陈公子及时出现,救了大小姐。眼下那伙强人被绑在柴房里,等会儿就会押送去官府。” 辛夷早就得知今日的计划,是以她没跟着沈葭一同进山,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意在提醒怀钰赶紧去柴房救人。 怀钰听后,果然脸色不怎么好。 不仅是因为设的计落了空,更因为他给陈适送了一个顺水人情。 说起他与陈适的渊源,倒也是一言难尽。 怀钰如今年满十九,打小就喜好舞枪弄棒,不爱读书,不知气走多少圣上给他请的名师硕儒。三年前,朝廷开科取士,圣上一时心血来潮,想让他也下场试试,看看他的真实水平。 这一试便不得了,春闱揭榜日,怀钰的名字位列第一。 他竟然考了个会元回来! 全京城的百姓都震惊了,想不到这个整日不思进取、只知闯祸的小煞星,居然有这等本事。 一时间,感叹自己识人不明者有之,向圣上恭贺道喜、拍马屁者亦有之,圣上只是但笑不语。 到了殿试那日,怀钰身着襕衣,和其余中式的贡士一同进入奉天殿觐见天子。 按照旧例,殿试只考一道时务策,一般是由皇帝圈定范围,内阁大学士亲自拟题,也就是说,殿试的策题都是提前定好的。 但那日圣上并未用预备好的策题,而是出其不意地现出了一个考题,士子们口头回答即可。 怀钰是会试头甲,自然也是他第一个应答。 考题是关于政府最近颁发的裁撤州县法令,询问如何不激起民怨沸腾的办法。 怀钰这人,你若问他行军打仗,攻城守土,他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若问他如何治国安邦,却是一问三不知了。 没办法,他只得现场胡编乱造了一通。 圣上听完,都给气笑了:“不知所云,狗屁不通!” 在场的官员吓得面色惨白,跪了一地。 这种事一审便知,无非是有人提前将考题泄给了怀钰,再找个枪手替他答题,将写满答案的纸张撕成小条,藏于身上,夹带入考场,巡考军士也没有胆子来搜他的身,进了考场,自己再重新誊抄一遍就行了。 怀钰本也不想当这出头鸟,随便混个过场就行了,谁知道请来的这个枪手水平太高,愣是给他考了个全国第一出来。 到了殿试就不好糊弄了,圣上慧眼如炬,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圣明天子,他是真金还是白银,一试便知。 科考舞弊案非同小可,往轻了说是影响考试公正,延误国家选拔人才,往重了说则是私相授受,蒙蔽圣聪。 圣上当庭处置了一批涉事官员,连同沈如海这个主考官都险些吃了挂落,若不是他确实与此案无关,想必也要一同被贬去瓜州吃沙子了。 怀钰的“会元”头衔是保不住了,不仅被撸了,还吃了圣上一顿臭骂,而陈适则因当日御前奏对谈吐不凡,字字珠玑,行为举止落落大方,给圣上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被御口钦点为状元。 怀钰这个脸丢得闻名京城,日后怕是连史书都要记上一笔,百姓们本就喜欢将帝王家的事当作谈资,这下好了,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茶余饭后无一不拿这件事来说笑,还喜欢将他和陈适作对比,说他俩一个是才华满腹状元郎,一个是胸无点墨的草包废物,说的人多了,怀钰想不恨陈适都不行。 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从此怀钰看见陈适这厮手就痒,总想揍他一顿,更别提两人还是情敌,陈适是沈茹名义上的未婚夫。 当下二人四目相对,陈适倒是恭敬,拱手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怀钰重重哼了一声,余光也不赏他一个,擦着他的肩走了过去。 陈适目送着他离去,等背影看不见后,这才走到沈葭面前,关心地询问:“二小姐,你没事罢?” 如此良机,沈葭怎可放过? 她眼珠骨碌一转,嘤咛一声,娇弱地晕倒在陈适怀里。
第6章 绮梦 当夜回去后,沈葭毫无意外被沈如海训了一通,骂她任性妄为,非拉着沈茹去后山,惹得兴师动众,惊动一整个道观的人都上山寻她。 对于父亲的训话,沈葭向来左耳进右耳出,听得昏昏欲睡。 沈如海大概也知道她朽木难雕,最后放弃了,只是严肃地告诫她,少与怀钰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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