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诧异道,“原来大哥哥是真娶妻, 大嫂是哪家的?” 婢女道,“是左补阙孙院长家的大娘子。” 崔姣呆在东宫有段时日,虽不了解朝堂, 但朝中一些官职她略微有印象,左补阙仅是八品小官, 但这小官却能检查皇帝政令缺漏违失, 必要时,还可左右皇帝的决议,这小官比朝里那些什么虚职要有实权的多。 崔大郎和孙大娘子成为夫妇,以后岳家可给他助力,他再是个酒囊饭袋,也能往朝堂上插一脚了。 崔氏打的一手好算盘,可重阳节那天, 她分明见到崔大郎一身新郎喜服去迎亲,现在又有与孙家的昏事, 当中应有蹊跷。 崔姣欲探究竟。 崔仲邕却神色不愉,崔姣与他打过眼色,崔仲邕便也没言语,兄妹二人随婢女一道去了崔家。 崔家此时门庭若市,有不少与崔氏交好的人来祝贺,崔姣与崔仲邕一下马车就见崔家郎主崔阳中在门前迎客,张侍郎一家也来了,崔阳中喜笑颜开的将人迎入府,再出来见到崔姣和崔仲邕时,脸色微不好,但立刻露出笑,对两人道,“七娘和仲邕到了,快快进去吧。” 崔姣一脸窘迫,“阿耶莫怪,我们忘了给大哥哥备礼。” 崔阳中摆手,“都是一家人,礼不礼的不必放心上,你们人来我就很高兴。” 说罢就命一个仆役带他们进府邸。 不多时,崔大郎将那位孙家大娘子迎回府,崔姣和崔仲邕挤在客人中,只见崔大郎一脸春风得意,他这回穿的喜服要比崔姣那次见过的华丽,崔姣想到了苻琰也穿过一次喜服,拜天地的时候她曾偷偷看过苻琰的那身喜服,苻琰穿的丰神俊朗,显得肩宽腰细,人也挺拔。 而崔大郎膀大腰圆,一身喜服穿在他身上实属糟蹋。 崔姣把苻琰从脑子里抛出去,看向孙大娘,孙大娘是个清秀娘子,个子不高,但人看起来挺活泼,崔姣有点唏嘘,这样的娘子配崔大郎委实是糟蹋,也不知道孙家怎么想的,也可能是崔氏给了不少好处,孙家才答应的嫁女吧。 崔大郎做了两回新郎,前面的大嫂和这个大嫂总不是一个人吧,孙家若知道崔大郎早已做过新郎,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新郎新娘拜堂后送入洞房。 府中男客女客分席而坐,崔仲邕被引去男席,女席这边,崔姣与崔明秀并坐。 甫一坐下,崔明秀就迫不及待的问她,“牙牙,太子可有看我的那篇观感?” 崔姣笑道,“三姊姊也太急了,昨天半夜东宫左寺丞才被太子殿下召见,那篇观感也才呈给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平日忙于政务,总得有个三五日才有眉目。” 她见崔明秀失落,假意安慰道,“三姊姊的才情是我们崔氏女郎中的佼佼者,当初在清河,三姊姊临摹的《兰亭集序》人人称赞,三姊姊不需担忧,只等太子殿下传召吧。” 有她的这些话,崔明秀心里有了底,难得喜悦,亲自为她斟酒,“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大哥哥娶妻,我们一家人和好如初。” 崔姣和她碰酒杯,酒下肚后,才说,“我有件事忘记问三姊姊了。” 崔明秀让她直说。 崔姣便道,“我来时看见了张侍郎,如今我已身在东宫,与他家无瓜葛了,阿耶有没有知会张侍郎?” 崔阳中当然不会跟张家说这事,好不容易和张家攀上了亲,他自然要竭力维护,崔姣被太子带回长安,张崔两家为办冥婚罔顾崔姣性命,他们心里都有鬼,唯恐太子会就此事发作,可他们也清楚的很,只要崔姣不受宠,受宠的人是崔明秀,就不必畏惧太子会为崔姣出头,崔姣这颗棋子也就作废了。 她是崔氏女,这点跑不掉。 那时想收拾崔姣实在轻而易举,只消往外放出她曾是张大郎的妻子,隐姓埋名入东宫,就可以让她身败名裂。 崔明秀让她放心,“阿耶早说过了,张侍郎是明白人,不会揪着不放,大哥哥岳家在朝,你又在东宫,张侍郎巴结我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敢生事。” 崔姣心里门清,如果他们真与张侍郎说了两厢无关的话,张侍郎断不会再登门,张侍郎那么好面子,张大郎长得丑,娶不到媳妇,张侍郎都会因此恼怒,在外大肆宣扬儿媳妇是崔氏嫡女,跟他说崔七娘不是他的儿媳妇,他定会记恨崔氏,崔氏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世官之家,张侍郎好歹还是侍郎,没必要讨好崔氏。 方才在门外,崔阳中和张侍郎可好的很呢,张家全来了。 崔姣面上高兴,只作被她糊弄住了,两人在这宴上熟练的扮作好姊妹,直到宴散了,崔姣与崔仲邕要离府,崔明秀挽留道,“不如让仲邕阿兄留在家里住吧,他一个人在外多不便。” 崔姣替崔仲邕回话,“除名要有除名的样子,阿兄在外知道艰辛了,才会刻苦读书。” 崔明秀便不再劝,让人送他们兄妹离开。 打发走了崔府的仆人,崔姣带崔仲邕先往西市去了。 此时天才微微黑,离宵禁还有将近半个时辰,崔姣找到赁户租了一间小院,小院虽在西市,但离闹市算远,近永安渠附近的大安坊,因地势较低,雨水过足的年份,这里容易被淹没,所以这里人少,恰恰适合崔仲邕这样喜静的读书人。 兄妹二人进屋以后,崔仲邕先叫了句牙牙。 崔姣当即止不住泪,回他一声阿兄,过去的那些事情也不想在问了,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再说起来也只是徒添伤感。 只有一件事情,崔姣定要问,她抹掉眼泪,问道,“已过了秋闱,阿兄入科场了吗?” 崔仲邕道,“我被崔家毁了名声,本来已经对科场不报希望,夫子替我报名,我参考后没料到竟然考中了。” 他把地方州府县尉的举荐信和解状拿出来给崔姣看,县尉对他的才学给以夸赞,解状上标明崔仲邕在举子中得中第七的好名次。 阿兄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崔姣托着解状手发抖,小心翼翼将解状卷好还给他,她笑道,“阿兄勤学苦读十载,这是阿兄应得的。” 崔仲邕奇怪道,“可我名声已毁,照理不能参考。” 崔姣没有跟他说苻琰写过保举信去清河,清河的那些地方官再有能耐,也不敢违抗太子的命令。 她随意道,“也许阿兄才气斐然打动了县尉也未可知。” 自失了爷娘,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崔姣异常黏人,就像现在,跟他说话也是一副他最厉害的样子。 崔仲邕失笑,在她头上摸了一把,在行礼中翻找,找出一包巨胜奴递给她道,“你爱吃这个,带回去吃吧。” 崔姣不客气的接了巨胜奴,然后从兜里取出一只香囊给他,说,“长安城内处处要钱,阿兄拿着花。” 香囊沉甸甸的,是崔姣好几个月的月奉。 崔仲邕不接手,崔姣往他手里塞,“我在东宫不缺吃喝,阿兄一人住在这里什么都要钱,这钱算我借阿兄的,等阿兄日后做了大官,再还给我!” 崔仲邕便把钱收起来了,认真点头,“等我高中。” 崔姣看他胸有成竹,窝心的很,怕自己再哭,捡着要紧的话说,“阿兄,我找太子妃娘娘求了恩典,再过两个月,太子妃娘娘就会放我出宫,我手头还有余钱,到时候我想在这西市做一些小本买卖,阿兄好好读书,我们一定能在长安过活。” 她没有告诉崔仲邕她是苻琰的侍妾,她想崔家也不会告诉他,她想在阿兄的眼里,她还是从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她只是东宫的普通低阶女官,得了太子妃的恩典,她能够被放出宫,和家人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 崔仲邕应一声好,把她送出门,直看她召了辆马车,上去后一路直奔东宫方向,他站了很久,看不到马车了,才回去院子关上门,秉烛夜读,发誓要拿下来年春闱,不再让崔姣过苦日子。 崔姣回东宫有点晚了,左寺丞等在廊房,她一回来,左寺丞就将苻琰为她造藉的事情说了,顺便递上新造的户籍。 崔姣面露感激之色,开开心心回廊房,南星提了苻琰遣人来问话,她把事情来龙去脉全说了一遍。 崔姣不以为意,从带回来的纸袋中抓了一把巨胜奴,让她和玉竹、木香分吃。 随后把人赶出去,屋里只剩她一人时,才看那户籍,她现在的户籍在益州,户主是个她不认识的名字,她是这户主的女儿,她阿兄是户主的儿子,她阿娘就是益州人,这户籍应是根据她阿娘来定下的,这样也很好,和崔氏彻底隔开了。 她将户籍细心藏进贴身穿的明衣中,才铺开信纸,写下满满一张纸。 她没有提崔明秀半句,装作不知道那些事情,崔明秀的观感书应让苻琰厌恶了,不然不会那么痛快给给她造藉,明明是举手之劳,却要骗她,她也是兵行险着,现在户籍拿到了,虽远在益州,可至少户籍在自己手里,不用被崔氏摆布了。 这点上,崔姣对苻琰还是存着一丝感激的,也只有一丝,苻琰心狠的很,他只是看到崔氏利用她接近他,危及到自身了,才舍得给她造藉,这一丝感激她送半袋巨胜奴过去就抵消了。 崔姣写好了信,再分出一半的巨胜奴出来,让左寺丞送去新居,真是割她的肉,这巨胜奴可是清河带来的,地地道道的美味,长安城里就算能买到,也不是这个味,之前她借用厨下做过一次巨胜奴,食材是一样的,也算好吃,可终究比不得清河本地的。 -- 信和巨胜奴送到新居时,苻琰已经等了一阵子,心浮气躁脸色差,送信的人怕被他呵斥,忙说崔姣赴宴晚归,所以送信也迟了。 苻琰看到信就没那么气了,挥袖赶人,自打开信看,开头就是崔姣撒娇的口吻,“妾错怪殿下了,原来殿下一直记着妾……” 信纸里提到了她在崔氏的宴上吃的菜没有东宫好吃,喝的酒也不及东宫的香醇,琐碎的像她就站在他面前,歪着脑袋跟他絮絮叨叨,又啰嗦,又不忍打断她,还想继续听她往下说。 她说巨胜奴是她偷偷带回来的,因为口味很好,是清河人爱吃的小食,想给他尝尝,如果他觉得不好吃,可不可以再还给她。 语气可怜巴巴的,她要是在跟前,苻琰都要轻斥一句笑话,他身为太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区区小食有什么好吃的,还要还给她,不知道还当是何等美味佳肴。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8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