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怎么就你们两个来了,周叔和饺儿哥呢。”负水连声问道。 “你一下问这么多,我们先说哪个好。”郑云无奈地摇摇头。 沈淮七说话直爽些:“你们离开淮安不久,将军府遭了天火。你不知道,那火势——” 少年素是没心没肺的。 负水连忙打住他,焦急问道:“那周叔和饺儿哥没事吧?” 沈淮七被人打乱话头十分扫兴,这会儿负气般冷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理睬她了。 好在郑云稍微成熟些,面色不无宽慰:“放心,府内的人都很安全。周叔和饺儿哥年纪大了,不方便远行,留在了淮安。我和沈淮七就跑来羌州找将军,顺便长长见识。” 听说大家无事,负水的心稍安。皱着眉沉声问道:“好好的将军府,怎么会遭了天火。那可是那么大的院子呀!”边说着,她抬手比划着,动作夸张。 沈淮七这才恢复兴致:“是啊!负水姐,你不知道,那火烧了三天半,禁军都出动了,不然差点烧到宫里头去!” 负水淡淡点头,无不惋惜地感叹:“倒是可惜了那么好的院子,不知道将军听了该如何伤心。” 三人俱是默契地看着前方负手而立的年轻男子。 晚饭是在院子里吃的,郑云下厨。 二人走的水路,两个月前便到了羌州,找了乡野之地住下,还开了一块田,种了些萝卜,此刻众人汤罐里的便是萝卜老鸭汤。 李珰搁下筷子,负水瞧见后赶忙停下碗筷动作,正襟危坐。对面还在狼吞虎咽的二人看向端庄的崔负水,暗地交换视线,默默放下了筷子。 李珰看着两个儿郎,懒懒说道:“将军府既毁,契约便不作数了。你们如今是自由身,今后有何打算。” 郑云和沈淮七彼此看了一瞬,皆是坚定地点头,继而郑云沉稳出声:“将军,我和淮七路上早就商量好了。如今天下动乱,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之时,我与淮七虽无大才,好在一身骨肉还算健硕。希望投入将军麾下,为国效力。” 说完,拉起一侧沈淮七的袖子来到李珰案前,恭谨地拜伏在地,礼仪周全,目光坚毅,倒像是有几分决心的模样。 “若是想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何不北上从军,北伐之战正是用人之时。”李珰语气冷淡,不甚在意地评价着二人忠心。 “我和淮七都是孤儿,幸得将军收养才活到今日。既是为国尽忠,也要报答将军容养之恩。且古人言,良禽择木而栖。北伐之军,皆由世家统帅,我们二人虽为国百死不辞,却不愿任人宰割、白白送命。” “求将军成全!” “求将军成全!” 一室安静。 李珰脸上少见地露出烦恼纠结之色,故而恶狠狠地盯着地上乖巧跪着的少年。大有他不出声,便在此处跪到天荒地老的势头。 李珰不耐烦地挥挥手:“起来吧!在我军中,没用之人先从低等下士做起,论功行赏,没有捷径可走。” 说话间视线幽幽扫过负水,眼神中的嘲弄意味分明,尤其念到“没用之人”几个字时,似乎若有所指。 郑云和李珰俱是兴奋不已,按捺下激动心情,重重连嗑了三个响头:“谢将军!”旋即起身拉过负水,三人兴冲冲地往外走,商量着切磋切磋。 院子里叽叽喳喳,李珰吵得有些头疼。手指用力地按在眉眼间,却没有厉声打断他们的兴致。 ---- 作者有话要说: 珰珰:我好烦,好不容易把家迁到了羌州,结果还是要多养两个人
无人敢写帝皇书(18-4)
李珰打算从羌州的流转货物查起。 乱民存续多年,久久镇压不平,如春后野草,年复一年,枯后又荣。这么旺盛的生命力,想必供养他们的土壤一定肥沃不已。 可是如今羌州的经济一手捏在乌颉手中,即便是淮安朝廷,也只在征收赋税上过问。其余,便由当地行政官根据情势自由布策。 简单来说,只要羌州缴足了钱,朝廷那边对某些事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满羌之地并不适合种植米粟一类的谷物,量产不丰,故而多同晋国、魏戎交易,以金银珠宝交换谷物。如今并入晋国版图,贸易无碍,自然米粮交易日益发达,从数百米粮铺中查出线索怕是不易。 李珰嫌郑云、沈淮七不够稳重,将人带回军中,随意扔给底下的卫队长带着。这不禁让负水暗中庆幸自己尚有击鼓之技,得李珰青睐,封为司鼓,大小也是个八品官儿;又为李珰信任,探查线索这等重要之事派出她这般心思细腻、成熟稳重、灵活机变之人。 二人扮作淮安来的米商,李珰是主子,负水是仆役。看着哪家店铺顺眼便走进去,负水走在前面为李珰开路,敲了敲柜台,沉稳开口:“管事,你家主人在不在。” 正在拨弄算盘的管事笑呵呵地起身,说话之人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男子,气度不凡,头上白玉之冠莹莹通透,身上锦袍在日头下鳞波荡漾,定眼一瞧,竟是天水青的芙蓉缎,如今只有淮安城中的贵人才用得上。 “在在在,我这就去叫老爷来。”管家打帘去了后房,约莫一句话的功夫,一憨厚模样的男子从门帘后踱步而出,管家跟在身后。 店主人姓宋。 负水拿出腔调:“宋老板,我家主子有些余粮要出,数量大,只有羌州能收。” 又颇为遗憾地摇摇头:“这是我们第一次来羌州做生意,没有门路,怕被人说少了诚意,这不,我家少主人亲自来了羌州谈生意,你看——” 负水将尾音拖得长长的,好给老板思索的时间。 门口李珰款款入门,优雅地朝着店主人行了一礼,笑得十分真挚:“小子姓陈,宋老板,多有叨扰了。” 负水看着身前之人,气质儒雅,文质彬彬,好似真是富贵人家栽培的小公子,一点没有军营里摄人威严的气势。 姓陈。 老板眸光一闪,细细打量着浓眉墨发、姿态风流的年轻人,面上笑得和蔼亲切:“公子气质不凡,又是贵姓,不知与淮安陈氏是否同出一门。” 李珰委婉一笑:“何必现时便亮明身份?宋老板,还是先聊聊生意好了。” 老板倒是没有将二人轰出门去,笑得更加谄媚,越是富贵之家,越是不能轻易打探的高云。 “实不相瞒,如今羌州米粮多由益州、越州等地买入,地方便利、米质好,物美价廉。况且这运途短了,路上也安全些。”老板有意同他亲近,颇为神秘地凑在李珰耳边,压低声量,“公子不知道,这路上多有抢劫的盗匪,防不胜防啊!” 两人边说着,老板引着李珰缓缓进入后房,只留负水和管事两个干瞪眼,尴尬笑着。管事还算礼数周全,端了一杯茶水。负水端起姿仪,学着淮安小姐们的做派托着茶盏,小口小口抿着,余光里看到那管事瞧她的眸光有淡淡的敬慕之色。 一盏茶刚喝了小半,李珰打帘而出:“宋老板还是留步吧,我去其他店铺再问问看。”说着迈开步子便是要走,负水急忙起身跟在他身后。 后面宋老板着急追来,拉住李珰的衣袂,李珰侧身冷冷一扫,他便松手,喘着粗气,站在一旁。 负水瞧见李珰使了个眼色,会意般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将刚刚被人抓住的地方细细擦拭。 “陈公子也不用去别处问了。我给你托个底,如今羌州几百家米商,晋国人开的店面不过十个数,其中我宋迎山的宋记米铺最大。今日公子穿着芙蓉缎,便是走遍所有羌人开的米粮店,不管你是陈家还是顾家的公子,统统都会被扫地出门!” 李珰露出一个怒极反笑的表情来,仍是冲店家行礼,好似涵养颇深、家风纯正:“宋老板不必吓唬我,左右不过几万两银子的买卖。至于我陈某人是否会被扫地出门,就不劳驾你操心了。” 出门前负水就说过这天水青的芙蓉缎太过招摇,如今怕是早已打草惊蛇。走在人群中,不用刻意观察,行人视线均落在主仆二人身上。 负水凑在李珰身侧,小声开口:“主子,那边估计得到消息了!” “那边”便是指乌颉。 李珰不紧不慢地欣赏着路上各式玩意:“怕什么。‘打草惊蛇’,可这‘蛇’终归还是要打的,还得杀了省事。” 他语气慵懒,好似说着什么平常话,摊子的主人连连抬眼瞄着主仆二人。 是家卖丝线的小摊,工艺自然比不上大铺子,做工粗糙,胜在款式别致。李珰挑了一根绯色掺着黑线的细绳,负水会意,从容付账,接过细绳,放在腰间的锦囊内。 可能两个大男人挑些女子用的玩意不大自然,李珰临了扔下一句:“夫人喜欢绯色,买回去解了她的气才好,不然好几日都得睡书房了。” 胜在负水心思活络,脸不红心不跳地摆出一个谄媚神色:“公子英明!” 两人在地摊上随意逛了逛,羌州物产与淮安不同。本来没生出逛街的意思,瞧得多了发觉这些物件还真是清奇可爱,也不管用不用得上,看见花纹顺眼的,随手买了几块方巾、腰带。负水腰间挂着的锦囊塞得满满当当,手上抱着几块鲜艳亮眼的绸布。 二人站在铺子前挑着香囊,人群忙乱中终是有人登场,乌颉一身常服,与淮安服饰不同,没有领口和衽,圆领套头,用绳扣系住衣服,一侧还站着一位美人,大方地冲着二人行礼。负水站在李珰身后怔了怔,回了一个男子的揖礼。 “今日刚巧陪夫人出来逛逛,不想李将军今日也是好兴致,倒是乌颉招呼不周,未曾随行介绍,好让将军一览安容风情。”视线不经意间流转到负水手上抱着的绸布。 人群在外围绕成一个圈,虽离中心人物远,倒是方便看戏。 李珰低眉一笑,流露出一丝忸怩神态:“乌大人说笑了。李某不过买些玩意,淮安城中的女郎们看腻了京城俗物,或许这羌州风情能博美人一笑。” 在场众人皆是心思玲珑之人,如何听不出李珰话外之音。他如今二十有六,尚未娶妻,怕是等平定羌州后便要动了成家的心思,毕竟“立业”已经先一步完成。 “李某就不打扰乌大人同夫人游玩的雅意了,先走一步。”说着即要行拜别之礼。 乌颉笑着打趣:“那乌某祝君早日抱得美人归。” 负水安顺地跟在李珰身后,越过人群。大人物走了,人群很快散开。 行至某条巷口,李珰一把扯过负水,她尚不及反应,好在没有惊讶出声。 巷子廊深,又多拐口,就在负水彻底迷失方向之时,李珰随手推开一扇门户的后门。 这次负水是不敢谴责他私闯民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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