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些热了,南栖从锦被中伸出双臂, 发丝沾了些淋漓香汗般贴在娇靥一侧。外头鹊儿啾啾鸣着, 往日里再动听悦耳之音如今也显得聒噪。 她嫌弃这鸟儿扰了眠。抱着身前的被褥翻了个身,面颊贴于冰冰凉凉的蜀锦枕巾上头。 轻轻蹙着的柳叶眉缓缓舒展, 稍显不耐的面庞上又渐渐恢复娴静。微微上翘的樱唇抿了抿,一点一点晨间微光透过纱幔落于她的面上。可见细细的一点绒毛,白皙的肌肤泛着粉。 显然是又进入了梦乡。 郎君却是睡不着了,骤然开荤,食髓知味。且他的妻又是这般傲/人的身段, 就这般丝毫无戒备地与他同榻而眠。 漆眸睁开, 他一手支起头, 垂眸看去。 大红锦被上头以金银绣线交织着勾勒成鸳鸯戏水模样, 上好的蜀锦却不及她羊脂玉般的肌肤柔顺细腻。 青葱指段嫩如白棱,放松地自然蜷曲着,便搭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两寸处。 顺着这漂亮的柔夷眸光不加掩饰地一寸一寸往上瞧去,许是室内生着炭火, 有些热。本盖着好好的锦被被掀开,入目是白皙的香/肩。 嫩豆腐堆砌般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惹得人想碰碰, 是否真的如想象中那般软糯。 不加掩/饰的眸光毫不停歇,一错不落地从那月要间随意搭着的锦被上处瞧去。尚是料峭微寒的春日里,晨光熹微, 榻上某人却陡然呼吸一窒。 不该是春日里有的景色, 如今却见着了。 秋日里八九月份才熟透的青梅,繁芜的墨绿叶子从枝条上生出, 厚厚的。满树的青梅沉甸甸的,压弯了枝条。 本该是绿色的皮,熟的过于透了还无人采撷,从梗的顶端开始往下渐渐得泛起了红。 一颗一颗红色的果子瞧着便饱满多汁,枝条上挂着便是不吃,就这般看着也赏心悦目。 若吃,酸中带甜,不觉得腻,也不觉得过于酸涩倒了牙。闲暇时摘了下来放于掌心细细把玩也别有一番趣味。 兰陵公府也栽了青梅树,往素里萧衍从树下路过也从未起过心思,如今却觉今时与以往不同。修长有力的指节采撷下熟透的青梅,红彤彤的小果子乖巧地落于他指节间。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外层薄薄的皮,轻轻捏了捏,似是想要看看这青梅是否真的熟透了。 水红色的纱幔叫支摘窗半阖吹进来的风拂得卷起,飘飘拂拂,带来细碎的绸缎料子摩擦的沙沙声。 亦掩下了床榻里头似乎隐隐约约起的女子呢喃之声。小小的,细细的,轻轻的,细闻却又无,仿若听错了般。 南栖睡得云里雾里,香腮酡红,困倦自昨夜里便扑天盖地.地袭来。饶是睡了大半夜,今个儿眼皮子还是沉沉得抬不起来。 意识朦朦胧胧不甚清晰,却又能清楚地感觉有人在作乱。柔夷顺着意识抬起,准确地抓住了郎君的大掌,修剪得宜的指甲因着用力,泛着稍许红。想用劲推开去却如毫无爪牙的兔儿落入豺狼爪下。 她自然是反抗不得,两只细细的手腕子被合到一块儿去了,由大掌攥着平伸放于大绣枕上。 面颊紧紧贴着她自个的胳膊,一番动静之后南栖自是睡不着了。纤长卷翘的睫羽颤了颤,费劲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外头天光大亮,错落的光从窗棂中落进来,销金纱幔随风而动,遮不住光。 好亮,南栖眨了眨潋滟的桃花眸,一时间看得不甚清晰,也分辨不得她眼下的情状。 只瞧见熟悉的白如玉修长指节挑起她鬓边的一缕乱发,轻轻地将其别至耳后。上首传来郎君低沉微哑的笑意,如高山清泉般汇入山涧溪流汩汩淌着。 “醒了?” 南栖瞧清了,入目是水红色的帷幔,郎君一腿支起坐着倚在床榻上,着一身月牙白的寝衣。面上眉眼落拓,漆眸沉沉瞧不出别的神情,容色清冷如高山落雪般。 依旧是那般谪仙模样,叫人不敢生出亵渎之心。若是能忽略他攥着她的手腕子至头顶的动作便真是如此了。 昨夜荒唐的思绪回拢,南栖忆起了一切。 面上渐渐发烫,如娇花经了雨水滋润,眼尾泅红,微微上扬,就这般抬眸瞧着他未说一句话便已是千娇百媚模样,令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夫君”南栖听得他问她,贝齿咬了咬唇瓣,略微有些羞赧唤了他一声。 随即便娇娇怯怯垂下眼帘去,软软的声音有些许哑,依旧如昨夜般动人。躺着一小会儿,南栖回过了神,惊觉手腕被压着抬不起来。 而郎君空下来的那手掌也未闲着,随着他说话轻轻捏着南栖有些酸麻的胳膊。 “今日可感觉还好,有哪处不适?”他这话说得再是正经不过,可南栖却被触了什么般赶忙摇着头:“南栖很好,没有不适。” 昨夜里上过药了,到底是怜惜她,萧衍只是瞧了瞧,碰了碰,并未做旁的事。就是这般,还是起的稍稍晚了些。 绿墨进来服侍南栖盥洗。她穿了绣履走在地上方觉腰酸腿软,坐于梳妆台前见着镜中人眼含春水,唇瓣微微泛着肿,就这般坐于那无需做旁的动作,眼角眉梢流露出的风情叫南栖自个儿见了都心惊。 绿墨亦改了口,趁小丫鬟上妆之际端来茶水让南栖喝些,小声问道:“夫人,今日去集福堂敬茶您想穿哪件衣裳?” 绿墨行事素来稳妥,挑出来的几件衣裙好看又不失端庄,且料子顺滑轻便。南栖便随意指了一件瞧着最好看的。 穿戴妥当后,吃了块糕点垫垫肚子。 今日敬茶,阖府人皆去太夫人的集福堂用早膳。南栖忧心去那吃不好饭,又吃了块马蹄糕,只觉腹中不再空落落了才从厢房内出了去。 门扉被从里头打开,却猝不及防在廊下见到一袭暗红绣金丝云纹袍的郎君。他正伸手逗弄着一笼中雀儿。这是从京郊别院带回来的,为防着她觉得无趣,在院中时他特意寻来的八哥。 白顶红嘴,翎羽漂亮,只可惜教了小半个月依旧吐不了人言。 南栖便也放弃了,日日好吃好喝伺弄着它。 昨夜成婚原把它忘了,不曾想下人心细将它也带来了。 小东西日日吃鸟食吃的欢快,开了笼子绕着小院飞一圈还会讨巧落于她手背上,南栖自是喜欢它的。如今见了它也在,心中更是欢喜。 听得了里头的动静,郎君放下手,转身看了过来。 见南栖着一簇新裙裳,往日半披散于后头青丝全数拢起,梳了妇人发髻。额头光洁,柳叶眉弯弯,似是瞧见了他笑得眉眼弯弯,微微上翘的唇瓣形状姣好。 一改往日里低眉顺目,柔软可怜的模样。萧衍觉得她天生就该如此,美得肆意张扬,无需看旁人的眼色。 往日只着深色及白色的郎君着红,清冷的面庞不再如凛冬墨竹般孤高,眉宇间添了些人间烟火色,如春来雪化了,温温柔柔润物细无声。 南栖没想到他还在门边等着她,饶是小丫鬟加快了手上动作,今日是敬茶的日子,礼数不可费,妆容自得细致得来,不容出错。 上妆至更衣忙活了几炷香,南栖本已做好了独自前往集福堂的准备。 如今见他得在廊下等着,面上并无半点不耐,反倒伸出手掌,神色温柔地唤她过去。南栖心头自是雀跃,笑意染上眼角眉梢,快步走了过去甜甜地唤了声夫君。 宽袍大袖垂落,紧紧拉住了软若无骨的柔夷。 郎君垂眸,见只及他肩头上一两寸的小姑娘笑容灿烂,唇边泛着深深的梨涡。潋滟桃花眸弯弯的,盛着漫天星河般璀璨。 她是那般美好,同他心里头的阴暗不同,叫他贪恋这温暖。 他终究是忍不住,大掌揽住一掌可握的约素细腰,垂首吻了上去。 一吻绵长,唇齿相交。 院内的下人见状无不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一声旁的轻微动静,唯恐扰了二位主子。 柔夷抵在他衣襟前,南栖靠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上喘着气,面上却又泛起了热。 她瞧见了廊下立着的丫鬟小厮,在这般多的下人面前如此行径大胆,她终究是面皮薄,心中感到十分的羞耻。 绣履抬起像是解恨般踩了他一脚,动作快过所思。踩完后南栖才觉此举不对,试探性地抬眸看他。 却见郎君不躲不避,唇角微勾。拉着她的手,旁若无人地向外头走去。 低沉的嗓音透着股愉悦:“南栖,时候不早了,祖母那还等着新妇敬茶。若你有旁 想法,待回来与某说也不迟。” ... 新妇敬茶,集福堂内众人已是到齐了。太夫人阖着眸子,额上戴着祖母绿镶红宝石鹤纹抹额,手上拨着串楠木佛珠,颗颗佛珠色深如墨,面上看不出旁的神情。 大老爷喝着一盏茶水,他是公爹于此事上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坐着,同萧氏三位公子有些相似的眉眼不苟言笑,瞧着威压浓浓。 倒是崔氏眸中有些不喜,她本就不中意叶南栖,果真才嫁过来第一日便拿乔。 崔涟漪赖在府上还没走,等下月崔氏的公子来临安顺道同他一起回去。她注意着崔氏的神情,适时道:“姑母,这早膳还没上来,要不要涟漪去催一催。万一二嫂嫂来了,菜凉了就不好了。” 她明面关心着菜凉了不好,实则指责叶南栖来得迟,让众人等着她。 果然,崔氏的面色更加难看了。柳氏自是不会袖手旁观,喝了盏茶拿锦帕掖了掖嘴角接嘴道:“涟漪姐儿就是心善,这等下人做的活儿便交给下人做去。省的你这主子忙活了,下头的婢子偷奸耍滑,有样学样。到时,乱了套儿便不好了。” 她话中有话,一边说着眼神还一边瞧着崔氏。 警醒着上回南栖院里那个三等丫鬟被杖毙的事,拿捏了崔氏的短处,叫她说不出旁的话来。 看了眼身侧的大丫鬟,让其去院门边等着,若瞧见二公子二人来了便去传膳。 讨了个没趣,崔涟漪安安分分坐着了,不再说话。 好在过不了一会儿,便有丫鬟撩了帘子进来道:“二公子和夫人来了。” 众人回眸看去,只见一身红衣的郎君俊朗非凡,一旁的女娘子一袭簇新妆花缎长裙,甫一入内,便觉春日里百花开,艳得夺目。 正是新婚浓情蜜意时,衣袖垂落,亦掩不住二人相握的手。 看着那相握的双手,后头坐着的萧铎垂着头,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双目刺痛。虽是看着地面,可眸中的阴鸷如何也掩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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