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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俩的方向不一样,燕叔柠野心勃勃，锋芒毕露，自己又是宗室,不怕与人交恶，所以做了不少得罪人的事,要真说的话,他更类似于胡善龙于先帝。 而谢子介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风格更沉静温和,多重农事商事,文名满天下，以后大概会统领百官，站在文臣一列的最前面。 汴京城的大人物们是免不了交际的。 这一日下了朝，谢子介，燕叔柠，还有其余几个朝臣一同去茶铺子喝茶聊天,顺便说些近日的趣事——大事肯定不会在茶铺子聊，但什么琐碎事都要在府中面谈密谋，天子不喜,他们自己也会觉得烦。 半晌，其中有一个人便笑道：“不如请隔壁乐娘来唱几曲？” 燕叔柠和谢子介都是清正人物,家中只有一妻，这个人倒也不会没眼色到请花娘过来，便只叫了唱曲的。 然而他话音未落，谢子介放下茶杯，立马正色道：“不必了。” 燕叔柠跟着附和：“没必要。” 这里他俩最大，他们两个这样说，其余人自然也就闭嘴了，只是谈完事情后，彼此互相交换眼色。 乐娘都不敢叫，难道说天子宠臣还有一个要求是惧内？ 天子要不要求惧内不知道，但反正没几天，这事居然传遍了大半个汴京城。 俞五娘便来找鹿琼说了这件事。 俞五娘大大咧咧开口：“我和燕叔柠说这回做得好，下回还得这样，别说，惧内这说法，还挺好听的，难怪最近那些贵妇见了我，都像见妖怪似的。” 燕叔柠在朝中走的是冷漠凶戾的路子，就连他亲爹肃王和他的亲哥哥，都是该参就参，该发落就发落。 这样六亲不认的杀神居然惧内，别人看来，俞五娘肯定更凶。 俞五娘很快乐，那些整天话里带刺让她听不懂的贵妇们，现在见了她就跑。 俞五娘的关注点还是这样清奇，鹿琼笑得差点一口茶喷出去，问道：“那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俞五娘很不客气的：“他要是敢出去叫人唱曲，我就让他当几天猪头，看谁给他唱。” 说着还挥了挥拳头。 燕叔柠倒也不是真打不过俞五娘，但是这是能还手的吗？ 那么该顶猪头就得顶猪头。 虽然过程坎坷，和她想象的差别很大，俞五娘如今这生活也算是得偿所愿，嫁入高门。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聪明人，脾气耿直，头脑简单，前些年吃了教训才好一些，但最好的地方就是不管怎么样每天都是开开心心。 俞五娘又问鹿琼：“你家那个呢，就没个说法？” 说是自然说了，但方向和燕叔柠他们不一样，谢子介说完这几天的事后，鹿琼第一反应便是，这种事情也能传得沸沸扬扬，背后肯定有人做推手。 谢子介也挺生气：“别人夫妻恩爱也要拿出来造作，一群竖子。” 他是动了真火了，谢子介这些年修身养性，从外表上看，没什么人能把他和凶神恶煞的匪首白九联系起来。 但只有鹿琼知道，谢十三郎的少年锐气一直没有消失。 俞五娘还在叨叨：“这事儿怎么传的这么快啊？” 她也算是有进步，以前的话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层的。 夫妻恩爱便只愿彼此相守的其实也大有人在，这本就不算什么大事，但偏偏又过了几日，这事情居然还没平定下来，反而愿演越烈了。 说法也乱七八糟的，最后出面的居然是个老头，自称叫做毕叔，毕叔说，这俩人之间必然有更大的矛盾，只是相敬如宾但偏要自称深情，肯定有问题。 鹿琼问谢子介到底有没有说过这话。 谢十三郎记忆超群，半晌，真的想了起来。 “那还是先帝时候的事了。” 他当初满心只顾着怕，怕牵扯鹿琼，鹿琼也想起来了，但没想到谢子介用的居然是这个说法。 鹿琼似笑非笑，点了点头：“相敬如宾啊，的确极好。” 她都能想得到，谢子介那时候满心后悔与她牵扯太深的样子。 尽管已经过去了，但小鹿掌柜想起来谢子介逃跑去石雁城那段日子，还是不爽。 这自然是不能好的，小鹿掌柜也没给谢子介反驳的机会，一推门便把人关在了门外。 “春风挺暖，谢大人吹吹风好了。” 也多亏这几年，谢子介看着修身养性，其实练出来了好口才和厚脸皮，把白九那套练得越发炉火纯青了，此时他沉思一会儿，干脆撩袍一跪。 “琼娘，我错了，相敬如宾根本不够，让我进屋好不好？” 这人倒是坦荡，鹿琼气的咬牙切齿，她还在从窗户里往外看，各路仆从来来回回，频频看过来。 谢子介要是继续在外面，还不知道要说什么浑话，她忍不住了把门一开，拽着那人衣衿往里拖了过来。 谢子介笑嘻嘻凑过去：“多谢琼娘，琼娘可有喜欢听的曲子？词牌我都是极熟的，唱给你听。” 又没几天，鹿琼就听说，有大臣内宅不修，被参了，又牵出来了一串的事，最后罢官回了老家。 那也是差一步进政事堂的人物。 至于毕叔呢，谢子介都没动手，被回老家的大臣迁怒处理，没讨得好果子吃。 晚上她问谢子介是不是他动的手，谢子介倒是承认得很快。 “他想要拿我家宅事来动手，我回敬过去而已，”此时谢子介声音依然淡淡的，但又透着森然。 他们夫妻两个之间笑闹是一回事，但别人拿着他们的家事做文章就是另一回事。 “畏妻也能拿出来说事？”谢子介嗤笑一声，又道，“我们夫妻恩爱，关他们什么事，再说了，他们想有这么好的娘子来畏，都不配。” 说到最后尾音上挑，隐约又带上了十五六岁鲜衣怒马的谢十三郎的感觉了。 而也就是这一年的夏天，鹿琼突然感觉不太舒服。 刚开始是吃东西有些恶心，再然后平日里康健的身体居然昏昏沉沉起来，她小时候过惯了苦日子，刚开始也没有在意，强自忍着，还是谢子介看出来不对，吓得夜半披衣起床，去叫了太医。 鹿琼刚开始还觉得他大题小作，直到医官说鹿琼有喜的时候，自己也才惊呆了。 因为小时候劳累过度，又风吹雨淋，鹿琼早些年便被医官说很难有孕。 谢子介和鹿琼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孩子这种事情看缘分吧，他们两个人过得好就好，但谢子介更忧心的是，这是不是意味着鹿琼那时候的病根还没有养好。 这些年他自己苦读医书，又和太医令那边来回探讨，还非要鹿琼和他去跑马习武，日日练五禽戏，一直想办法要鹿琼身体更康健一些。 等到了这两年，医官说鹿琼的身体已经大好了，算起来要比寻常人家的青壮还要好一些，但是子裔这种事，依然是不一定的，便是有，也不会太多。 他自己是有些感慨这权倾天下的谢相是享受不到多子多福的福气了，谢子介自己则松了口气，只要鹿琼身体康健就好，孩子这种事情不重要。 曾经是一心求死之人，与他而言，别的都是虚的，只要能和鹿琼白头偕老，那就满足了。 鹿琼自己倒是有点想要个孩子，她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也没真享受过父爱，在还没遇见谢子介之前，就想过自己要是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对待。 但小鹿掌柜也很看得开，不能强求就不强求了，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啊。 因此听到有孕，两个人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 大概就是本来以为一成不变的日子，突然有了变数的感觉吧。 晚上谢子介很自觉的，在床边又加了个榻，自己抱着白氏留下的医书，看了一整晚。 第二天，屋子里面多了两个药炉。 第三天开始，太医令再次见识了谢大人旺盛的精力，渊博的学识以及刻苦治学的精神。 自从谢大人开始和太医令这边探讨医术，太医院时时感受到一种崩溃：一个文臣！文臣！怎么能比他们这群太医还能触类旁通，懂得还多？ 被逼无奈，这群医官只能更努力。 和严肃紧张，就差自己先孕吐的谢子介不同，鹿琼倒是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倒是很乖，她这些天除了有些困乏，其他的什么事也没有，照样该去铺子就去铺子里面。 不过鹿琼自己也跟着谢子介看起来了医书，看着看着，小鹿掌柜反而很有事业心的发现，她的蒙书铺子完全可以开一份新业务。 “也不用弄得太精深，”鹿琼给谢子介说，“咱们就弄个书，带些画的吧，讲些常用的药理，还可以分几份，比如你最近看的妇科圣手的，再比如江湖客们行走各地所可能遇见的，我想会有很多人需要的。” 凡是做女儿的，总会从母亲那里听到一些最基础的药理，比如哪些东西不能吃，哪些活血，哪些寒凉，但口口相传之中必然会有错误，此外，也并不是人人都能知道这些。 高门小姐自然有医官伺候，但像向汴京城的商户娘子，就会很乐意多了解一些。 而偏偏这些人，还真不一定有高门小姐和高门小姐的侍女们懂得多。 江湖客们就也是这个道理，行走各地，免不了遇见能吃不能吃的，若是有这么一本书，能介绍了各地常遇到的药草的形状，药理，色泽，也许某天就是能救命的。 而鹿琼他们甚至可以做成彩图，这就更好用了。 这件事没等谢子介开口，太医院那边就巴巴赶过来了，这可是大好事呀，真的可能救命。 谢子介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外祖家就是精通医药，白氏学到了很多医术，又教给了谢子介，如今白家和谢家都早已覆灭，这份传承若不留下来，也就彻底消失了，他颔首道，“我也可以捐些药方出来。” 宫里的空照听说了，也来凑热闹，几个人一合计，干脆决定做些小册子，又能索字，又有各地常用的药草，还有当地一些风俗人文之类的，另有一本白家的药方传承，白家的医术白家的女孩继承较多，因而里面颇多妇科相关，谢子介最近的心得也能整理进去。 这本书，将冠着已经消失的白家名义印出来。 空照回忆起来讲：“小时候我和师父到处行路，便发现北地的药草南方的行商很多不认识，南方也是如此，若是他们有了这册子，也许就能安全归家，天下如吕七娘的丈夫般，魂归野外的行商也就能少很多。” 面上他已经是老成持重的天子了，但私下这种时候，他也不想摆什么天子威严。 累，而且没意义。 总之这是一个新方向的大工程。 空照被鹿琼这样一说顿时想到了很多还可以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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