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漠心中掠过震动,“小姐说的,是两只桶都撒入?” 虞维音点头,“以防万一,两只桶都撒入祛毒散,才能避免伤人性命。” 邵漠紧抿的唇,竟微微松动,问:“小姐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岂不更能让二小姐身败名裂么?” “僧众何辜?流民何辜?” 她的确视虞楚恬为仇敌,的确与虞楚恬有不共戴天之恨,可这是她们俩的事,与旁人皆无关。 让她为了报仇,便视人命如草芥,她做不到,也不愿做。 她笑,“你以为,我的性子已坏到这般田地了么……” 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一阵悬空,紧接着,腰间被人猛地抱住,邵漠将她一带,旋即转入假山石洞内,将她抵在洞壁上,宽大的手掌捂在她唇上。 嗅到他身上凛冽如原野的男子气息,她心跳如鼓,气息猛地一紧。 双手慌地便要去推他胸膛,却感到他俯身凑在自己耳畔,被压低的声音,格外喑哑。 “小姐,有巡视的沙弥……切莫言语。” 虞维音不敢再动,仔细一听外面动静,果真听到有人走路的声响,片刻便隐约瞥见一个小沙弥,提着盏纱灯,往前走去了。 借着那晕黄的光,虞维音匆匆抬眸看了邵漠一眼,却见他也正盯着自己,深沉眼眸,漆黑不见底。 待光消散,她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可他能在适才的夜,精准地将她揽入假山内,想必,他的目力比自己更好。 那岂不是,她所有的神情皆在他眼底?虞维音这般想着,不禁面红耳热,连眼神都不知该放在何处。 这种被人凝视、窥探的感觉,太过煎熬。 她忍不住伸手,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放在邵漠坚实的胸膛上,掌下的肌肤灼热滚烫,似烙铁般,她吓得慌忙要躲。 而这时,邵漠也及时松开了她,退到一侧。 “漠多有得罪,请小姐原谅。” 漆黑处,她始终觉得那双深沉的眸,一直在死死睇视着她,腰间仍有他掌上余温,甚至,鼻间亦缠绕着些许凛冽气息。 虞维音握紧了双手,从未有过这般紧张的时刻。 上辈子与赵吾善相处,也未这般慌乱无措。 她轻侧身子,避开那道灼人视线,尽量让嗓音恢复平静,“事出突然,无碍,回房吧。” 邵漠立在石洞内,凝望那道纤细身影匆匆消失在小道尽头,心头涌出几许不解,几许悸动。 他舒展手掌,微阖双目,适才女子纤腰盈盈一握的触感,难以忘却;黑暗处,她慌乱的神情,也没能逃过他锐利的眼眸。 他将她抵在石壁上,虽是为了掩人耳目,却也有心撩拨,若她看上了他,就该轻易上钩才对,何以无措至此? 难不成,只因这是佛门净地,她难以跨过心中的道德与良知? 折腾大半夜,虞维音回房后,只躺下小憩片刻,听到晨钟后,便已醒来。 她重新梳理脑中思绪,拍醒了榻上的杳香。 “啊,别抢我的桂花糕!不然,看我的厉害……” 杳香睡得深沉,还径自说着梦话,虞维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凑过去逗她,“杳香,我给你准备了杏仁酥、核桃酥,还有葱油饼、梨花酪,你要不要吃啊?”
第24章 折梨 杳香鼻翼翕动,忽然睁开了眼眸,一脸懵懂地问道:“小姐,杏仁酥、葱油饼呢?” 虞维音伸手轻敲她额头,“起来,寺庙哪儿有那么多吃的?等回府,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原来是逗我啊。 杳香眨巴眼,想到梦里的美食,还有些意犹未尽,但见虞维音已在梳洗,也不敢多耽搁,急忙下床去服侍。 这是最后一日施粥,粥食早在前一天夜里,由寺内僧众准备妥当。 仍是在南山寺外进行,同初时一样,此时还只是巳时,空地已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民众,甚至比昨日的人更多。 虞维音和虞楚恬携手前来,彼此不多言,走到木桶前,接过铜勺便开始施粥。 施粥过程,虞楚恬偷偷瞥了虞维音一眼,见她神色无异,她面前的那只木桶,又正是眠玉用朱砂做了记号的,心里料定这次绝不会出差错。 如今,手中拿到粥食的流民,已大剌剌坐在石阶上,或放生池边,急不可耐地吃着粥食。 虞楚恬在心中计算时辰,那砒霜毒性甚强,快则一下毒至七窍流血,慢呢,一刻钟也就知分晓。 等施完粥,她便拉扯着虞维音,笑说:“姐姐,如今日头盛,咱们也不急这时刻走,不如在寺内歇憩片刻,如何?” 虞维音不置可否,凤眸转至她面庞,见虞楚恬眼角眉梢都带着压不下的喜意,笑道:“也好。” 虞楚恬身侧的眠玉,见虞维音等人进了寺内,眉花眼笑低语,“二小姐,这次保管让她翻不了身,您就放心吧!” 虞楚恬不言语,只是抿着唇笑,那可是要人命的砒霜,发作快,顷刻间就可要人命。 虞维音便有通天的本领,也别想翻过她的五指山,只是…… 扫过那跟在虞维音身后的侍卫,她眉头不由一拧,将眠玉拉到僻静处,再三问道:“那东西,你可放进粥内了?你确定,是放了?” “奴婢以性命发誓,的的确确是放了的!” 听到眠玉无比肯定的语气,她那隐在胸口的担忧,这才渐渐消淡开来。 “小姐,咱干嘛那么听二小姐的话?何不早些回虞府,万一她再生是非呢?” 杳香跟在虞维音身侧,对虞楚恬已无一丝好感,只觉她不管说什么话,都是不安好心。 虞维音倒不在意,去赏那银白如雪,开得簇簇芬芳的梨树。 “这梨花开得这般好,不好好观赏,岂不辜负了这一番美景?” 何况,她还有东西没拿到,即便虞楚恬不提要晚些回府,她恐怕也会提。 浅绿的叶儿,在微风中颤颤浮动,虞维音拂着绿叶银花,瞧见枝头处开着极热烈的一簇花,竟是并蒂连枝的梨花,心内不禁一动,便掂了脚尖去够。 没等她够着,已有个高大的身影凑近,冷冽气息袭来,虞维音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邵漠轻易折下花枝,递到她面前,黑沉的眸似浸在深潭的石子,泛着泠泠光芒。 “小姐,给。” 勉强按捺微乱的心,接了那花枝,虞维音侧身去看另一树梨花。 杳香见了,倒是喜得一双眸子睁得老大,叫道:“小姐!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并蒂连枝的梨花呢!” 又回头看向邵漠,央求着,“臭小……邵漠,也帮我折一枝梨花吧?” 邵漠冷硬着一张脸,跟在虞维音身后,将杳香的话视作耳旁风,连眼眸都未抬一下。 “哎……邵漠,你怎么这样?小姐!您快帮帮我……” 虞维音回过头,看向邵漠,那人倒也没再冷视,抬手随意折了枝梨花抛给杳香,惹得杳香哇哇大叫,“不是吧?邵漠,你给我折的这花都快凋落了,这也太敷衍了……” 邵漠纯当听不见,不声不语,如影子般跟在虞维音身后。 “算了算了,待我敷衍倒没什么,好生对小姐就行!”杳香又跟了上来,这话却令虞维音忍不住耳热。 正想出言训斥,却见小径上虚空法师正缓步而来,忙上前行礼。 “维音见过虚空法师,叨扰许久,心内歉然。” “虞小姐客气,老衲与虞老爷是旧时故交,何言叨扰?南山寺能年复一年维持生计,全赖虞老爷捐助的香火钱,老衲心中感念不已。” 说着,虚空自袖中掏出一本雪青缎面饰的经书,上用泥金撰着几个大字: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将经书递到虞维音面前,“虞小姐言虞老爷爱经文,这本《金刚经》,老衲适才临摹完,且由虞小姐交给虞老爷吧。” 虞维音收下,命杳香好生放入包袱中,与虚空话别,便一径出了寺庙。 轿夫早候在一旁,虞维音走到虞楚恬身旁,唇边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妹妹,还不想回府么?” “姐姐,要不,要不再等等……” 虞楚恬额上沁出细汗,等了这许久,眼珠子瞥向那些食粥客,却未见一人有异常,心内的焦灼霎时放大,几乎浑身都在发颤。 “妹妹可是身有不适?若是不适,那便晚些启程也无不可。”虞维音笑得温婉,“妹妹,可需要姐姐帮你叫寺医来看看啊?” “不,不需要,我站着歇会儿就好……” 眠玉急忙上前搀扶,虞楚恬的眼神却好似淬了毒般,掐着她的手,使劲用力,几乎要将她腐蚀成碎渣。 眠玉痛得难忍,又碍于她的面色,不敢表露半分,只能垂着头。 又等了半刻钟,食客们都快散完了,也没能等到虞楚恬心中期待的场景发生,她那张素白的小脸,刹那面如土色,若没有眠玉搀着,恐怕就要跌倒在地。 不可能,不可能……她在心里默念,怎么可能?! 那些粥怎么会没问题?怎么会?! “妹妹,好些了么?若是再等下去,恐怕太阳都要下山了。你若是身子不舒服,不如先回府,府内可有好大夫等着。” 虞维音好整以暇,目光里却透着明明白白的嘲讽。 “那便依姐姐所言,咱们先回府吧……”虞楚恬的声音也弱将下去,一双手直恨得掐出血来。
第25章 山贼 上了轿,虞楚恬便狠地掴了眠玉一耳光。 犹不解气,又猛地扇了好几下,直打到一双手都涨得通红,她胸口的气仍下不来。 “贱蹄子!你不是说把东西放入粥内了?怎的那些乞丐没事? “你是在我跟前儿装鬼呢,是不是?” 说着,又下狠劲在眠玉胳膊上掐来拧去,偏有了弄月的前车之鉴,眠玉怕她怕得紧,此时就是拿火烙在她身上,也决计不敢叫出声来,只颤着喉咙喘气。 “二小姐饶命……奴婢,奴婢的确把东西放进去了……奴婢也不知为何…… “兴许,兴许是咱们的事儿被大小姐知道了……” 虞楚恬也想到这个原因,却陡然又猛地一掐她,“便是被那贱人知道,也是你这蹄子手脚不干净!你若小心着,她能知道?” 眠玉不敢再吭声,只忍着痛,求饶:“二小姐饶命……回府路上姨娘不是已做了准备……” 听她说到这,虞楚恬松了手,眉间的气怒松了些许。 她压低声音,“回府路上的事,你可没在她们跟前说吧?若是又被她逃过,我只当是你走漏了风声,你仔细着你这身皮!” “奴婢绝没有!”眠玉还想发重誓,虞楚恬冷瞥她一眼,“闭嘴吧!我料想你胆子也没这么大。” …… 虞维音轿中,则安静许多,连素日话多的杳香,此时也静静的,只盯着自家小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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