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嬷嬷去了外头回来正想说萧珏的事却听见了这番话,她知道夫人心头一直藏着事。当下便冷了脸斥道:“二娘子说的是什么话。公子自然是爱慕夫人才真心求娶,婚后琴瑟和鸣,相伴五载也未曾纳妾。” 曾经卢清瑶身边的老嬷嬷,如今她摇身一跃成了萧家长媳,身侧的老嬷嬷亦水涨船高,连她也敢斥责了。 她笑了笑对着卢清瑶道:“琅意没有旁的意思,姐姐能明白便是。” 卢清瑶却是有些累了,对着卢嬷嬷道:“你去院内看看潭姐儿醒了没,若醒了将人领到我这来。” 是要支开她了,卢嬷嬷面含担忧看了卢清瑶一眼,却只能依着吩咐退了出去。 谭姐儿,是她与珏哥哥生的孩儿。突然听到这名字又叫她想来在荥阳郑家五载无后被说道的日日夜夜来。 是郑二郎身子不好,一月里也同眠不了几回,她如何能有孕,反倒是卢清瑶,萧珏表哥是武将出身,那方面定是无问题。五载她才为萧家诞下一个女郎,想必二人感情相当不合吧。 实则是萧珏成婚前几年仍在军中任职,边关战事频发,一年到头也归不了几回家。圣旨调他回京任职后的头一年卢清瑶便有孕了,直到如今谭姐儿三岁有余。 “也不知谭姐儿几岁了,都是叫郑二郎那短命鬼害了。我如今蹉跎了这些年岁,日后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她扮着可怜,实则暗暗激起卢清瑶心头的情愫。 郑二郎君,那当真是如芝如兰,天下第一温润如玉之人。清瑶到了今日还记得槐花树下她在藤条攀附的秋千上坐着,就着春日里的暖阳看书。 看着看着面上笼下一道阴影来,抬起眸来便见到日光下郎君唇边挂着的浅笑。他向她作揖,将手掩到衣袖里去。 温润若山间清泉汩汩的声音谦和有礼分毫不会叫人觉得不适:“姑娘,在下失礼了。适才见有蜂要往姑娘面上蛰去,才出此下策,姑娘可是无事?” 她无事,但她分明看见他迅速红肿了一片的手背。 这样温柔似水的人,为官亦是躬身为民,不曾有一丝懈怠。明明是簪缨世族出身,却也乐于绑起裤脚在农忙之时下到最贫的县里,与民割稻抢收。 他的身子貌似一直以来都不太好,常年饮药,但绝非是卢琅意口中一事无成反倒害了她的短命鬼。 这样的人去了民悼,不该这般说他的。 卢清瑶目光灼灼,看向卢琅意,向来轻柔的声音掷地有声:“你不该这样说他的,为国为民他从未亏待过一人。” “郑家能放你归家,想必也少不了他弥留之际为你说话吧。” 这倒是,荥阳郑家五姓高门,嫁入他家的女子日后还要嫁去给旁人做妻,面上也不好看。她能再嫁,确实是郑二郎替她求的。 忆起郎君临去前温润的眉眼,咳出血拉着她的手道这辈子对不住她,负了她。还让她莫慌,会为她想法子的。 卢琅意面上才浮起的歉疚又渐渐消了下去。想法子,这就是他想的法子。 放她归家,她已是嫁过人了,再嫁就算入五姓高门,也不会适龄子弟愿意娶她了。 反倒是本该受这份苦楚的卢清瑶如今风光无限好。 她靠在椅背上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姐还是这般了解我夫君。怪道当年人人戏称你二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一墙之隔,书房门边倚着的人眸里是化不开的阴霾。他一手搭在放书的木架上,此刻掌心用力,横条木叫他紧紧地攥着,上好的沉香木从中段应声而碎。 好在今日日头好,下人将书搬到外头去晒了,不然此刻书架坍塌,摆着的书要砸落一地。 他心头揪得厉害,他的妻这些年还心心念念着那人。 那人白衣如许,眉眼温润的样子是他如何也学不来的。 无人知道,当年那事。他承认他手段卑劣,撺掇着郑家同名满范阳的卢家二娘子相看,阻挠郑二郎同清瑶见面,一次二次的郑家看中了卢二娘子。 前后脚的功夫,他上门提亲去,代表萧氏同卢氏联姻,人选便是他心心念念的清瑶。 他爱她在廊下翻着书卷的样子,也爱她在床榻帷帘间难以克制动情的模样,爱她对他冷着脸,亦爱她纤细的冰凉的指尖抚上他眉梢关心怯怯的虚模假样。 当年他不敢出现在郑二郎与她跟前,唯恐被拒后便没了机会。一身锋芒毕露的萧大公子面对卢清瑶时只敢缩起那满身的刺与自卑。 晨起未用什么,唇边泛着苦涩。 如今叫他同一个死人如何去争。
第48章 起意 却不说卢清瑶的院子里发生了何事, 崔涟漪却是从那处逃也般的出来了。 她向来聪慧,早就看出了萧家大表哥今日兴致不高,便不留在那惹他不快了。一路和随行丫鬟走到了如芳园内。 琉璃暖房内冬日里的暖阳落在上头格外让人舒适, 兰陵公府的花匠一年四季皆在此处培育花苗。外头树的枝桠依旧光秃秃的, 在这处却能见得嫣红姹紫,崔涟漪入了此处转悠着, 怎么也看不够。 太夫人年岁已高不常出来走动,大夫人和二夫人平日里无事也不会来此处。表嫂嫂不知为何对此处兴致不高,偌大的兰陵公府竟无人赏花。 崔涟漪打算挑几盆开的正艳的芍药让人送到她房内去,在牡丹花丛旁却见到伺弄花草的下人用巾帕细细擦拭牡丹花墨绿的叶片,将其栽到盆内去。 一看便知道要送到哪位主子院里去。 她上前去问道:“这姚黄魏紫是要送到哪处去, 正巧我也喜欢, 倒是能同赏花之人一同品鉴。” 见来者是崔氏的表小姐, 伺弄的丫鬟不敢怠慢, 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起身福了一礼。毕恭毕敬道:“回小姐的话,这花是要送西边栖迟院去,住的是二房那边的表姑娘。” 一个二房的表姑娘也能上这处来挑花了,日光下崔涟漪的杏眸眯起。 若说里头没有什么她不信, 面上却不露分毫,择日不如撞日,她要去见见这个表小姐。 粉嫩的唇边溢出抹天真无邪的笑, 她看着那伺弄花草的婢子说道:“你自去吧,我跟在你后头。在这府内竟还有同我一般年纪的姑娘,日子总算不会乏了。” 婢子不敢违了她的意, 只得欠身行礼道是。 栖迟院, 属于南栖的小小厢房内,却隐闻女子旖旎细碎的呢喃之音。 水红色的织金帐内, 她趴伏在床榻边,纤长睫羽叫泪水泅湿,潋滟桃花眸水汪汪。她似乎愠了,偏过头去不去瞧后头那人。 面颊埋在枕巾上头呜咽了会儿,脖颈后侧青丝被大掌撩拨开,似是感觉到郎君直挺的鼻梁触之而上。 南栖那张艳极了的面庞被大掌掰过来,被迫看向他。 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格外生动活泼。 “二表哥你今日不用去上值吗?”她暗戳戳想让他快些离开,那人却反倒没有半分自觉堵了她的路:“圣上封笔,明日便是小年夜。” 言外之意是他闲的很,不用忙了。 郎君一袭月牙白销金云纹直缀,青丝用白玉冠束起,一手支着头斜倚在这方窄小的榻上。 往素里最是清冷不过的面容此刻因眸中含着的戏谑,风流尽显。 床榻小,郎君身量极高,长腿屈起。与南栖挨得极近,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独有的那股冷梅香。 她这的被褥,枕巾都要被熏入味儿了。 微微上翘娇嫩的唇瓣动了下未发出声音,她在心头腹诽着,得了闲就来折腾她,也不知道心疼人。 侧头看了眼窗棂处照落进来的光,大半个室内都笼罩在金灿灿的暖黄色光线中。不用去外头也知道此刻日头已经高悬了。 南栖拢了拢身前被扯乱的衣襟,有些担忧道:“衍哥哥,此刻也不早了。你待在我这处被人瞧见了不好。不若你先回去?” 一通娇艳软语听着是为了他好,可南栖不知道,她撒谎时喜欢咬唇瓣。亦喜欢唤他衍哥哥,平素里皆是唤他表哥。 柔软的乌发松松挽就,眼波流转之际是无边的风情。眼角眉梢藏匿着狡黠叫他动容。 大掌托起那垂落的青丝,微微粗粝的指腹摩挲而过雪肌香腮,他正想说话。门扉外头却传来一串脚步声。 身前的美人却慌了神,柔夷扯下他作乱的手掌,弯弯柳叶眉蹙起,焦急神态不似作伪道:“定是绿墨从大厨房回来了。” 她环顾了四周,脚步声已至门前让萧衍离开已是来不及了。 眸光略过那床蜀锦被,南栖上前扯过那被褥,向来娇娇弱弱被蚊虫咬了都要掉眼泪的女子此刻忘记了她对外楚楚可怜,风一吹就倒的白莲花形象。 上前去将郎君斜倚着的身子扯了下去,柔夷攥着他结实有力的臂膀,唇瓣贴着他滚动的喉结。 声音轻轻细细地,温热的气息吐露在他衣襟上方微痒:“衍哥哥,你在里头躲一躲,千万不要出声。” 语罢萧衍眼前一黑,通身被那蜀锦被罩住。 鼻尖亦被她身上那股清清淡淡的琼花香包裹着,黑暗中萧衍唇角上扬了几分,想起小女子之前同他说的话,不由无声地笑了笑。 让他快些走,忧心他在此处被人瞧见对他不好。其实是担忧被人瞧见了对她不好吧。 生平头一回,他萧衍需藏着掖着,不便见人。 郎君落拓的眉眼蹙起,觉得下回要教一教她如何驭下有道。主子的厢房,下人若非得了吩咐怎可轻易踏足。 实则在这府内,南栖说了不算话,若是身份较她高的人要进来,兰陵公府的下人自是不会偏向她。 她忧心的不是绿墨要进来,而是忧心有旁的人来寻她。 从床榻上下来,穿好了绣花鞋,看见蜀锦被将郎君遮得丝丝的,不见一丝衣角。南栖松了一口气。 扯下水红色的帷帘,层层纱幔轻垂,掩下里头,再也瞧不出一丝破绽。 绿墨扣了叩门道:“小姐,奴婢进来了。” 南栖允了后,见大丫鬟提着个食盒搁置于支摘窗下的桌案上,絮絮叨叨说着年关将近大厨房添了许多菜色,就连分例的糕点也多了许多花样,问她现在可是要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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