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看得出苻琰眼中有鄙夷,抿一抿唇,担心崔仲邕再惹他不快,才想转话,屋外有人敲门。 他们住这里,也没告与旁人,但既然苻琰能找到这里,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找来。 崔仲邕正欲开门,苻琰却起身来。 崔姣心知来的许是东宫什么人,苻琰得走了。 崔姣赶忙叮嘱他,“殿下别忘了给妾带药。” 苻琰瞥过她,自出门去了。 崔仲邕关了门。 崔姣才叹道,“那般好的机会,阿兄该拿出好的诗词应对。” 崔仲邕把调料包扎紧,对她一笑,“牙牙,我不想拿你的血肉来换我的前程,不靠太子,我也能凭自己崭露头角。” 他起身进了厨房。 崔姣惆怅之余又感到振奋,看起来崔仲邕对来年的春闱很有把握,这样她也没什么可愁的,背靠着苻琰也不见得就好,皇帝偏爱王贵妃和襄王,也不定苻琰就能登上皇位,将来若变天了,崔仲邕这样纯靠自己入仕的直臣方能保全自己。 -- 苻琰出来以后便奔回东宫,来寻他的千牛卫在半道禀报,陆如意拜见过皇后就回去了,皇后又派了人来东宫,叫他去蓬莱殿过年,陆如意不在,他就没借口不去蓬莱殿了,遂只得回去。 苻琰进东宫后,重换上太子常服,便一刻也不停的赶去蓬莱殿。 到蓬莱殿将黄昏,过年期间,蓬莱殿也是一片年味,各房各宫门都张贴着福字,下仆们也换上新衣迎接新年,但苻琰沿途过来,竟觉得还不如崔姣的小院里欢腾。 苻琰进殿来,皇后忙让他入座。 今年不必围着皇帝周旋,虽说少了热闹,但他们娘仨也难得过个安静的好年。 苻琰与大公主一左一右坐在皇后下首,没刻意摆食案,膳食全在一张桌上,皇后亲手给他们姊弟各舀了碗羊肉汤,直说,“这是黄芪羊肉,我特意叫御膳房做的入味些,你们都吃吃看。” 苻琰想到走时,崔姣也说要给他做黄芪羊肉,调料包是他自己做的,竟吃不上,反而来蓬莱殿吃到了黄芪羊肉。 他尝了口汤水,和宫里的其他珍馐一般,好吃是好吃的,就是吃惯了,没甚新奇的,大公主说好吃,他也跟着附和好吃。 皇后一脸欣慰的看着他们,“好些年没坐一起过年,今年若不是陛下风痹发作,还没这好时光。” 皇后不记挂皇帝的病,大公主却记挂,皇帝对她宠爱颇多,她对皇后道,“阿娘,这黄芪羊肉汤我想送些去给阿耶,他喝了这汤,没准会好些。” 皇后没好气道,“还用得着你巴巴送汤去,王贵妃贴身侍奉,他什么汤水喝不到,你别操这心。” 大公主便没再说。 皇后又转向苻琰,说道,“三郎,前天你提的那事,我同陛下说过了,陛下的意思是等年后再行晋封,现下过年期间,这事也不急着。” 大公主低头吃着菜,苻琰来之前,皇后就交代让她少说话,皇后并没有跟皇帝提过苻琰想纳崔姣为承徽,现在就是在糊弄苻琰。 大公主其实挺喜欢崔姣,但就像皇后说的,崔姣已然牵动着苻琰,这就不行了,苻琰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岂能被个小娘子搅动心扉。 苻琰微颔首,崔姣呆在小院里等着他,他不急。 皇后笑着说,“我当年像三郎这个年纪,膝下已经有了惠奴和二郎。” 她提到二郎,不禁苦涩,二郎不足月就夭折了,如果二郎还活着,怕也已娶妻生子。 她收敛伤怀,继续笑,“你们姊弟却都还没成家,实在叫我操心。” 大公主给她舀了光明虾炙,直笑道,“阿娘也吃菜,我都和离过了,再成家就怕又遇到个郑孝饶。” 皇后指指苻琰,“有三郎在,你的驸马他总不会看错。” 她对苻琰道,“三郎你在门下省任职,明年春闱过后,你给惠奴把把关,帮她挑个合意的驸马,需得人品贵重,切不可有风流做派。” 苻琰应是。 大公主双颊羞红,起身说,“我去给阿耶送些黄芪羊肉汤,阿娘你同三郎先吃。” 皇后没再说不让送,只叫人新盛了一锅汤让大公主带走。 殿内剩他们母子。 皇后才问苻琰,“过完年你就要二十一了,朝里大臣都在盯着你的内帷,还是早日定好太子妃,才能让他们彻底安心。” 苻琰半沉眉,太子妃确实要定,苻琰问道,“母后有属意的人选?” 皇后叫人拿来贵女们的画像,挑了三个给他看,都是朝里重臣的嫡女,且都看着端庄大气,和陆如意的气韵有些相像。 太子妃是将来的国母,人选上都要挑稳重能撑事的女郎,若陆如意没有横插一档到崔姣出宫的事情上,她就很合适当太子妃,这几人也看着适合,不过得他自己见过真人,查过其过往背景,才能决断。 皇后道,“年后人日,命妇入宫拜见,她们母亲会带人来,你再过过眼?” 苻琰点头道是。 这一番下来,大公主虎着脸回来,皇后问遇着什么事,她道,“儿送的黄芪羊肉汤,阿耶没喝,说头疼喝不下去,让王贵妃喝!” 自讨了没趣。 皇后讥笑道,“陛下越老越糊涂,你送的汤竟给贼妇喝,陛下这是早把之前的事都忘脑后了。” 但也不屑为这点事去紫宸殿找不痛快,她叫人再做一盅炙鲈,在里面撒多多的花椒,再送去紫宸殿。 王贵妃是娇贵身子,吃不得花椒,一碰花椒,浑身都起疙瘩。 宫里人都清楚王贵妃的忌讳,这盅炙鲈皇帝若再让王贵妃吃,那就是她活该吃苦头。 这年夜饭吃的早,吃完外面还没天黑,大公主出去看人放烟花,苻琰也要告辞,皇后本想留他在蓬莱殿守岁,但母子间也没那么多话要说,苻琰还得去北衙一趟,过年期间,宫里烟火多,他得去看看禁军们,就怕他们躲懒,到时候不注意宫里发生火灾就又生事。 皇后让他等等,便命中官叫进来一名宫女,那宫女身段很好,长了张柔妩娇俏的脸,一双眸盈盈相望,便觉生情。 她与崔姣至少有六分像,尤其那双含情眸,只是少了崔姣身上独有的烂漫纯澈。 “她是婵娘,崔姣还没受封,一时不能回东宫,你身边总要有人服侍,先让她跟你去吧,若是不喜欢,你再送回来,”皇后温和道。 太子的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侍妾,哪朝哪代的太子,身边都有许多侍妾,苻琰已经是例外了,若无傅姆伤他,早在他十五岁以后,帝后就会赐侍妾给他。 所以皇后让他带人回去,很正常。 苻琰便带着蝉娘离去。 皇后笑着看他们出去,合宫上下,她寻了许久,才寻到一个长得像崔姣的宫女,再经过教导,崔姣那套哄人的招数,她都学了去,只等她笼络到苻琰的心,崔姣也就没机会再回东宫了,过完年再与皇帝说一说,另封两个长相漂亮、老实本分的良媛,东宫就此可安定下来。 而崔姣也翻不出什么浪,待查出她那兄长到底是何人,或能论罪也未可知。 -- 苻琰带着蝉娘回了东宫,家令瞧见这与崔姣相像的小娘子,心下了然,忙问苻琰道,“殿下,蝉娘是安排在廊房吗?” 廊房是崔姣以前住的地方,崔姣走后,那里闲置了,就算住进去也没什么,之后崔姣回东宫已是承徽,东宫内自有主院分给她,这廊房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苻琰应允了,随后蝉娘被安置进了廊房,廊房内还有南星等女史,直见这与崔姣相似的女郎,都为崔姣感到寒心,崔姣才走不过几日,太子就另觅新欢,还住到崔姣的旧屋里,怨不得崔姣要走,太子着实薄情寡义。 苻琰去了趟北衙,回东宫天已黑了大半,他进到黾斋内,翻看着书案上兵部呈上来的几本奏疏,提笔批阅。 是时,黾斋门开,有香风吹进,有人小步走来,乖乖巧巧的坐到他身侧,。 人一坐下,苻琰就机警的转过了头,只看着面前这张肖似崔姣的脸愣了愣。 那蝉娘经过点拨,两眸柔似水,娇滴滴道,“孤夜寂寞,妾来陪伴殿下。” 她见苻琰一双眼定定注视着她,虽眉宇有阴鸷,可也是平生难见的美郎君,她来时得过皇后的指示,务必让太子对她钟意,她学了多日的言行举止,她心底很明白,她学的是太子心爱之人,如果能借此得到太子宠爱,然后在东宫立足,将来再生下一儿半女,那她就不用再回去当小小宫女了。 她确实很像崔姣,连说话的声音都像,苻琰有瞬间恍惚,以为崔姣来了,可崔姣身上不会有这么浓的香气,崔姣痴黏他是纯然而发自内心的,她显得太刻意。 她半露羞容,想到当时教习傅姆教她调情用的诗句。 “五更钟漏欲相催,四气推迁往复回。 “帐里残灯才去焰,炉中香气尽成灰。 “渐看春逼芙蓉枕,顿觉寒销竹叶杯③……” 边念边想搭到他的肩头。 尚未触到人,就被苻琰猛一挥手推开,他猝然冷厉道,“东施效颦之流,也配在孤面前卖弄!” 他朝外叫人。 家令慌忙进来,颤巍巍道,“殿、殿下有何吩咐?” 苻琰将手中笔砸到桌上,“谁准她进来的?” 家令呐声道,“从前崔掌书在时,也是这个时辰来黾斋侍奉殿下,仆以为、仆以为殿下准这位小娘子住廊房,也是替崔掌书的值……” 苻琰甚烦,已不愿再看地上的蝉娘一眼,道,“把她送回蓬莱殿去。” 家令连说着几个这,地上蝉娘哭泣不止。 苻琰一倏然怒道,“再不送走,这家令你也不必再做了,正好你也上了年纪,孤准你秩满致仕!” 家令看他发怒,也是被吓到,忙叫了两个女史进来,把蝉娘拉起来搀走,连夜送回了蓬莱殿,皇后被气的想叫苻琰来喝斥一顿,可一想到他走时,自己说过的,不喜欢再送回来,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气只能自己忍下了。 -- 东宫这里,苻琰怒气难消,命人把黾斋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转头换了一身衣服要出宫,临走前,让家令去药藏局多开几副避子药,家令莫敢不从,讨了避子药来,就被他全带出宫去了。 家令一脸发愁,这除夕夜该是守岁,太子都不愿呆在宫里守岁了,皇后又走了一步臭棋,太子和崔姣正如胶似漆,她送来一个相似的小娘子,又不及崔姣招人怜,可不就引得太子大怒,皇后当下该做的是按兵不动,任太子把崔姣接回宫,只要太子满足了,崔姣其实没那么重要,皇后越出昏招,太子就越疼爱崔姣,待到爱入骨髓时,已追悔莫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8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