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有一丝踌躇,她和崔仲邕在屋里说话,不知他听到多少,他这神色不对劲,就怕他忽然发难,崔姣笑道,“容妾先收拾一下。” 她朝崔仲邕微微示意,让他出去。 崔仲邕半边脸都红肿了,两手攥拳藏在袖里,低头朝外走,和苻琰擦身而过时,苻琰突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崔姣惊叫了一声,“殿下这是做什么?快放开阿兄!” 苻琰咧唇,“他不是要杀孤么?孤也想杀他。” 崔姣心里很慌,脸上却笑一下,软软道,“殿下听错了,阿兄没说杀您,阿兄岂能如此大逆不道,阿兄今天在市集的药堂上遇到了一个狗仗人势的药郎,阿兄遭他谩骂了几句……” 苻琰没表情的叫她,“崔氏。” 崔姣瞬时止住话,瞳孔在颤。 苻琰道,“孤若杀他,不用自己动手,孤也不想知道他想杀谁,孤只想问你,你爱过孤吗?” 崔姣笑靥如花,“妾当然爱殿下,若不爱殿下,妾为何要等在这里?妾已在宫外,想去何处不行?” “你来亲孤,”苻琰死死的瞪着她。 崔姣笑难以维持,微露窘迫,“不然殿下放掉阿兄,让他走,阿兄看着,妾实在……” 崔仲邕半张脸是巴掌印,半张脸白里发青,苻琰的手在收紧,真对他有杀意。 崔姣也觉察出他的杀性,这与往日不同,一旦生疑,从此就难解释清。 崔姣眼眶慢慢红起来,挪步走来,一点点向他靠近。 崔仲邕喉间越发紧,眼看着妹妹要吻上苻琰,他几近目眦欲裂,强逼着自己忍耐。 苻琰突的松开他,他要出门,却被苻琰挡回去,当着他的面,苻琰扣住崔姣的下巴,穷凶极恶的将人吻住,他亲眼看着她从发僵,到软化,最后温顺的朝苻琰怀里靠。 崔仲邕额角青筋迭起,却不能喝骂厮杀。 苻琰忽把人推开,冷冷的直视着崔姣,“和你兄长断绝关系,从今往后不再来往,只要你答应,你还是孤的承徽。” 崔姣扶着桌子站定,她所作所为,都是想跟阿兄过上好日子,她和阿兄吃的苦够多了,她不想再跟阿兄吃苦,也不想和他断绝关系,他们是没有血缘,可他们是亲兄妹,她不能听从苻琰的话,与阿兄亲缘断绝,她知道,就算和阿兄断了,苻琰也不会饶了他。 崔姣皱着眉头,发出笑,“殿下不觉得可笑吗?因为莫须有的猜测,便逼妾与阿兄分离,殿下口口声声问妾有没有爱过殿下,妾的爱殿下感受不到,殿下不该问问您自己,您若爱妾,为什么感受不到妾对您的爱?” 她从来笑得好看,只有现在笑容发苦,哪怕这苦笑是为了倒打一耙。 这一刻苻琰脑子里太清醒了,他忘不掉她想碰崔仲邕却不敢碰,任何的说辞,在这样的情景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想起了七年前的傅姆,那个傅姆刚被拨来照料他时,含着怨气,常跟人埋怨,其他傅姆照顾的皇子公主都乖巧可爱,只有他像个罗刹鬼,他那时太小,傅姆说他坏话,但一日三餐也十分照顾,他想傅姆终归是疼他的,他把傅姆当作阿娘一样敬爱,日复一日,终成了一把扎在自己身上的刀,许久后他才知道,一日三餐不用傅姆做,母后会派人来送,有母后的人盯着傅姆,傅姆的十分照顾是做给母后看的。 他记得傅姆死前骂他的话,卑贱的下等獠奴,对他不好全是他自找的,谁叫他的母亲是个行巫宫女。 他曾养过一只白鹘,对他忠心耿耿,最后为他而死。 他想崔姣不会是傅姆,崔姣爱他,崔姣给他的爱,让他明白,原来这世上不全是晦涩阴暗,就像一粒种子,在他心上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他渴望她也像白鹘一般,停在树上搭窝,永远的住下来。 可她却生了一把火。 苻琰问她,“孤爱你,你感受孤的爱了么?” 崔姣就差笑出来,爱来爱去,她自问自己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从入东宫到离开东宫,她都勤勤恳恳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她感激他救过自己,但这抵挡不了后来的轻蔑。 崔姣柔声道,“殿下喜爱妾,妾当然感受到,妾不知,到底殿下为何一定要觉得妾不爱殿下。” 苻琰喉间发涩,道,“因为在你心里,孤甚至比不上你这个异父异母的兄长。” “妾只有他一个亲人,殿下是妾的丈夫,丈夫和兄长都是妾最重要的人,”崔姣依然狡辩,试图糊弄他,让他继续以为她是爱他的。 可苻琰已然不信她,最后再说一遍,“和他断绝关系,跟孤回宫。” 崔仲邕一直憋着火气,他与牙牙虽非亲血缘兄妹,可也是情同兄妹,这太子非认为他与牙牙有不伦之情,简直不可理喻! 崔姣快维持不住面上的温软,问他,“若妾不愿呢?” “孤会杀了他,你也会被充入掖庭为奴,”苻琰尚算平静道。 有的时候崔姣自己都敬佩自己,怎么能在这个喜怒无常的太子面前装的这么久,还真骗的他信以为真,她是爱他的,这爱也太薄弱,一点猜疑就破裂了。 崔姣笑出来了,目色盈盈似水,犹看着他如生万种情愫,“殿下是在逼妾。” 苻琰凝视着她。 崔姣道,“妾与阿兄若有私情,甘遭天打五雷轰。” 誓言若可信,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负心人了,更遑论,他们即使没有私情,崔姣对自己兄长的心思也被他窥见了。 “你连碰都不敢碰他,谈何誓言?” 崔姣两眼一闭,若是不闭,她真的要忍不住臭骂他一顿。 一旁崔仲邕已听不下去,指着自己红肿的半张脸,道,“仆这半张脸肿成这样,牙牙不敢碰不是很正常?” 他一说话,就好似火苗,一霎然激起苻琰暴怒,苻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摁着他的脑袋,让他不得不跪到地上,戾色已将双眸染红。 崔姣慌得跪下来,流泪道,“阿兄没说错,妾不敢碰他是怕碰疼了他,殿下要冤杀阿兄吗!” 苻琰侧过脸死盯着她,“你求孤收他做食客,求孤为他写保举信,你为他事事周全,你被水盗截掠,是孤救的你,他在哪儿,你念着他,你可有想过孤?” 崔姣啜泣道,“妾感激殿下救了妾,妾也以身相许了,这还不够吗?你我之间,阿兄无辜,殿下若发火,冲着妾来,求您放过阿兄……” 她哭起来很是楚楚动人。 苻琰想过,她得知自己是承徽了,也一定高兴的哭起来,而不是现在这样,为了崔仲邕哭。 她越哭,苻琰越怒,她没有为他哭的这么惨过,在东宫,她哭的最烦人的一次,也是因为要他造藉,夜晚他们同房,她哭的妩媚生色,那是床笫间的乐兴,细想想,她没为他哭过一次。 苻琰难掩嫉恨,抓着崔仲邕起来,要把他提出去,先用马鞭抽他十来鞭,方能解恨! 崔姣慌乱的跟着爬起来,只看他将崔仲邕扔到雪地里,抽出马鞭朝崔仲邕身上抽,竟是往死里打。 她不能看着阿兄被打死。 崔姣走到床畔,揭过枕头,拿起那柄匕首跑出去,趁他不备,忍着手抖将那柄匕首捅进了他的后背。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苻琰背上一阵剧痛, 回过头,崔姣哆嗦着后退,他背上扎了把匕首,太疼, 疼得不真切, 他难以置信, 这匕首是崔姣捅进去的。 他僵立在雪地里, 看着崔姣那双含情眸中不再含情,她连看也不曾看他一眼,惊慌无措的把崔仲邕扶起来,把他周身看一圈,怕他受一丝伤害, 紧张、担忧、畏怯。 崔仲邕挨了几鞭子,站起来都不太稳,仍与崔姣说自己没事。 他们旁若无人的互相宽慰, 看不到苻琰一脸惨然,苻琰只觉得背上越来越痛, 他的眼眸一直没从崔姣脸上离开过, 他们曾有过的情谊在这瞬息不值一提,再多质问一句,都显得他更可笑。 还好冬日穿的袄衣,崔仲邕伤的没多重,只有冬衣被鞭子抽破了,他的手臂上因拦挡而遭了两条鞭痕,崔姣用帕子包好伤痕, 才想起苻琰来,她只看了苻琰一眼, 苻琰站立的地方被血染红了,事已至此,再哭求也于事无补,她与崔仲邕防备的退了几步远,还在想,她捅的那一刀应挺深,他还能屹立不倒,不愧是习武之人,这体魄非常人能比。 可她这才在心底夸过他几句身强体健,那身躯陡然栽倒在地,背上的伤也现于眼前,一大片的血迹,在他穿的那件淡黄公服上异常醒目。 往常他过来,都穿的是普通常服,公服多是入宫参宴才穿的,他在宫里参加了宴席,连公服抖没换下,就急着跑来小院见她。 崔姣心一颤,挪开了眼。 崔仲邕心急不已,刺伤太子,这可是大罪。 他上前想把苻琰扶回屋。 崔姣一把拉住他,两眼通红,“阿兄,我们快走。” 崔仲邕抖了抖手,再看地上苻琰一眼,苻琰煞白着一张脸,冷眸还狠戾的盯着他们,分明有伤,可通身的威慑依然能吓到人。 ……不知太子伤的有多重,若不小心把太子捅死了,他和牙牙只有死路一条,就算太子死不了,也不会饶了他们,现在不走,就等着被人抓入牢狱,今晚太子听到他们说话的那一刻,他的前程已毁,这长安已没有他的立足之处。 他和崔姣慌里慌张的朝外走。 苻琰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后背的伤让他走一步都在疼,他们打开院门跑出去,他根本追不上,他恨极了,崔姣的心有多狠,伤他弃他至此,他应该立时招人将他们就地斩杀,可他却仍在惦念着过往,那些过往比烟花还短暂即逝,真假难辨,他放不下,只有他一人放不下。 苻琰追到门边,看他们往巷子外跑,这半夜,他们跑不出去,宵禁了,大梁有律法,夜犯宵禁者,金吾卫先空弦警醒,若继续奔走,便射其脚下警告,若还不停下,便能当场射杀。 伤了他,他们慌不择路,很快就会被金吾卫射杀。 就算要杀,也该是他自己动手,崔姣对不起他,他要崔姣千倍百倍偿还,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苻琰使尽剩下的力气,将马鞭抽在墙头,空鞭响在巷子里回荡,须臾就有几个暗探出来,见他受了伤,忙上前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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