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漆眸内划过一抹异样神色道了声:“想要便过来坐。” 才刚刚在书案旁寻了个矮凳子坐下的南栖嗅到了一股花生烘熟的浓香,隐隐约约被一股浓烈香甜的桂花气味儿压着,对于爱食甜的她来说是难以言喻的诱惑。 从小时候盼着从叶湘怡手里头能分到一颗饴糖,再到后来每月攒了银钱从街边小贩手里买的糖霜葫芦,无一比得过眼前这个叫花生酪的东西。 她看着玉白的大掌从花生酪上略过转而从食盒下层拿出熟悉的白瓷小碗,冲鼻的汤药味掩下了甜香。 “表妹既然来了某这处,就顺带将晚边的汤药喝了。”萧衍清冽的声音此刻如魔音灌耳。 南栖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琼鼻皱起,一手扯上他垂落的衣袖,不忘使劲薅了一把。 心里头想着果真是好料子,入手冰冰凉滑不溜秋。 “表哥,就不能先不喝吗?还没到时辰呢。”娇言软语磨了许久,未曾注意到身旁人眼底的晦涩不明。
第17章 起意 矮凳低小,被南栖挪到书案旁。 紧紧挨着那把金丝楠木凿就的太师椅,她的目光垂落下去正巧可见墨色斓袍腰间扣着的鞶带,玉质镂空样式雕琢成竹君子样式。 地龙燃起,屋内渐渐暖了起来。 南栖尚且还着氅衣,拉着萧衍垂落的宽大衣袖说了好一会子话,手上推搡动作间鼻尖沁出滴滴汗珠 她尚且不知,只觉得不知为何突然闷热起来。 蝤蛴仰起,柔顺的三千乌发顺着纤长的脖颈后仰垂落,如绸缎乖乖地披散于纤浓有度的脊背后头。 微微上翘的唇瓣随着娇艳软语一/张一/合,因着吹久了风显得的有些干涩的唇瓣美中不足,却又勾得人低头想去润她。 水光潋滟的桃花眸渐渐变得雾蒙蒙,逶迤的眼角泅红。 正主却尚且不知她这副模样对着旁人是何等的折磨,依旧娇娇怯怯扯住他的衣袖,用那看似拙劣却又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撒娇讨饶。 终于,南栖松开了他宽大光滑的衣袖,一手抚上绯红的面颊不解道:“表哥,为何南栖觉得自己好热?” “这屋内明明冷的很,就比外头廊下好上那么一些。为何南栖此刻却觉得好像入了净室热汤中。莫非我吹久了风,病了?”她刻意低垂的眉眼此刻松散开,尾部细细的褶慵懒向上挑。 漆黑瞳仁内却是无辜与不解。 因着热意宣暖白回来的十指不安在衣襟前交叠地动着,上头布着的一个一个红色疮痕刺人眼。 她生于江南兴县那等贫瘠小县,在家中又是那般境况,不知道地龙也是正常。 萧衍放于身侧的指节摩挲了下她松开的衣袖,似乎还有余温。 眉睫轻敛,容色清冷,低垂的漆眸内却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 二人挨的极近,只一拳之隔。 芙蓉般清透却艳极的娇靥轻轻蹭/过他腰间斓袍。 萧衍忽的往后靠了靠,一腿搭上另一条腿倚在太师椅背上。 朗月清风的郎君做出这等动作来添了几分风流意味,出乎意料格外好看的紧。 这样拉开二人间距的动作却牵动了南栖某处的痛处。 肉眼可见一大簇发丝被那腰间鞶带扯去了,南栖痛的嘶了声,再顾不得生没病生没病的事,眼角不一会儿便噙满泪花,顺着扑朔睫羽颤动将落不落。 娇滴滴的声音凄哀道:“表哥,我疼。” 门边却传来一串脚步声,愈来愈近,消失了许久的云山在书房外头求见:“公子,那把匕首属下去查,来处已有了消息,望公子......” 说着说着云山惊觉有些不对,门旁立着的青衫小厮不断冲他挤眉弄眼,一指朝外还指了指院子外头西边的方向。 这是何意,云山不解。 倒是过不了一会儿,紧闭着的门扉被从里头推开,夺人眼的是一双骨肉匀称,细腻白皙的女人手。 云山保持抱拳一膝着地的姿势一动不动,若非他说完话闭上了嘴,此刻那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 !公子书房内竟出现了女人! 到底是谁,他才离开了那么小会儿又发生了什么事。 门扉彻底开了,一股暖融融的微风带着龙脑冷香从里头轻飘飘拂过云山带着泥点子的白衣。 南栖眸内含着盈盈泪花,低垂着头看见一旁的云山。 不知为何嗓音微微发涩像巾帕置于盥盆中被紧紧拧干了水,尾音颤颤:“云山大哥久等了,公子他让你进去呢。” 语罢南栖便略过二人向外头走去。 妆发皆宜,唯耳后那簇发丝略微有些蜷曲杂乱。 是南栖表小姐,一切出乎意料又似在意料之中。 云山抬头看了眼静默立于门旁装聋做哑的青衫小厮,心头急气,这厮怎的不直接与他说是二表小姐呢。 又一次他似乎坏了主子好事。早知便等上一等再说了。 饶是云山,再迟钝也察觉出些微不对出来。 他挠了挠头,起身向书房内走去。 入目是公子一袭斓袍,面上云淡风轻,依旧执笔落座于书案前,与寻常相比一切未有异常。 “你在看些什么”直到听见公子清冷的声音从上首传来,云山后背一紧抬眸正巧见着公子微微上扬的唇瓣。 瞧着是心情极好。 .... 绿墨被玉清筑的下人请去偏房喝茶水,才喝了一盅小丫鬟便不喝了,在房门外踮着脚翘首以盼。 直到廊下出现那抹月牙白的身影小丫鬟甩着手中棉帕叫道:“小姐,奴婢在这。” 南栖听见绿墨熟悉的声音,猝然抬眸便看见她小跑过来面上盈盈的笑。 被府上那青衣小厮领头送出院门,他那白净的面上一改疏离笑地灿烂,与之前大相径庭。 想也知是误会了些什么。 南栖捂着手里的汤婆子,出门前合依在廊下给的,道是公子吩咐的。 她摸着上头雕刻的花鸟虫鱼,长长的眉睫颤动。 只觉口中麻木的很。 适才在书案前一通慌乱摸索,才将缠绕着的发丝从镂空玉带上细细解了出来。 那人竟说实在不行就只能用剪子绞了这簇发。 就生在耳后鬓角旁,若绞了该有多难看。 且坊间多有结发做夫妻,恩爱不相移的说法,这发只得剪了交予订下终身之人。 南栖自是不愿,只得顶着绯红的两靥在他腰间摸索。 不然,总不能头顶着玉带出门去。 离玉清筑远了些,一路上落雪纷纷静谧无人。绿墨伸手摸了摸南栖外氅罩着的周身皆是干燥暖和的放下心来问道:“小姐,奴婢刚刚听到二公子那的小厨房开火了,可是做了什么好东西?” 小丫鬟笑的见牙不见眼,美滋滋接着求道“是咱们南边那头有的东西吗,可好吃,奴婢没见过小姐就说来听听吧。” 好吃吗? 南栖朦胧的眼底一点一点清明闪烁而过,好吃不好吃她不知道。 将发丝从玉带中脱困后,她方才未歇下一口气便看见已端至眼前的汤药,萧二公子在对待她伤了腿这事上比她这个腿的主人家还要上心。 喝光了汤药再去尝花生酪,甜香浓郁也染了苦意,什么也尝不出。 只觉舌尖麻麻的。 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新奇的,只是花样多了些罢。还不如前月你在街上买的糖霜葫芦。” 竟是如此,看来兰陵公府的厨子在做吃食也不如何,小丫鬟歇了心思。 二人绕着玉清筑外的水榭游廊慢慢地走着,踏过一处僻静的园子,枯黄的杂草被奴仆们清理干净,就连连日积雪落满的青石板路亦被扫洒干净。 绿青的石板铺地整整齐齐,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雪地单独被辟开几块被围着未清扫里头落雪,栽着株株红梅,如今迎了风一片白中缀着点点红,美煞人。 园中深处隐有鹊儿的叫声,冬日里竟有鸟语花香之境。 自来了兰陵公府除却梅园宴,风大雪大也无机会上各处去走走,如今这会儿倒是应了景雪小了。 绿墨拿着伞提议道:“小姐,奴婢看这景好,且地面干净无积水。不若便走这处吧,也防再湿了鞋袜。” 在玉清筑的书房内,湿透的绣鞋被生了地龙的暖意烘地差不多又干透了。能有好路走,南栖也不想再淌一回堆满积雪的路。 当下便点头同意了。 二人向园子深处走去,越走女子清凌凌带着喜悦的声音便越发明显。 “潭姐儿踢累了吧,过来娘亲抱抱。” 孩童稚嫩带着甜甜奶音的声音仿若在耳畔错落响起:“娘亲,玉潭还想再玩一会儿。” 玉潭,是萧大公子唯一的嫡女萧玉潭吗? 想绕路再走避开已是来不及了,她低垂的眉睫颤颤,掩下里头思绪。 怪道这处偏僻园子扫洒地这般干净,原是卢夫人和爱女常在此处玩闹。 她也是晃了心神才没察觉出。 正往前走之际,一枚黄红绿相间羽毛鲜亮的毽子已从树梢那头飞到了这处,南栖正巧抬脚将其接住。 梳着双发髻的小女孩头上戴着毛绒绒的粉色宫花,身前挂着以红绳穿就的长命锁,此刻一颠一颠地往这头跑来。 圆圆的脸蛋宣粉可爱,她也见到了南栖,及立在她足尖的毽子。 只一瞬小丫头便在她身前停下了脚步,抬起包子脸丝毫不见胆怯问道:“姐姐,你是哪家的?我是萧家的,爹爹在家中行一。” “你好漂亮,你可以和我一起玩吗?” 后头跑着气喘吁吁的奴仆此刻赶到了,低下身子张开双手作保护状。 抬头瞧了南栖还未喘过气声却如洪钟:“唐突姑娘了,老奴是大公子夫人房内的。” 语罢蹲下身子又对着萧玉潭谆谆说道:“潭姐儿,说好了下回要等等嬷嬷,不能这般乱跑了。” 正是爱闹的年纪,小小的人儿从树丛下头钻过,几个丫鬟婆子也累的够呛。 后头这时才急匆匆走出来个冰蓝色翠纱露水百合裙的女子,她面上布着些焦急。 她生得极美,却又不是艳极的颜色。 黛眉轻扫,通身一股书卷气,面庞白皙莹莹润润,举手投足之间世家贵女风范尽显。 南栖之前在梅园亭台水榭见过她,卢氏清瑶,兰陵萧氏长媳。 她屈膝福了一礼:“南栖见过卢夫人,无意路过此处惊扰了小小姐与夫人。” 态度谦卑,容色端庄。 若是没在假山上头看见湖边那一幕,或许还会信她几分。 无端地,卢清瑶又想起那夜夫君归家她刚提及此事那人疯了般的举动。 低低吸了口气,只想快些回去。 她平淡无波的面色上瞧不出什么,低下身子拉过萧玉潭的小手道:“玉潭乖,姐姐她还有事要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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