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像是病了一通,气色不佳,但行动不见任何障碍。 侍女红荼接过王后手中递来的火折子,举着,凑到坟茔前。 她们要对阿兰的坟冢做什么?陆象行微怔,手扣住了剑柄,几乎立刻便要出鞘。 如茵望了望里头,这时,她原本平静而深邃,宛如澄湖般的脸色,出现了龟裂:“怎么会?” 红荼缓缓道:“王后,怎么了?” 如茵指着另一侧同样隆起的土丘:“上一次我们来时,好像不见这里多了一块土包,莫不,也是坟冢?” 红荼往里张望,同样流露出好奇:“王后。兴许,兴许只是泥沙往这里倒灌,堆积起来的。近日尾云夏季,雨水多得要命,这里一下雨就会淹了。” 如茵十分谨慎,忐忑地摇头:“只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红荼道:“王后疑心,这里已经被人发现了?” 她并不认可这观点:“倘若有人发现了这个据点,应当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王后您定是多心了。” 据点。陆象行捕捉到一个词,按下的剑柄,缓缓往下推移,剑刃落回剑鞘。 如茵王后,果然有鬼。 宫中几乎所有目睹过当年秋尼带回如茵事件经过的老人,在如茵王后来的这几年里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换血,所以,已经不再有人能说出当年的详细情况,对如茵的来历更是一无所知。 最清楚的人,莫过于秋尼。 但此人对如茵显然已经中毒颇深,料定他会为此翻脸,且会通过秋尼惊动如茵,陆象行没有实证,对秋尼便不曾多言。 如茵扶住了身旁的岩壁,烦闷不已:“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此事却容不得万一。” 红荼上前,扶住了如茵,低声又微笑:“如今已是非常之时,王后还瞻前顾后什么?我们的军队就要重整旗鼓,踏碎尾云河山了,王后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把消息传递出去,便视同叛变,如茵王后,原来你果真对将军不忠。” 这一句出来,陆象行已经完全肯定,这二人,果真是苍梧人。 当年如茵出现在凤凰山,费尽心机做了秋尼的枕边人,是苍梧人的预谋。 陆象行确认了心中的揣测,思绪一瞬又飞入长安。 陛下身旁也有美人无数,他虽不曾像秋尼带回什么来路不明的女子,但处处留情,倘若…… “这些年,我为他送了多少消息!难道,他还会怀疑我不忠么?” 如茵气恼自己,将红荼推开一旁。 她咬牙,声音了含了哭腔:“当初,他求着我,哄着我,让我替他做这件事,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处境!我被迫委身给一个不爱的男人,他难道不知道,我日日侍奉秋尼,究竟有多恶心!难道这些年,我对他做的还不够多么?他要是有心,怎会对我生疑?” 红荼却嫣然一笑:“将军这样的男子,怎会倾心于王后。” 陆象行业已听出,这两名女子口中说的那个“他”,原来是苍梧叶擦风。 如茵错愕地回眸:“你?” 红荼再一次上前,不由拒绝地扶住了王后,搀着她,像是防止她跌倒,右手抚摸过王后轻盈秀丽的乌黑长发,一指指地往下捋得顺滑。 “王后知道么,侍奉过将军的人,只有王后你,将军没有碰过,是完璧之身,我们,都不是呢。” 如茵的眼眶里,两只眼珠宛如鱼目凸出,震惊得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红荼是在她坐稳了尾云王后之位以后才来到她的身边的,她本身也是苍梧叶擦风费尽心思派遣到她身旁的细作,叶擦风在信上说,怕她一人在异国行动不力,故而派了一个聪慧机灵的女子来辅佐她。 如茵不但对此信以为真,还感激涕零。 她为了苍梧鞠躬尽瘁,叶擦风终究是没忘了她一片深情。 红荼又笑,抚王后秀发的手指轻轻一勾,缓慢地绕上如茵的雪颈。 如茵似已经失了魂魄,呆呆地听着她的话,连反应都不能。 “王后你可知为什么?” 如茵顺着她的话,茫然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红荼绕着如茵纤细的雪颈,将那绿云飞瀑般的青丝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因为,你一开始,就是被将军选中,要送给秋尼的……礼物啊。” 说到“礼物”二字之时,红荼脸色一沉,顺手扯紧了如茵的长发,一用力,那一把乌黑靓丽的长发便化作了坚韧得堪比牛筋的绳索,扼得如茵上不来气。 她瞪大了鱼目眼珠,拼死挣扎起来,挣扎间,脸颊涨得红紫,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三个字。 红荼没有回答,她冰冷的容颜俨然如地狱。 手上加重了几分力气,即刻便要将如茵扼杀在此。 “此地隐蔽,是最好的传信之地——” 顿了一顿,她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嫣然的宛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 “也是最好的埋骨之地。” 嘴上温柔地说着最恨的话,手上残暴地做着最狠之事。 如茵已经渐渐求生不能,慌乱挣扎间,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块浮木,拼死往下拽。 那不是浮木,而是红荼的长发。 她拽得红荼头皮炸裂般刺痛,红荼冷了眸色,松开了如茵的头发,让她得以片刻喘气。 旋即,红荼一把掐住如茵的脉搏,长而尖锐的指甲深陷入如茵的皮肉中,迫得如茵撒了手。 红荼脚下一摆腿,将柔弱的如茵一腿扫堂在地。 如茵跌倒下来,红荼屈膝跪上她的肚子,桎住了她的动作,等自己头皮缓过来,她重新给如茵的脖颈套上了一圈圈柔韧的乌丝。 这时她脸上的戾气散去,恢复了笑意:“你真以为我喜欢给你当婢女?你对将军已经没用了,上路吧!” 说着,她勒如茵的手一紧,如茵登时脸颊紫红,呼吸困难,当场就要窒息而亡。 说时迟那时快,红荼蹬住如茵的腰,打算再一次加紧力度,勒死如茵之时,一柄长剑从黑暗之中掷出,朝着红荼面门飞来。 红荼哪里想到,在黑暗中竟埋伏有人手,莫不是如茵那贱婢的救星? 为了保全性命,她未有脱手放弃了如茵,往一旁闪开。 陆象行的银雪钉在地上,剑刃隐隐反光,细细摇颤。 瞥眼第一瞬间,红荼便惊愕地呼出来:“银雪?陆象行!” “不错,”陆象行自暗处走出,拾起地面的火折子,重新吹燃,火光照着他刚毅俊美的面容,他讥嘲道,“看来你有些眼力。” 红荼拔下了发间的银质长簪,警惕万分地弓着腰,将银簪尖锐一头刺向陆象行:“你怎会在此?” 这里地方隐蔽,平日里是绝无人踏足的。 陆象行澹澹一嗤:“你们将军派你到王后跟前的目的,就是让你监视她。现在她对你们将军没用了,你们将军便让你杀了她?好一招鸟尽弓藏、借刀杀人的毒计。” “陆象行!你该死!” 红荼不容有人污蔑将军,突然咬牙切齿,手持银簪扑过来,誓与陆象行同归于尽。 招招净是封喉取命的打法,仿佛不杀陆象行不罢休。 陆象行的银雪剑钉在地面,并未去取。 在那不要命的女子扑过来时,陆象行侧身避开,那女子先后以银簪点他前胸、颈、肩胛、腰腹膻中,几处关键大穴,但差之毫厘,均被陆象行闪过。 她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刺客,没有花里胡哨的招数,有的只是杀人技。 但这样的杀人技,走不了几招,便已黔驴技穷。 陆象行一脚踢开红荼的手腕,那力气大得红荼从肩到肘、肘到腕一阵发麻失去知觉,银簪也飞了出去,远远地落在地上。 没有簪,还有牙。 红荼张开了檀口,用自己的白牙冲上去,朝着陆象行的颈部便要下口咬。 陆象行皱眉,一拳挥出,肆意痛击,正中红荼的下巴骨。 “咔嚓”一声,那顽强的下巴骨不堪重击地脱了臼,粉碎骨折。 红荼整个轻薄的身子犹如一只断了线的纸鸢飞出去,无力地坠在泥面上,挣扎了几下,终于是爬不起来了。 然而她对如茵的刺杀竟还没完,这个素质极高的杀手,举起了她还没有受创的右手,重重砸向如茵那如花似玉的脸颊。 若是教她得逞,这一拳只怕要砸得如茵鼻梁断裂,出血而亡。 陆象行瞳孔一缩,箭步上前,一掌拖住了如茵的脚踝,将人往后拽,脱离了红荼这一记杀招。 接着又是一脚送出,把红荼远远地踹走。 如茵呼吸不畅,刚才又惊险地死里逃生,人躺在地面,重重地大口呼吸着,眼泪从眼眶之中不断涌出。 仿佛直到此刻,她都想不明白,为何叶擦风要对她下毒手,她不敢相信。 她宁愿相信,是红荼背主弃义,嫉妒她在将军心里的地位,才对她痛下杀手,将军根本不知情。 “不……” 岩壁下的洞府,充斥着女子的哀苦声。 “他不会那样对我的,不会的……” 她掩面而泣,哭声绝望。 陆象行抬步,来到王后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 未几,薄唇中溢出一丝嘲弄:“秋尼为你,负了尾云,负了妹妹——” 既是细作,只怕这些年,没少在秋尼跟前离间王室兄妹的情谊,所以蛮蛮才会觉着秋尼对她比往昔不同。 “王后留着哭诉,去向国主说罢。” 陆象行面无表情地绕过她,将钉在泥里的银雪撤出,擦拭了染泥的剑锋,铿锵一声还剑入鞘。 大灵清寺,王后走失,巫长紧急派出了近乎全部的守备前去寻。 于山前寻回王后时,她正被绑在一棵树上。 同样被绑的,还有王后身边的侍女红荼,她同样也是五花大绑,被绑在另一棵树上。 这场景,第一时间让人以为王后遇刺。 直至他们看到了陆象行。 巫长惊动了,她那总是苍白秀冷,宛如千年雪山般的容颜,难得一次动了怒意:“陆象行,你来我尾云乃是客,今日你以客欺主,尾云岂可相容?” 陆象行不多费唇舌:“这二人有话要对国主讲,请巫长派人,传话国主上山。” 巫长派人通传国主是可,但,“你先将王后与侍女松绑。” 陆象行道:“恕难从命。” 巫长厉声道:“陆象行!你莫以为,你打退了苍梧国,在尾云便可以目中无人!” 陆象行剑眉微蹙:“我只是怕我一松开,这人跳将起来,要宰了你们王后。至于王后——以她现在的精神状况,还是绑着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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