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延只赤红着眼,盯着庭院中那道身影,“把祝辞拦下来!” 守在旁边的护卫与小厮踌躇片刻,还是依言上前,此时,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乱象的祝衫终于忍不住沉声吼道:“祝延,你发什么疯!” 祝延不可置信地看过去,“父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还不快把人撤了,你看看这里成什么混账样子,你存心要在家里生事吗!“ 祝衫的脸几乎气得猪肝色。这个败家玩意,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婢女,居然这样大动干戈。这是抢人吗,这分明是把他这个当父亲的脸面按在地上了! 徐氏也吓坏了,美目盈满紧张,保养得当的手忙去拉祝衫,“老爷别生气,延儿不过就是想要个丫头,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祝衫丝毫听不进去,指着祝延怒道:“祝延,你反了你,二爷刚刚回府,你就生出这些事来,赶紧给我把人撤了!自家人这样大动干戈,传出去,我们祝家还要不要脸!” 火光熊熊燃烧,原本空旷的院子里挤满了人。 柔兰白皙小脸泛起薄红,已是难受至极,不安地动来动去,祝辞剩余的一点耐心悉数磨灭,不打算再浪费时间。 他不再停留,径直走向院门。赴白低着头,也赶忙跟了上去。 在经过祝衫与徐氏身边时,祝辞只留下一句云淡风轻的话,“二老爷,把您的儿子看好了。” 祝衫面部肌肉抽搐,勉强扯出个笑,“二爷慢走。” 徐氏站在旁边,脸色难看,目光盯着,直要将那道身影烧出个洞来。 院子里,祝延似是酒意上头,看见祝辞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了,愤怒之下就要冲出去,道:“我养着你们都是废物吗,人走了还不给我拦下来!” 祝衫再忍不下去,扭头看回去,大步迈进,迎面就给了祝延一巴掌,“孽子,你还想要干什么!” 祝延被打蒙了,怒而辩解道:“父亲,明明是祝辞闯我院子来抢我的人!” “那丫头本来就是二爷病时就去伺候了!你无理在先,还把责任推到二爷身上?”祝衫气得不轻,指着他道,“我让你在家好好学着掌家,你却把心思都放在这种女儿家身上,你是要气死你爹我吗?” 祝老太太心疼地过去,拉住祝延,“延哥儿……别倔了,听你爹的话吧,一个丫鬟而已,别伤了自家人的和气啊。” 祝延咬牙切齿,只觉得耳边嗡嗡的,“爹,为何你和娘都要那般忌惮他?你难道不是祝家家主吗,怕他做什么?我们二房又不欠他的!” 这句话落下,祝衫骤然气得瞪大了眼睛,身形晃了晃,“你……” “好了!”徐氏不知想起什么,忽然过来护住祝延,将他拉得远远的,压低声音厉声道,“延儿,别说了。这些话之后不能再和别人提起,听见没有?” 不远处,赵锡和胡发依旧如鹌鹑般跪在门外,一声不敢出,闻声赶过来的婵云与于媚儿怔怔站在远处,也不敢上前。 婵云看着眼前景象,脸色白了许多,差点站不稳,震惊过后,只剩滔天的愤恨与嫉妒。 * 赴白跟着也回到了二爷的院子,守在门口的计铎听见了远处的动静,无声问:“发生啥了?” 方才二爷抱着个女子进去,看起来好像穿着丫鬟服制,他也不敢问啊,只猜测着今晚府里应该发生了大事。 赴白正恍惚着,挥挥手没说话,匆匆进去了。 才刚走到屋外,瞅见里面昏黄的烛火,赴白揣着手在外探了探头,试探道:“二爷,用不用叫大夫来啊?” 屋内沉默片刻,随即道:“让人去抓些药回来,药方找许管家拿,熬热的浴汤。” 赴白哎了声,忙掉头去了,心里安心下来。 那小姑娘虽是在三公子屋里便显出不对劲的神态,可当时三公子也在,药的剂量不会重。更别说二爷名下商行有做药材生意的,二爷对此也有了解,方才这么说,那就是问题不大了。 屋内。 祝辞眼睑垂着,看着才刚刚放到床上,却又立即缠上来的身影,似有些无奈。 小姑娘白皙小巧的侧脸染上薄红,额头满是汗珠,呼吸不稳,整个身体轻轻颤抖着,隐隐在哭。 他起了怜惜的心思,抬手掠过她鬓边,将她被汗浸湿的凌乱的发拨到耳后,似安抚,似抚慰,压低声音道:“没事了。” 触碰到她耳边柔嫩的肌肤,他动作一顿,点到即止,便想收手起身离开。 却没想到她反倒攀上来,这下整个人都将他抱紧了,挂在他身上。 祝辞走不开了,视线落回她紧闭着的蜷长的睫,克制着自己,低声道:“好了,再忍一忍。” 只是,这句话不知是对迷糊中的她说,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而另一边,仿佛察觉到依附的人起身离开,动作决绝似要离她而去,柔兰饶是在半梦半醒的煎熬中,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害怕道:“二爷……” 于是,祝辞离开的动作便停在那里。 他忽然依稀记起来,上一次小姑娘夜里做噩梦,不安呓语时,叫的只是亲近的人的名字。 如今,却已是他了吗? 他心中起了一瞬间的波澜,压下不知名腾起的燥,嗯了声,“我在,安分一些。” 柔兰此时脆弱得很。 她隐约中,一直感觉有人在身旁,却这也不让她做那也不让她做,她热得不行想解衣裳,他不让,她身上难受想靠着人,他也不让,她舍不得他走,他偏要走。 于是,她便哭出来了。秀气的眉皱起,小巧的鼻子抽了两下,嫣红的唇抿成一条线,哽咽两声,圆滚滚的晶莹泪珠子,就从眼尾一颗颗地砸下来,一直洇进他的衣裳里。 既是难受,也是委屈。 祝辞听见动静,皱起眉看过去。 小姑娘紧紧抓着他的衣裳,枕在他腿上,泪珠子不要钱似的从脸庞往下掉,洇进他衣裳里。她没醒,意识仍是昏昏沉沉的,却能感知外界的动静,也在此刻尤其敏感。 他自及冠以来,掌家这样久,遇见的人各色各样数不胜数—— 从商之人重利,往往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与他打交道的虚伪之人海了去了,但面对那些人,他向来都能游刃有余,与之笑对不改脸色。 可是到了今日,一贯处事得当的他竟有些束手无策。 他在外,是祝家二爷。 二爷温润雅和,是如玉的翩翩君子,可他并不是。他是祝辞,是那个为了谋求所得之物不择手段的人,她进祝府纵然不是他预料之中,可见到她的第一面,他便起了心思,存心谋划了这一切,一步步引她入局。 骨节分明的手似带惩戒,擦去她眼尾泪痕,他声音更低,往日声线中的清润消失的无影无踪,“哭什么。” “这样娇气。” 当真娇气。身子这样弱,才不过在祝延屋子待了会儿,便被那么点药性折腾得哭成这样,身子这么差,就是该被人圈养在身边的。 他的视线忽然落在她颈侧那抹桃花胎记上,似是意动,抬起手,微粗粝的指腹摩挲上去,原本冷静克制的眼神暗了些。 没有关系,她再娇气,他都无所谓,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哪也不去。 “二爷,药熬好了!可要送进来?”赴白的脑袋在门口一闪而过,似想进来,撞进里面这一幕,赶紧又退了回去。 祝辞收回视线,喉结上下滚了滚,“进来。” 屋外的赴白得了令,才挥手示意抬药汤的人:“送进去。” 两个抬着热气腾腾的药桶的小厮进了屋子,头也不敢抬,把东西抬到浴桶边,把熬好的药汤倒进去,原本浴桶里的水中和了药汤的滚烫,温度恰好适中。做完这一切,小厮赶忙转头就开溜。 但其实也看不到什么。方才他们进来时,床榻外的帐缦便放下来了,只影影绰绰看到里面的侧影,令人浮想联翩。 赴白站在原地踌躇半晌,还是道:“二爷,您亲自动、动手吗?要不要我去找丫鬟……” “不用,送套干净的衣裳进来就行。” 赴白瞠目结舌半晌,猛然醒悟,忙点头出去,“是是。”他太碍事了,杵在这儿,还是在二爷把他轰走之前自己出去吧。 临出去前,赴白顺手关上了门。 屋内。 小姑娘轻飘飘一只,没什么重量,祝辞避开视线,将她外裳解了,抱到浴桶边。 浴桶里的药冒着腾腾热气,温度正好,他将她放在桶沿,只一只手揽着她的背,伸手下去试水温。 窗子没有关紧,几许夜风溜进来,许是少了外裳有些冷了,柔兰便只凭着本能去寻找热源,纤细的手抱紧他,搭在浴桶边莹润的足蜷缩起来。 “松手。”祝辞动作一顿,刻意沉了声音。 小姑娘刚开始没动静,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埋在他颈窝,竟然又无声掉起了眼泪,含糊不清地呢喃什么,他听不清,只隐约辨别出不要几个字。 祝辞已经被逼到了忍耐界限上,偏生怀里这个还糊涂着,他没办法跟她好好说。 “再不下去,你今晚会哭得更厉害。” 他的声音不知道沉了几个度,已经哑得厉害了,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的。 说出来的时候,又觉得好笑。 能将他祝家二爷逼成这模样,也独独只她一个了。 柔兰被他一吓,冥冥中觉得委屈,皓白的手臂缩了缩,却是不敢再缠着。她仍难受,身体冷热交加,触碰到温暖的药浴,眉头慢慢放松下来,靠着桶壁,脑袋慢慢歪过去,呼吸平缓。 只不过是将个小姑娘挪进浴桶里泡着,祝辞却整个人都出了汗。 他将四处窗子关好,才从遮挡的屏风后走出去。 “赴白。” 守在屋外头的赴白听见声音,忙推门进来,咧嘴笑道:“二爷有什么……” 等看到站在不远处神色阴沉的男人,赴白懵了懵,道:“二爷,怎么了?” 不是吧,二爷不是把人给带回来,亲自照顾上了吗,现在看起来怎么好像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二爷好像、好像……那什么……不满…… 祝辞眉心紧皱,道:“找个丫鬟来。” 赴白一瞬间恍然大悟,点头应下,可又折回来,苦涩着脸道:“二爷,可是我们院里没丫鬟。” 这话才说完,忽然对上男人扫过来的视线,也恰在此时,不远处的屏风后传来隐约的呢喃,赴白眼神立变,是一刻也不敢待下去,飞快道:“我这就找丫鬟回来。” 说着立马跑了出去。 到了屋外,赴白四处看了看,忽然想到不久前从三公子院子带回来的那个丫头,遂问小厮她在哪。 跟着小厮到了关着人的房间,便见松萝被捆着手坐在地上。方才祝延的院子乱象丛生,人是才被救过来的,没来得及松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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