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的确是实话,不过隐瞒了相当多的细节。方才自己做了煜王府的马车来,姬成煜这个狗皮膏药一样的男人也跟了过来,说担心她与别的男子相会,非得亲眼看到顾瑶才肯离开。 这般反常的行为,是因为半年前,魏姥爷给她说了门亲事,对方是个年少有为、白手起家的青年,可惜最后无疾而终。这事儿被姬成煜知道后,足足泡了大半个月的醋罐子,凡事听说魏佑娣接了别人的名贴,都得旁敲侧击一番这人是男是女,是否心怀不轨。 魏佑娣知道后简直哭笑不得。但是姬成煜如此幼稚的行为却让她心头一软——吃醋便是说明在乎,有时候也不失为一种情趣,更何况姬成煜吃醋的程度拿捏得刚刚好,没有一丝哀怨,反而徒增几分可爱。 刚才在马车里,姬成煜确定那人是顾瑶后,心情十分愉快,同她黏黏糊糊、腻腻歪歪了好一会儿才肯放人,魏佑娣想起方才的耳鬓厮磨,只觉得脸颊发烫,连忙低头假装在看小二送来的菜单。 顾瑶点的菜都是店里的招牌,很快便上齐了。小姑娘又要了一坛酒,看到魏佑娣刚刚皱起眉头,便笑道:“魏姐姐,我早就不是小孩子啦,喝点酒也不碍事。” 魏佑娣笑了笑,收回了手。 她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她如今腹有诗书,明白了很多道理,也知道了不少人情世故,但是那份天真浪漫依旧被保护的很好。 她还是那个顾瑶,只是人最终是要成长的。 这并不是坏事,魏佑娣十分欣慰。 两人许久未见,边聊边吃,十分融洽。这时,包厢外响起了敲门声。顾瑶起身去开门,却发现店小二点头哈腰地站在门外,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 “这位贵客,真是不好意思,都是小的该死……” 这劈头盖脸的一通道歉让顾瑶迷惑不已,等店小二冷静下来,她才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原来是这个粗心的小二把雅厢记错了,她和魏佑娣的厢房应当是在隔壁。 本来只是个乌龙,她不计较在哪里吃菜,但不巧这座雅间早已被人定下,人也到了酒馆。但雅厢de菜都上齐了,顾瑶二人也不能菜吃了一半,就得给人腾地方吧? 店小二眼看就要急哭,顾瑶安抚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也不会为难你。那定了这间雅厢的人是谁?可否接受与和我们拼桌?” 话音落地,楼梯处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不可能。” 顾瑶身体一震,抬头望去,看到李衍缓缓走了过来,身旁是一位娴静端庄的女子,正是已经同他定亲的谢家嫡女,谢幼云。 一时间,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愣,一丝难以形容的古怪蔓延开来。
第28章 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总算…… 谢幼云先开口道:“好久不见, 顾姑娘。” 顾瑶反应过来,挤出一丝笑意:“云姐姐,真是巧。没想到大家都瞧中了这个雅厢, 可真是风水宝地。” 屋内的魏佑娣也听到动静, 连忙赶来,看到李衍和谢幼云在一起,脸色也有些复杂。 “既然如此,便不打扰二位。”李衍问店小二:“可还有别的包厢?” 店小二愁云惨淡:“这位贵客, 真是不好意思……别的雅厢也都满了,您看看既然认识不如凑合桌, 今天这酒水就给您免了, 算小的给您赔个不是。” 李衍似乎还想说什么, 谢幼云便点点头:“李公子, 天色已晚, 我们还是尽快用了晚膳, 莫要耽搁时间了。” 于是店小二又搬来两个椅子, 添了两份碗筷杯碟。这顿饭变成了四人行。 李衍坐在了顾瑶对面, 小姑娘方才啃鸭头啃的正欢, 如今也矜持了起来, 把鸭头冷落在一旁。 “刚才我跟瑶瑶先吃了点,估计也都凉了, 你们二位再点些菜吧。” 气氛有些僵硬,魏佑娣笑吟吟开口。 做生意的多是能言善道、察言观色。她知道顾瑶心里不好受,便开始张罗起来:“相逢即是缘,这里我年岁最大,饭钱就算到我账上,权当咱们给瑶瑶接风洗尘。李公子, 谢姑娘,莫要客气。” 这一桌子点的都是顾瑶爱吃的菜,什么八宝鸭、酸梅排骨、花生甜汤,李衍和谢幼云自然是吃不惯的,于是又点了几份菜,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 李衍对吃喝用度十分讲究,他随便下了几筷子,就兴致缺缺。顾瑶虽然眼馋八宝鸭,但也不想在李衍面前啃骨头,只能猛夹面前的糖醋里脊。 但另一个原因,便是李衍和谢幼云坐在一起,看起来登对极了。 之前大大咧咧没能发觉,此时此刻这郎才女貌金风玉露的一对璧人近在眼前,顾瑶觉得无比刺目。她闷声不说话,只知道吃菜,不一会儿盘子只剩最后一块糖醋里脊,两双筷子清脆地碰到了一起。 谢幼云笑了笑,收回手,把最后一块里脊让给了她。 一旁的魏佑娣察觉气氛不妙,又打开了话匣子:“听闻近日连城闹涝灾,连着下了五六天的大雨,我们新进的一批货正好困在那儿,不知什么时候能到,真是让人发愁。” “连城地处中原,为何会遇到此等大雨?真是咄咄怪事。”谢幼云问道:“魏姑娘,你们行商耳听八方,可有知晓原因?” “说是修建那白沙大坝,触怒了河神。”魏佑娣说罢,又觉得当着李衍的面这么说也不太好,赶紧笑了笑:“不过只是坊间传闻罢了,工部花了那么多真金白银,难免有人听风就是雨。这话也就咱们自己人关起门来讲一讲。” 李衍却不吃这一套:“修缮大坝乃是造福一方之幸事,连城良田万顷,说是我大雍粮仓亦不为过,有了这引水渠,连城的庄稼便不怕旱季。此举应放眼百年,再下定论。” 魏佑娣当然听出这话中的刀光剑影,生意场上最为迷信,大家酒桌上也好讲些坊间故事活络气氛。她一时间没注意,没有考虑到工部尚书的公子也在场,连忙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的酒:“李公子果真见识了得,方才是我多言了,这一杯给李公子赔罪。” 然而酒杯还没举起来,便被人夺走了。顾瑶生怕别人抢走了似的仰头喝尽,辣得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 “哎呀!”魏佑娣连忙拿出帕子,让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瑶瑶,这是酒呀,可不是白水,不能这么喝的。” 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就算在学堂里识字读书,也才将将十六岁,这四个人里最小的就是她了。魏佑娣照顾她的口味,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谢幼云也把最后一块糖醋里脊让给她,没有和她争抢;李衍虽和她年纪不相上下,但出身世家,见识远非一般人可比,谈起修建水利这等国家大事,也是一针见血。 所以为什么自己不能快点长大呢? 她感到挫败,喉咙中的火辣退去后,才开口道:“我有些口渴,没事的魏姐姐。” 小姑娘焉了吧唧,像冬白菜似的:“我不喝便是了。” 下一秒,一碗温热的花生甜汤端到面前。 “甜的。”李衍低头擦了擦唇角,没有看她。 他的手白皙细长,方才衬得瓷碗都晶莹了几分。顾瑶感觉胸中的气焰又燃烧起来,燎得她面颊赤红。 “谢谢。” 小姑娘轻声道。 …… 众人从酒馆出来已经天色向晚,几颗零星的星子挂在夜空中,显得无比寂寥。 谢幼云找了个托辞先走了。 方才吃饭的时候,瞎子都能看出来顾瑶和李衍的气氛不太寻常,她走得十分干脆利索。魏佑娣今日也忙于新开张的胭脂铺子,本想叫辆马车送顾瑶回去,顾瑶却摆摆手说算了,自己走一走消食。 再过几天又要回到山顶的学堂,冷清得让人清心寡欲,她想趁机会逛一逛京城的夜市,浸一浸人世间的烟火气。 李衍喊了家里的马车,但今天正赶上集市,马车过不来,只能在街口等候,走过去得有五六百米。 这五百米对于顾瑶来说,仿佛有五公里那么长。她和李衍一起并肩走在热闹繁华的夜市里,铺子灯火通明,把少年清隽的五官映照出淡黄色的暖意。 他看起来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顾瑶偷偷瞥了他几眼,在心里默念他已经定了亲,定了亲呀,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于是“啪啪”拍了自己脸蛋两下,想要清醒过来,却看到李衍皱起眉头:“你这是作甚?” “我,我打蚊子。” 李衍沉默了一下,没有揭穿她拙劣的演技。 “听说你去了云上学堂,可还习惯?” 顾瑶老实回答:“还好,学堂在山顶,平日里比较清静,适合念书学习。” 说罢,她忍不住看了眼李衍的脸色:“我之前看到你和阿兄,总是读一些密密麻麻的书,如今也能理解你们的乐趣所在。” 许是耳畔边的万家灯火暖意融融,让人轻易卸下防备,李衍也不知为何,说了句颇为真心的话:“大雍向来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但流传下来的,就是对的么?你敢于迈出这一步,已经做了许多女子不敢做的事情。” 第一次听到李衍袒露心声,顾瑶微讶。 他刚刚好像夸了自己? 小姑娘喜上眉梢,脚步轻盈,杏眼含笑,连头顶的月亮都比寻常更为圆润可爱。 不远处,一个小姑娘正在卖簪花,竹编的席子上,淡粉色的泡桐花扎成一束束,等人来买。 顾瑶指着小摊笑道:“李衍,你瞧……”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人群之中炸起一阵惊呼。只见一匹黢黑的烈马扬蹄狂奔,一路噼里啪啦掀翻瓜果满地,顾瑶还没反应过来,那尘土飞扬的马蹄已经近在咫尺,眼瞧着就要踩在她头上砸个窟窿,她突然被人往旁边一扯。 转眼之间,天旋地转,她被人抱在怀里,又因着重心不稳狠狠摔倒在地,两个人就这抱在一起的姿势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直到碰到角落堆起的谷垛才停了下来。 现场一片了狼藉,满地都是菜叶子烂鸡蛋,无人在意在街角的谷堆旁,一股莫名的情绪迅速滋生。 耳畔边是激烈而又急促的心跳声,噗通、噗通—— 夜市里,熙熙攘攘的呼喊声悉数远去,有人似乎在喊着“哎哟,我的瓜摊儿!”“我的鞋子呢!”但顾瑶都听不见了。 顾瑶从来没有离死亡如此之近,后知后觉的恐惧让她冷汗津津,那一瞬间马蹄带着呛人的土腥味儿和腥臭,若是没有李衍,她定是要活活受着那一脚! 李衍这下子也被摔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身上的小姑娘又悄悄把他抱紧,勒得他十分难受。 他想要把人推开,却看到顾瑶浑身发抖,像只雏鸟,背上全是冷汗。 “你可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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