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把今日探来的消息悉数说了,岑元柏听完,知晓一切都在先前的推想里,道:“既然大局已定,不必再在此处蹉跎。阿雪,给你大哥写一封信,让他在丹阳城做些准备,待我们回去,便替你们把婚事办了吧。” 两人俱是一惊,原以为要措辞来求一求,没承想岑元柏竟主动提了完婚的事。危怀风欣喜若狂,嘴角都合不拢:“谢伯父成全!” 岑雪也满眼笑意:“谢谢爹爹。” 岑元柏看他二人高兴成这样,心里酸溜溜的,轻哼一声,看回危怀风:“听说,你母亲也来了?” “嗯。” “当年危家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们,望你先代我向你母亲赔罪,待我伤好以后,再亲自向她赔礼。” 危怀风动容,不想他竟会主动提及当年的事。坦白说,那件事是梗在危家人心里的一根刺,他因为倾心于岑雪,愿意原谅,可是木莎难保不会耿耿于怀。作为当事人,她当然也有不原谅的权利。 “这次完婚,她也会留下来吧?” “嗯。” 岑元柏心满意足,道:“愿你们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 当天,危怀风、岑雪要完婚的消息传开,众人无不高兴。角天最是雀跃,嚷着要帮忙筹备婚事,拉来金鳞分工,说是谁负责采买,谁负责安排接亲的仪仗,届时婚宴上的各项事务又都由谁来落实。 金鳞被他嚷得一个头两个大,半天不吭声。角天看出他不大情愿,转头跟危怀风告状:“少爷,金鳞不愿意为您……呜!” 金鳞捂住他的嘴,把人拽出房间。 木莎失笑,看回危怀风:“论成亲,你也不是头一回了,应该经验充足,不需要为娘操什么心吧?” 危怀风梗住,憋了半天,委实忍不下去:“合着娘这次来,就是为讨一杯喜酒喝?” “那也不止,还得坐在上座为你俩见证,新婚次日,喝一杯新妇敬的茶呢。”木莎一脸坦然。 “所以这桩婚事,就我一人忙前忙后?” “成婚本来就是千头万绪,多的是琐事要忙,你要想办好,自然得费心费力。”木莎眼神一动,“对了,丹阳城里是不是没有你的府邸?住宅都没有一座,接亲以后,在哪里完婚?总不能洞房花烛,都借宿在旁人家里吧?” 危怀风被一再扎心,气得结舌。 “凡事欲速不达。要我说,至少等去了雍州再办,有九殿下为你们主婚,也风光些不是?”木莎提议,眼神里不乏看戏的促狭。 “娘不肯操心,我自有办法。不必非要谁来主婚,我也一定能把婚礼办得风光无限,羡煞旁人。” “你为何总是这么心急?”木莎由衷费解,忽然颦眉,“该不会是你把人家……” “娘!”危怀风喝止。 “叫唤什么?知道我要问什么吗?” 危怀风抿唇,就她今早往他屋里瞄的那眼神,谁不知道她心里藏着什么猜测,无外乎是看他与岑雪走太近,怀疑他是因为与岑雪有了不该有的,才要赶着成亲。 “真没有?”木莎再次确认。 危怀风闷声:“没有。” “小雪团年纪还小,就算是成婚了,也不急着怀孕生子。你要是敢提前让她有孕,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木莎正色。 危怀风脸更垮得难看:“想多了,我没那么想当爹。” “那样最好。” 危怀风一声不吭,起身走了。 “啧,狗脾气。”木莎低斥。 ※ 次日,众人动身前往丹阳城,走的是水路,租赁了一艘两层高的福船。从江州前往丹阳城最快不过三日,想着抵达以后便要成亲,岑雪很激动,走路时人都是轻盈的,可是看危怀风,却发现他这两日有些丧气,眉头总是皱着,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怀风哥哥,你不高兴吗?” 危怀风的房间在二楼尾侧,浪声最大,岑雪进来,看见他坐在一方短案后,又是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拨他眉心。 “没有。” 危怀风抓住她的手,顺势摩挲两下。岑雪低头,看见案上铺着的一摞纸,上面有刚落下的墨痕,是危怀风的笔迹。 “在写什么?”岑雪问完,手一划,那摞纸已调转方向,上面所写也跟着映入眼帘,竟是与婚礼相关的物资及费用。 危怀风脸皮薄,不欲让她细看,抽回来:“没什么,大概算一下有哪些要置办的,提前准备。” “上次你来接亲,是何人安排的?” “顾文安。” 岑雪了然。他从来不当家,头一次成亲是在危家寨里,有林况一手操办,后来是有顾文安坐镇,这一次光靠他,两眼一抹黑,怪不得怏怏不乐。 “夫人不肯帮你呀?” “不是……”危怀风不想叫她误以为木莎对他们的婚事漠然置之,说道,“这次成亲,我想亲力亲为。” 岑雪微笑,走至他身旁坐下:“那我也一起来。” 危怀风被她的温柔与体贴感动,总算展颜,低头在她发间一吻。两人依偎在案前,一面商量,一面记录,本来是很麻烦琐碎的事,一下竟也有了诸多乐趣。 “当真不买,租一间?”危怀风犹豫。 “嗯,反正不会在那里久住,不是还要去雍州?” “不行,先买一间吧。日后若用不上,再请人卖掉。”危怀风想起木莎揶揄的那句“总不能洞房花烛都借宿在旁人家里”,毅然决然地在纸上写下“购置房产”。 “婚宴那些,请城里有名气的酒楼来承办就好,至于菜品,我们可以一起先去楼里尝一尝,挑选中意的。” “嗯,”危怀风大笔一挥,“听你的。” “请柬那些,等角天采买回来,一起写?” “好。” 岑雪看着满纸墨迹,笑道:“差不多了。” 危怀风身心熨帖,搂着怀里人,第一次发现原来筹备婚礼是这样幸福的事。 “哦,还有一事。” “何事?” 危怀风试探着道:“你喜欢小孩吗?”
第141章 完婚 (一) 岑雪想了想, 点头。 “你喜欢吗?” “喜欢啊。”危怀风一口应下,语气里满含憧憬,“软软糯糯的, 像你小时候那样, 圆圆的脸蛋, 大大的眼睛, 乖巧又漂亮, 多招人喜欢。” 岑雪被他夸得不好意思:“那若是个闹腾的呢?” “闹腾?”危怀风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淡然, “那也不要紧,多打两顿就老实了。” 岑雪哭笑不得,想起要是真有一个像他一样的小闹腾,她可未必舍得打。唇角翘着, 笑完以后,岑雪大概猜出他问这一茬的用意,脸颊热起来, 神态含羞,说道:“不过,等殿下登基前, 我还没有心思去想要小孩的事。” “那当然。”危怀风道,“不平天下, 何以安家?你放心,我不急着当爹的。” 这是真话。他想要的是和岑雪并肩携手的陪伴,是独属于他们的厮磨,两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总算要走在一起, 不多享受些时日,多亏啊。 这一天, 商定完婚事后,两人在船舱里谈心,日暮方散。危怀风叫来角天,让他按照单子上列出来的事项去忙。角天数完那上头的项目,忽有种晋升为管家的自豪感,摩拳擦掌,道:“少爷,若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可否叫上金鳞一块?” 金鳞那人寡言,打小就一根筋,擅长练武。北边有首古诗,说“新买五尺刀,悬著中梁柱。一日三摩挲,剧于十五女。”金鳞便是这种爱刀甚于“十五女”的男人。平日里要他帮衬些寨里的公务还好,涉及男女、爱恋相关的,他像是碰着瘟疫,扭头就要跑。 “我上次叫他帮忙,他不肯理我,说是少爷您没这样的吩咐。您也知道,打仗以后,他跟着您南征北战,也是个肩上有功勋的小将军了,我可叫不动他。”角天诉苦。 “叫他来一趟。” “是。” 很快,金鳞被角天推搡进来。危怀风放话:“进城以后,你帮着角天一块筹备婚礼,他要你办的事,务必办妥,不得有误。” 金鳞一脸阴云,闷声应下,离开船舱后,揪着角天后衣领就要开揍。 角天叫嚷:“我现在可是少爷跟前的大总管,你敢揍坏我,便是蓄意破坏少爷的婚事,我看你如何向他交代!” 金鳞扔开他,靠在甲板栏杆上,鼻孔里哼气。 角天抻抻衣服,走过来,嘿笑:“不要生气嘛。筹备婚礼,那是最能沾喜气的,旁人求都求不来。你也老大不小了,跟着看一看,这儿也好开开窍。”说着,指一指脑袋。 金鳞身形一动。 角天跑得脚打后脑勺。 隔天一早,众人开始收拾行李,船家说约莫午饭后便能抵达丹阳城码头。角天在危怀风的客房里忙活完,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走来金鳞身旁,安排道:“购置房舍、联络酒楼、采买喜糖这些事情都由我来做,你不擅长与人交际,就先留在家里剪剪喜字、贴贴窗花,你个头高,顺便也把红绸挂一挂。” “剪喜字,贴窗花?”金鳞眉头打结。 “是呀。”角天不觉得有哪里不妥,“你不是擅长舞刀弄剑嘛?剪刀也是刀,回头叫春草、夏花教一教你。你是顶聪明的,保准一学就会。” 金鳞没忍住,拳头挥起来,角天及时抱住,由衷道:“别老这样,凶神投胎似的,谁家姑娘会喜欢你?” “你招人喜欢?” “我耐心温柔,嘴甜能干,招人喜欢是迟早的事。倒是你,老这样不解风情,往后是打算跟二当家开宗立府,建个光棍派吗?” 金鳞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午膳后,众人在甲板前集合,丹阳城的码头已遥遥在望。 岑家那边提前收到了家信,今日来接人的是岑旭及一应家仆、小辈。岑昊个头最矮,抓着岑旭的衣角,在风里垫脚遥望:“大哥,快看!是不是前面那一艘船?” 岑旭微微仰颔,虚眸分辨:“那么远,一个个芝麻似的,谁能看得清?” “哪里像芝麻了?甲板那儿明明杵着一排人,有个人个头可高了,穿一身黑衣服,肯定是危大哥!”岑昊心潮澎湃,想起快一年没见的危怀风,竟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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