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兰瞳仁中现出愣怔:“你……说什么?” “是真的,柔兰。”芬梅走过来看了她好几眼,飞快说道,“就是今日下午的事情,那时候你不在,三公子的人过来没找到你,又碰上松萝,就直接将她抓走了,说你若不过去,那边便不会放松萝走!” 曼香语气凄切:“柔兰,你也知道三公子是什么脾性的人,松萝让他抓走,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受点罚都是小事,若是……你说府里有谁会出手相帮呢?” 柔兰脸色愈白,盯着曼香,“当真?” 曼香忽然有些不高兴,“你不信我和芬梅姐,难道还不信其他人吗?你大可问问其他丫鬟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她们都看见了。” 说罢,示意她去问坐在另一边的其他浣衣丫鬟。 柔兰已有些六神无主,循声看过去,便见坐在另一头的丫鬟们都面面相觑。这时候,其中一个模样出挑些的丫鬟站起来,对她道:“是真的,松萝已经被三公子抓走了,现在就关在柴房里,还不知道要吃什么苦呢,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若不是存心要害别人,那就最好过去救人,三公子摆明了就是冲着你来的,只要你去,松萝就不会受苦。”那丫鬟说话丝毫不客气。 柔兰忽然道:“二、二爷可回来了吗?” 曼香瞧着她,叹息直言道:“柔兰,你别指望着二爷了,虽说有消息传回来说二爷今日会回来,可这不是人还没到府上吗?再者,就算二爷在,二爷又怎么会帮你一个丫鬟去要人?” 柔兰踉跄退后一步,最后看了杂院里的丫鬟一眼,掉头跑出了杂院。 “哎,柔兰!”曼香佯装要追,又退回来,脸色浮起耐人寻味的笑。 * 祝延的院子离祝老太太的院子不远,此时正是用晚饭的时间,平嬷嬷带着送膳的丫鬟穿过抄手廊下时,忽然听见了些动静,停下脚步问身后的丫鬟,“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丫鬟仔细听去,摇头:“没有声音啊。” 平嬷嬷皱了眉,又驻足听了片刻,现在确实没有声音了,可是方才她总觉得听到了松萝的叫喊声…… “平嬷嬷,要派人去看看吗?”丫鬟问。 平嬷嬷朝屋子看了眼,还是道:“不了,老夫人还没用膳,等晚饭过后再说吧。” 说着,转头往长廊另一头过去了。 丫鬟福身应是,继续跟上。 * 柔兰没有去过祝延的屋子,但她去了几次徐二夫人的院子,这两处总归是离得差不多近的。 夜里风冷,她心中惶急,飞快跑着,虽然知道自己这一去就是孤身闯虎口,可是松萝因她被抓,她不能不去。 祝府似是专程为她开辟了条路,一路上竟都没遇上几个人。 终于,柔兰来到祝延屋子外面。 她才一走进,就依稀听到里面传来松萝支吾愤怒的声音,又像是被塞住了嘴,叫喊声十分模糊。 守在外头的赵锡看见她,扬起笑容:“来了啊?三公子等你很久了。” 就在赵锡话语落下时,屋门被推开了。 婵云从里面走出来,眼风一瞥,看见她的一瞬间,丝毫不掩眼里涌起的恶毒与嫉恨,“哟,来了?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呢?你的好姐妹松萝还在里头替你受苦呢。” 柔兰闭了闭眼睛,忍下心底生出的颤,僵硬着走了过去。 她从大敞的屋子走进去,便见偌大的正屋里,祝延翘着一条腿坐在圈椅里,他身后不远处,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压制着松萝,跪在地上。 松萝嘴里被塞了麻布,一看见她来,立即挣扎起来,眼睛通红,支支吾吾地冲她摇头,“不…不要……” 柔兰看向从她一进来,目光就落在她身上的祝延,垂下眼,低声道:“柔兰已经来了,求三公子放了松萝。” 祝延笑了笑,“把人押下去。” 护卫领命,把跪在后面的松萝扯走,柔兰愣怔之下,慌乱看过去。祝延见她看来,挑眉道:“我确实说过你来了就放人,放心好了,我不会食言的。” 说着,祝延站起来,慢慢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掩在光线下白皙的脖颈,暧|昧地伸出手,似要抚上她的脸,“毕竟我要的只是你,旁的丫头我也看不上,你说,是吧。” 柔兰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猛地抬头盯住他。 什么意思? “怎么,你今日过来,不就是默认愿意进我院子伺候我?”祝延笑起来,其实他的模样并不难看,生得与祝辞有几分相像,可以说的上俊,可神态却迥然不同,眼里眉梢都透着轻佻的流气。 他身上带着脂粉味,很浓,柔兰有些反胃。 空气中似飘散开若有似无的香气,她蹙起眉,一时竟觉得有些昏沉。下一刻,心中警铃大作,察觉不好,退后一步要跑出去。 屋外的赵锡得了祝延的眼色,眼明手快地关上门,堵住她的去路。 祝延见柔兰小脸霎时苍白,怒从心起,一把掐住她的脸,把她拖过来,强迫她面对自己,狠声道:“要伺候我,就这般不情愿?你那时去我二哥那里时,不是上赶着去的吗?在我这里就这副死人样?” 话才说话,他只觉得虎口猛地一痛,竟是被她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祝延大痛之下,将柔兰猛地一把甩到门边。 柔兰已有些神志不清,用力咬着唇,强撑着爬起来,推门出去。 原以为赵锡守在门口,她推不动,却没想到她这一推,便轻易将门推开,摔了出去。 眼前一阵蕴着沉水香的冷风侵入鼻尖,让柔兰清醒了些,她睁开水雾蒙蒙的眼,竟看到眼前一抹熟悉的渺青色衣袍。那是她曾贴身侍奉过,记在心里的颜色。 她猛地一怔,登时酸涩涌上鼻尖,强撑着伸出手,抓住男人的衣摆,语不成调: “二爷救我……” 不远处,赵锡与胡发瑟瑟发抖地跪在檐下,大气不敢出。 祝辞站在屋外,看了地上衣裳凌乱、气息不稳的娇娇儿一眼。 看回屋内时,眸色如浸寒冰。
第20章 “这样娇气。” 柔兰以手撑地, 勉强撑着身体,伏在屋外冰凉的石板地上,晕眩之下, 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模糊。 只眼前的那抹缈青, 让她勉强维持一丝清明。 他回来了。 柔兰酸涩眼眶涌上泪, 白皙的手拉住他的衣摆, 道:“二爷……” 许是地上颤声恳求的娇小身影与那声音打动了他。祝辞垂眼,掩住眼底汹涌的情绪,忽然低声问道:“我若救你, 你拿什么还?” 她拿什么还? 她已不再是从前东溪顾家父母宠爱的掌上明珠, 她如今沦落成了祝府的丫鬟,连身契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她拿什么让二爷救她? 柔兰轻轻颤抖着, 闭起眼睛, 她快撑不住了。 她声音很轻很弱, 泛着颤,“柔兰以后就是二爷的人,任凭……二爷做主。” 祝辞的嗓音含了莫名情绪, “不走了吗?” “不走了……”柔兰昏昏沉沉间,轻声呢喃出这一句, 意识彻底消失, 晕在了祝辞身边,再没知觉。 祝辞垂眼看向脚边的柔软身影, 将她抱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当口, 屋内祝延奔出,眼中狠厉,拔高声音道:“祝辞!”气怒之下, 他已经不再称二哥,而是直呼其名。 话音落下,男人淡漠的眸光转了过来。 祝延盯着他,咬牙切齿,声音字字从牙缝挤出:“这里是我的院子,这丫鬟是我的人,你无故闯我的院子就算了,现在还要从我这里抢人,祝辞,你安的什么心?” “把她给我!”他又道。 他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丫鬟,好不容易今日终于得手,就差临门一脚,偏偏关键时刻祝辞又来抢人! 祝辞看着祝延,虽笑着,眼底却冷淡,“她什么时候是你院里的人了?” 当那双略微上挑的,薄凉的眼看过来的时候,熟悉的威压便铺天盖地袭来,压得祝延手脚僵硬。 经过方才屋内的混乱,祝延此时衣裳凌乱,眼睛赤红。 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他忍得够久了,这段时间,他处处碰壁,今日就算与祝辞翻脸,他也不会让他把这丫鬟带走。 怒气随着酒意上涌,祝延狠声道:“这丫鬟,刚刚自己走进我屋子,二哥,你没看见?你不把人放下,今日也别想好好从这里走出去了!” 伴随着祝延这一声,原本蹲守在院子角落的护卫小厮全部涌出来,牢牢把去路围得严严实实,有人举着火把,明亮的火光映亮整个院子。 这阵势,竟像是今夜一个人都不会放出去了。 祝辞身后的赴白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心中震惊。不是吧,三公子今日当真要和二爷翻脸? “二哥,狗逼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人……”祝延喘着粗气,冷笑一声,“今日,要么你把人放下,离开这里,要么二哥,你也别走了。” 他祝辞不是也看中这丫鬟了吗,他还就要当着他的面把这丫鬟带进去折辱。 祝辞没说话。 赴白站在旁边,看着那道沉默的缈青身影,只觉空气中气压骤低,背后爬上森森凉意,脸色哭丧——三公子,你快别说了,二爷心情已经很不好了,这不是要命呢吗? 蜷在男人怀里的柔兰紧闭着眼,神情不安,额头沁出汗珠,轻轻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意识迷糊:“二爷……” 祝辞嗯了声,低声道:“没事。” 他似完全没将祝延方才威胁的话放在心上,转身离开。 她轻细呼吸急促,紧皱着眉,闻言,只循着他怀里埋得更深。 祝延脸色更难看了,眼神阴沉。 他抬起手,正要示意那些护卫过来抢人,此时大门外却突然涌进一堆人,火把的火苗照亮了整个院子,也映出来人的模样。 为首的祝老太太一看见这种场面,血压上涌,倒吸一口冷气,被平嬷嬷忙扶住了。徐氏和二老爷祝衫也跟在后面,看到院子的景象,都僵立当场。 “延哥儿啊,我的延哥儿……你这是干什么啊!”祝老太太哭喊着,拄着拐杖急急过来,拍着膝盖道,“都是一家兄弟,做什么要闹到这种地步,快把人撤了,撤了啊!” 祝延看着祝老太太,第一次红了眼,咬牙道:“祖母,二哥进我院子抢人,你也不管吗?” “这这……”祝老太太慌乱地四顾,看见男人怀里的柔兰,震惊之下颤声道,“这、这不是那个丫鬟?” 搀扶着祝老太太的平嬷嬷认出来了,“老夫人,是、是那次去二爷屋子照顾的柔兰。” 祝老太太急急拄着拐杖走过去,一叠声哄道:“延哥儿!不过一个丫鬟,你听祖母的话,听祖母的话,不要在家里大动干戈,都是一家人……之后你要几个丫鬟,祖母都听你的,你想要什么也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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