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栖毫不示弱道:“夫人知道二表哥的心意吗?二表哥会听从夫人要他娶谁便娶谁吗,若是如此,那便不是二表哥了。” 姑娘家纤弱单薄的脊背笔挺着,崔氏暗叹可惜,若是家世能再高些,也未必不能成一桩佳话。 她不能叫衍儿也同萧二爷一般。 当下沏了盏茶,浅酌了一口又道:“叶姑娘还是不明白本夫人的意思。如萧氏这般的世家,喜欢与否,真心与否,在权力和门户面前都不那么重要了。” “你真以为衍儿会抛下崔氏这样的岳家不要,反倒与你叶家结亲。叶姑娘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了些,我知女儿家不易,才特意私下同你说清,此事你还需好好考虑清楚才是。” 崔氏瞥了眼站于身旁的崔嬷嬷。 崔嬷嬷接了示意上前递与南栖一盏茶,指骨修长若青葱般的柔夷摊开,接住那茶盏一动不动,仿若愣住了般。 因人离得近,崔嬷嬷老迈发沉的声音恍若就在南栖耳畔:“叶姑娘有所不知。萧氏有规矩,娶妻三年无子方可纳妾。若萧二公子娶妻了,便是要纳了姑娘也得等到三年后,不然便得挨五十鞭。想来姑娘也不忍心公子受此皮肉之苦,若是做通房,想必姑娘也不愿...” 通房,没名没姓,顶天了能被抬做贱妾。绿墨听了慌神,又不能在大夫人跟前说些什么,只得心急如焚,暗自瞪了眼崔嬷嬷。 “叶姑娘可回去慢慢想,也不急在这一时...”看着大夫人的嘴一开一合,南栖却再也听不进去什么。 只觉浑身无力,双腿发软,失魂落魄地被绿墨扶着出来。 得见外头天光,惊觉此刻竟出了暖阳。 - 二夫人的青台阁后头,巧儿拎了一小方盒的谷物绊就的吃食向一处院落走去。 接近院门前了隐约可见路上飘着些半根半根白白的翎羽。 有小丫鬟见了巧儿乖巧打着招呼道:“巧儿姐姐,你又去喂后边养着的那些鸽子啊。” 巧儿不曾停下步伐,只稍稍慢了些笑着同她道:“是啊,这可是三公子的宝贝。托着我和另外几个姐姐妹妹照看着呢。” 二人寒暄几句,巧儿拿开了那院子门扉上的门阀,小心推门进了去。 四下看了看无人才小心将手中提着的鸟食搁置于一旁的桌案上。去里头笼子里托了只毛发最亮,翎羽最长的几只鸽子出来。 抖落出袖中藏好的书信,穿好,系在鸽子的脚上。给这几只先喂了些吃食与水,便找地方放了。 看着洁白的鸽子振翅,暖阳落于白白的毛上,泛着细碎的光。 也是怪她消息不够灵通,崔家小姐在府上也住了这么些日子,半点风声也没有听见。可见大夫人和太夫人瞒得紧。 若非今日跟着去了,怕是还探不得萧氏有意同崔氏联姻的口风。 不论事情进行到哪一步,都先去信,希望二公子能快些赶回来。 她私下算算日子,二公子去江南运送赈灾银,顺道肃清当地的贪官蛀虫,再北上前往萧老太爷所在的太白山。 若是快,现下应该已经见得老太爷了,若是慢,也得要比崔氏派信去给老太爷的人快才是。 巧儿忧心忡忡,只盼着天意莫要弄人。 莫散好情缘。
第57章 出路 饶是过了晌午, 本是灰蒙蒙的天边放晴,暖阳融融。 日光落于年兽虫鱼雕琢的阑干上头,二人踏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 所见光秃秃的枝桠上冒着点点新绿。栉风沐雨, 一切洋溢在暖阳下的细碎金光里头。 从长长的廊下出来,天边的光照的有些刺眼, 绿墨抬起手遮了遮,侧头去一脸担忧地瞧着南栖。 穿过拱月门,离了那处雕琢精致的影壁,已经出了大夫人的院子了。 绿墨压低声音小声劝慰着道:“小姐,大夫人定是没有法子才要逼迫您离开。二公子定然不会娶崔家小姐的。” 南栖蹙起了眉, 因着日光刺眼, 轻轻眯起了眸子。所见竟是一派金灿灿祥和, 心中却如何都欢喜不起来。 听得贴身丫鬟的劝慰, 她摸了摸耳垂上用东珠串成的耳环。 饶是二表哥赠她了,但旁人依旧觉得这不是她的东西。 指节微微抬起拂过路边柳梢头垂下的了一条柳枝,毛绒绒的叶片穿着指间而过。南栖看着这院旁下人精心伺弄的花花草草。 天燥了有下人浇水,天落雨了有人起了蓬遮雨, 病了有专人伺弄,浇些什么药。 惊觉她也同这些娇花嫩草一般了,这段日子过的自在, 自在到她不愿离去,仿若得靠着旁人给予才能活下去般。 多年来靠着自身斡旋才能在继母手底下好好长大,往前的经历使得南栖不愿轻易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他人。 那微微上翘的唇瓣自嘲般扬了下:“绿墨, 将身家性命托付在男子的虚无缥缈的爱意里最是要不得。莫忘了, 我娘亲是如何死掉的。” 听得这番话,绿墨思及小姐幼时日日抱在手里的画像, 待她二人知事后想见夫人唯余那画像。 上头画着美的明艳夺目,纤浓多姿的女子,只可惜嫁给老爷生下小姐后不久便郁郁而终。反倒是老爷丧了妻,又将外室接进来。 玩的一手金屋藏娇,说不得夫人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说憋在心里头才早亡。 就要路过了玉清筑,南栖却带着绿墨换了个方向走,绕了远路。 绿墨心头惴惴却还是瞧了那处一眼,依旧是门边摆着莲台,周遭一层不染,恍若天上谪仙隐居之地。 旁观者清,她依旧说了一嘴:“老爷无情,夫人遇人不淑。但奴婢看二公子不是这般人,小姐为何不试着信他几分?” 绿墨所思,南栖明白。 但若是真答应了大夫人,她也能以此为条件,央求大夫人替她日后谋划。亦无须再回叶家去。只是,日后便只能看着郎君娶了旁人。 南栖心头又有着奢望,奢望二表哥能信守诺言,真的回来娶她。 她低垂眉目摇了摇头,声音轻轻柔柔却又透着股无奈:“我也不知如今该要如何做了。先回去吧。” 坐在支摘窗下,窗向外头开。 下头摆着的几盆魏紫姚黄去时有些发蔫,如今沐浴在暖阳下仿若又鲜活过来了。一如刚送到栖迟院的时候。 南栖看着这花儿,又开始出神。 无端又想到了崔涟漪说的那话:“萧家哥哥何许人也,怎么会娶你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我爹爹已同姑母,姑祖母谈好了,只待萧二哥回来便娶我进门” 错落间又划过大夫人高坐绣榻居高临下看着她,言语间尽是为她好,道崔氏与萧氏之间的联姻就差萧衍回来交换庚帖了,二人青梅竹马,叶小姐还是不要插足为好。 南栖指尖抚上魏紫墨绿的叶,厚厚又细滑。 心头悲怆起,她该如何选,要怎么办。 衍哥哥他,究竟知不知道这门亲事,若是他离开临安前便知道了,那之前说要娶她的话怕是哄着她玩的。 “小姐,用些蜜水吧,吃些甜的心情也能好些。”绿墨捧着一檀香木托盘进来,上头摆着缠枝青瓷小盏,里头盛着晶莹剔透的蜜水,还洒着零星桂花。 闻着味道便觉得香甜。 她将木托盘搁在支摘窗下头的桌案上,递上小盏与小姐。 却惊觉日光曝晒之下小姐的面色却发白,就连唇瓣也失了娇嫩之色,林间小鹿般湿漉漉的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见得她过来,南栖惊惶的扯住她的手腕问道:“绿墨,你说二表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家中有意为他同崔氏结亲。他之前同我说的都是哄骗我的。” 她有求于他,正好他亦贪恋她的身子,便是随意玩弄了她,她亦是不敢公之于众,只得将苦果往心里头咽。 不知为何小姐突然这般问道,绿墨只觉得今日种种如梦般,小姐一时受不住被魇着了。 她亦在桌案旁坐下,将南栖搂在怀中,轻轻顺她的背。 柔和的声音带着安抚:“小姐,莫要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这还是你教奴婢的。听奴婢的,喝了蜜水睡上一觉。明日事明日愁。” 靠在绿墨瘦弱的肩头,南栖并未觉得有能放下心的安全感。 她已同二表哥做过那般多的亲密事了,若他不娶她,依着他的性子想必也不会放任她在眼皮子底下嫁与旁人的。适才还未思及这方面,若是他不肯放过她,那是否便只剩下留在兰陵公府做没名没姓的通房这条路了? 她不要,不能如愿嫁入兰陵公府便算了,连个正妻的位置也做不得。日后还有何脸面下去见娘亲。 若得知这消息,叶湘怡母女是否要喜上眉梢,笑的合不拢嘴。 可怜她还想着借二表哥的势逼迫爹爹将娘亲的正妻的之位还来,毕竟依本朝律法,外室女不得扶正为妻。 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赔了身子什么也捞不着。 南栖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流露出弱态,肌肤欺霜赛雪般的白,那双潋滟桃花眸噙着泪水少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媚态。 “绿墨,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丫鬟看了眼窗边开得正艳的魏紫,姚黄,只觉这花开的再美再艳,也不及小姐一丝一毫。这般容貌,不信二郎君不动心。 虽说天下男子最是薄情,绿墨想了想,喃喃低语道:“小姐,我们等上几日。便是府上传信与二郎君也要时间,他许是不知此事呢。若过了几日府上透了要与崔氏联姻的消息,那此事便是没有斡旋的余地了。” “小姐莫要留下了受委屈。求二夫人亦或是求大夫人,许你门亲事,或是我们走的远远的,叫谁也找不着。” ... 太白山终日苦寒,清冷的厢房内一方床榻挨着墙角,挂着素白的帷帘。 被衾冷似铁,伺候萧衍的下人皆是随他出行的下属,各个没有女儿家心细。这样冷的天,后山的月牙湖无活水的地儿都结了层厚厚冰面,也不知道去山下头讨盆炭火在厢房内生起。 任由府上郎君因失血过多,上药后起热,额上汗涔涔而又浑身忽一会儿发冷,忽一会儿发热地俯面卧于床榻上。 云山端着医师嘱咐抓好,生沸水熬好的汤药风风火火进来了,见这屋内冷清,公子面色不好却不好好待在床榻上,反倒扶着一旁的矮几坐了起来。 连声嚷嚷道:“公子,使不得,医师说了伤筋动骨一百日。若您这伤口再崩开该如何是好?再养养,明后日便可无需卧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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