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二爷无用, 母亲瞧不上他。既然这般瞧不上,不若允了二爷与儿媳一道自裁, 死了痛快。也省得活着碍了大哥大嫂的眼。”柳氏以帕掩面痛哭。 “只可怜了衡哥儿,在沙场御敌拼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归家后双亲皆亡,只得黑发人送白发人了。” 柳氏哭得伤心,极近昏厥。 她狠得下心, 连自己都咒骂。 其实萧二爷也并非无用, 当年亦是两榜进士出身, 入了翰林几十年, 一介清官两袖清风。放在寻常人家亦是了不得,只是在萧氏有些不够看。 但这又何尝不是帝王心术,重用萧氏大房,轻二房。还好萧二爷心有明镜, 理得清,也坐得住冷板凳安得一方自在。这般多年下来也无甚事。 前些年圣上命他修撰洪乐大典有功,特封了柳氏五品诰命。 个中弯弯绕绕崔氏许是不明, 但太夫人李氏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长子私下里也多次劝她对二房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要太过为难。 如今听了柳氏这番话,眉心间的褶皱仿若愈发深了, 什么叫做让她和二爷去死, 这是要叫人戳脊梁骨的。 本朝律法,诰命夫人若犯了律法, 就算是普通官员亦不能裁决其罪。 按尊卑,李嬷嬷确实是不能拖她下去。 听得这一番话,立于柳氏身前的崔嬷嬷白了脸,伸出的手复又放下再也不敢动柳氏分毫。只回头看着太夫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南栖见柳氏哭得真切,回过头却见得巧儿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示意她莫慌。 便知道姨母这是装的,竟装得这般像,连她也骗了过去。 “柳氏你莫要再胡搅蛮缠了,现下是在说叶家小姐的事,怎么就扯上了你和二弟。”崔氏对她这个妯娌动不动要死要活的很是瞧不上。 半点没有世家夫人的作派,倒是同乡间泼妇一般。 更加坚定了要将涟漪姐儿娶进来做儿媳妇的想法,省得又进来个搅家精。 “知道是大嫂瞧不上我,也连带着看轻了我的外甥女儿。任由一个小小婢子诬陷。可怜她离家万里,被家中双亲嘱托着交付于我,我却护不住她。” “不如一头撞死罢。” 柳氏见太夫人还不松口此事,决心要将事情闹得更大些。 一来这么多年太夫人明里不说,暗地里却不待见她,一直被崔氏压着心头委屈,二来今日轻易低头了日后就算南栖真成了兰陵萧氏的公子夫人,也会叫人看轻。 就算要查也不能这般被查。 她用眼神估摸了下崔氏这房中廊柱的花纹,算计好了角度闭上眼做足了姿态就要往上头撞去。 “快!快,拦住她”太夫人李氏见状不对,连连喊道。 站于一旁的李嬷嬷正巧与柳氏隔了几步远,连忙上前抱住柳氏的腰,却被那冲劲带着往后。 最后柳氏无事,李嬷嬷撞到后腰,疼得龇牙咧嘴。 事发的突然,惊心动魄,但好在人无事。 太夫人和大夫人松了口气,若真的出了事,难以同萧二爷和远在边关的萧衡交代。 南栖见状提到嗓子眼的心收了回去,虽之前姨母也许算计过她,但后来桩桩件件事却是为她着想。 就连血脉相连的亲爹都不能做到这般,遑论与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姨母了。平心而论,她不希望姨母出事的。 匆匆赶来的萧二爷正巧看见他的妻子要撞柱,平素里掉书袋的人额上冒着冷汗。 连忙拉过柳氏,又向着上首坐着的太夫人见礼:“儿子下值归来,给母亲问安了。” 见得上首坐着的三人,柳氏身旁站着她的外甥女连忙问道:“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二爷,是这般...”巧儿从旁一一解释,南栖无声地低下头去。 她要如何做就看姨丈站在谁那边了。 将前因后果听清后,萧二爷面色复杂瞧了上首坐着的太夫人,又看了眼倔强不肯低头的妻。 “充言,你来了正好。你媳妇闹也闹了,也累了。将她带回吧,叶家小姐这事查完自会还她清白。”太夫人看向萧二爷道。 “是啊,柳姑父。姑祖母也是为了叶姐姐好,若是不查,那就不清不白的,查了清者自清。还是叶姐姐在怕些什么啊?”崔涟漪讨巧着提议道,宣白的面庞软糯,瞧着南栖仿若没有旁的意思,如实说道。 “崔小姐言重了,南栖非是怕这个,只是忧心有人要害我。” “毕竟真相如何还不曾知,南栖便已成了不清不白之人。也不知真查了,查出的又是真是假。不过南栖相信太夫人和大夫人会还南栖一个清白的。”南栖在下首不卑不亢说道。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叫人挑不出错来。 她直接与崔涟漪对上,要害她之人再是躲着避着也是无用。不若失势时不放过咬下她一块肉的机会,得势时狠狠踩上一脚,斩草除根。 南栖自认不是良善之人,亦不会任由旁人欺她。 崔涟漪听了此话面皮一僵,面上的笑险些就要挂不住了。 她是如何知道的,如今大邺民风开放,女子除却少数簪缨世家的贵女少有点守宫砂的。 是否清白还不是验身的婆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已经私下买通了崔氏唤来要验身的婆子。 就待事毕给叶南栖安上一个勾结外男,水性杨花的名声。 南栖这话倒是点醒了一旁的柳氏,她知道李氏和崔氏不屑于在女子的清誉上做手脚。就算再不喜南栖也不会主动去害她。 她看向崔氏身旁坐着的那圆脸姑娘,瞧着天真无邪,心思却是毒透了。难保她不会在此事上动手脚。 听得这番话,太夫人倒是正眼再瞧了南栖一眼,见她不卑不亢站于下头。与初见时相比,已完全褪却了那股子小家子气,如今一应仪态都是极好的。 且伶牙俐齿的很。 见南栖自愿被查,萧二爷觉得她又懂事几分,识大体。不然以他母亲的性子,说一不二,要做的事若有人阻拦便是当众打她的脸。燕茹也是要强的性子,二人针尖对麦谁也下不来台。 趁此机会萧二爷对着柳氏说道:“母亲最是公正不过,定会还叶姑娘一个清白的。事后再打罚挑事的下人,这事便这般了了,你同我先回去,如何?” 柳氏看了眼南栖,低语道:“可这般栖姐儿便受了不公。” 南栖见状上前说道:“姨母,南栖不怕的。这般僵持着总有人认为南栖不清不白,不若验了叫她看看。只是姨母能否为南栖寻到靠得住的验身婆子。” 柳氏明白其中关窍,知道她担忧有人在里头做手脚。 便看向太夫人道:“母亲,此事事关儿媳外甥女的清誉,兹事体大,不怪儿媳忧心。即是要验,可否去寻靠得住的婆子,就寻母亲院内的老嬷嬷,如何?” 崔氏听后面色不善:“你是说我房内人会动手脚。” 柳氏余光瞥了崔涟漪一眼阴阳怪气道:“大嫂自是行的端做得正。却不敢保证身旁所有人亦如此。保不齐就有灯下黑的。” 思及是涟漪姐儿撺掇着捅出这件事,难保后头的事没有她的手笔。崔氏自知理亏,只佯装胸闷喝了盏茶去,未再搭话。 各退一步也好,且用她房内人信得过,太夫人乐得见这样的局面。便招了南栖上前来。 南栖自是不敢不从,低眉顺目上前来唤了声太夫人。 面前两鬓斑白,戴着祖母绿抹额的老者凌厉的眉目似乎柔和了些,轻声道:“叶姑娘且放心,此事无论如何都不会传出去。若有下人多嘴多舌,不论是何人,一律杖毙。” 声音虽慈祥却有力,令屋内的丫鬟后背一凛。 “若验了后还你清白,老身做主将挑事的下人打杀了,不会让你受不白的委屈的。”太夫人轻描淡写几句话便掌控了下人的生杀大权。 将打一个巴掌又给一个甜枣的手段玩的炉火纯青,令人对她感恩戴德。 南栖屈膝福礼,乖巧应下。 心中却含着讽意,如今知道了姨母的话不是作假。 世家大族同气连枝,一个小小丫鬟若背后没人怎么敢告发主子私通,图什么呢。南栖不信太夫人这般精明的老者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同崔氏般要保她罢了。 与太夫人身侧一容长脸衣着暗沉的老嬷嬷往后头一间厢房走去。 绿墨被阻在门外,独独只允南栖一人入内。 饶是不在乎这等事,入了窗边两侧帷帘都被拉上的空闲厢房,南栖鼻尖下隐约可嗅到屋内有股许久未晒过日光的霉味儿。 难闻的紧。 那老嬷嬷吩咐外头端进来一盆炭火,火星子从烧的通红的炭上冒出。南栖下意识后退却对上那老嬷嬷充满褶皱的眼皮子底下浑浊的眼珠。 直溜溜的盯着她,年迈苍老显得有些阴森森的声音道:“二表姑娘,站到这炭火前,将衣裳除掉吧。” 直觉多问这嬷嬷也不会多言,南栖上前去,离着那炭火还有几步远。 却见那老嬷嬷盯着她,厉声道:“再近些,不然出了差错可怪不得老奴。” 南栖便又再走近了些,面上都能感觉到那炭火熏烤传来的热。 她阖上眼,一件一件开始解衣裳,本是无心,却不知为何,眼角边划过两道清泪。 都解光了。 那老嬷嬷老辣的目光一寸不漏瞧着她,还抬起她的胳膊细瞧,确认没有什么后。去了桌案旁取出一张宣黄的纸。 就拿着一角丢入炭火中,火星子迅速蚕食了那薄薄纸张,骤然升起的焰火刺痛了南栖的眼。 只觉眼眶湿润过后有些干涸的疼,许是叫火烤的。 那老嬷嬷又烧了几张纸,旧的上头叠新的,内里有残余的一层灰烬。这炭不是好炭,不一会儿便冒出了黑黢黢的浓烟,直冲南栖面上而来。 直辣得她眼睛红肿,呛得直咳嗽。 那仆妇却是还觉得不太够,复又拿了一沓纸继续燃着,浓烟呛鼻,南栖受不住打了个喷嚏。 眼角直冒泪花。 却见那嬷嬷将炭火挪远了些,拿过南栖适才脱在托盘上的衣裳,请她穿起来。“请姑娘更衣,恭喜姑娘,姑娘清白无恙。” 就算是恭喜人的话亦说的毫无波动,冷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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