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轿来,小姐神色愈发凝肃,适才又告诉她,接下来恐有歹徒劫人,让她不要害怕。 杳香怎会不害怕?身子都开始瑟瑟发颤,却又不敢让小姐再添担忧,便故作镇定。 虞维音手心亦有些抖,便用另一只手按住。 上世的记忆,刀光剑影,匕首刺进手臂,划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她休养了近半年才痊愈。 那森冷的记忆,附入骨髓,令她齿寒。 素白指尖掀开轿帘,邵漠的眸光正睇过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觉得他眼底的深沉令人安定,她还未张嘴,他已开口,“放心,漠会保护小姐。” 不论虞维音对他是何目的,但她鲜少露出这般发惧的神情。 邵漠隐在心底的某根弦,被倏然拨动,牵扯出大片不知名的汹涌情绪。 虞维音点头,落下轿帘,深呼吸几口,竟发觉心口的着慌惊惧,似被人平平整整熨了下去。 许是因为,她知道邵漠今后会成为将军,对他的身手怀有信任,才会添上几分安全感。 “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若想过此路,留下小娘子!” 突然,一阵飓风似狂妄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轿子轰然停下,听闻轿夫喊叫,“这可是虞府千金,尔等山贼快快退……” 话未说完,便闻刀剑之声,虞维音猛地掀开轿帘,轿夫已被砍伤在地,血流长河。 邵漠用手中长剑隔开贼人,低声嘱咐道:“小姐就待在轿中,莫要出来!” 见他身姿有力,手中长剑招式变化多样,下手却极为狠厉,一剑过去必要见血。 虞颂安排的侍卫也赶了出来,正与贼人打得难分难解。 而此时,虞楚恬那顶轿正被几个山贼抬了要走,虞楚恬与丫鬟眠玉掀开轿帘,哭着求救,“邵漠!邵漠!救命啊,救命啊……” 虞维音心中微紧,凝着邵漠的面庞,不知他是否会出手救人。 他却置若罔闻,只用心格斗,长剑于苍穹狠劈猛刺,如撕开白茫雾气,露出旭日光芒。 不知何时起,他的功夫已进步如斯,想要接近虞维音的贼人,尽数被他所伤,不是捂着淌血的手臂,便是抱着刺穿筋骨的腿脚,嘴里尽是哭爹喊娘的骂声。 虞维音胸口涌出些许热意,升腾而上,在眼角触生出一缕酸意。 杳香见了,心中惧意渐消,叹道:“小姐,邵漠虽似个哑巴不爱说话,倒是忠心护主……” “他娘的!这小子伤了咱们好几个弟兄,拼了这条命,也得将他刺成个筛子!” “弟兄们,攻这小子!他既护得这般牢实,咱还非得把那轿中的美人带走不可!” 十来个山贼听闻,尽数涌到邵漠身旁,棍棒、刀斧、长鞭,将各式武器摆列出来,齐整地攻了过来。 虞维音心跳骤快,太阳穴一阵猛跳,她上辈子虽会武,不过是三脚猫功夫,根本帮不到邵漠。 如今爹安排的侍卫,及她请的剑客,已被击退了四五个,这群山贼的实力不容小觑。 可邵漠的身形纹丝不动,无论如何出剑、格挡,只如巍峨大山,立在地上扎了根,牢牢护着轿子。 杳香此时已吓得再说不出一句话。 山贼不断逼近,即便被邵漠刀剑所刺,满身满脸是血,也依然不肯放弃,似将生死都抛诸脑外,非得将虞维音带走不可。 邵漠利落地出剑,锋利剑光横挑猛刺,若说先前他下手还有所顾忌,此刻,他再不留余地,出手狠绝,一击毙命。 但贼人见血越发兴奋,吐了口唾沫喊:“头一遭遇上跟咱一般不怕死的人,想来那轿中小娘子金贵得很,今儿个就是死,也要睡了那小娘……” 猥琐下流的言语传入耳中,虞维音冷凝着脸,双拳紧握。 下一刻,却听“嗄”的一声,那贼人被一柄长剑刺穿喉咙,口内狂涌鲜血,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狗娘养的!弟兄们,别跟他废话,杀了他!” 贼人被激得愤慨不已,双目猩红,出手更快更狠,邵漠饶是躲闪退避得快,但以一当十,仍有些力不从心。 一时退了两步,退至轿前,竟被贼人用一柄匕首刺入肩胛骨,鲜血立时濡湿黑衫,淅沥而下。 “邵漠!” 虞维音被这幕骇得面色发白,瞪着那近身的贼人,猛地扬手,拔下鬓上金簪,刺入贼人胸口。 “小贱人!”那贼人目眦欲裂,反手便要劈上虞维音面门,却只抬了半只手,整个人已轰然倒地。 邵漠手腕翻转,一个剑花,干脆利落收回剑,将那倒在地上的贼人用力一踹,便踹得几丈远。 余下的几个贼人,如被点了心头火,猛喝一声,便似飞蛾扑火般,朝邵漠猛攻过来。
第26章 同归 邵漠出手虽狠厉,也杀了好几个贼人,但仍剩下四五个贼人,将他团团围住。 他肩背处已劈开好几处剑伤,衣衫裂开一道口子,鲜血不停流淌而下。 虞维音长指陷入掌心,一阵锐痛,她唇色陡然失去颜色,喊道:“邵漠,你走吧!” 看不清他的神情,在满林寂静中,那宽阔挺拔的背,依旧一动不动。 “这小子真不怕死!弟兄们,给他一个痛苦!” 四五个贼人,身上、脸上已挂了彩,心中虽有几分忌惮,但还是壮着胆子凑上前。 邵漠执剑而立,薄唇紧抿,深黑的眸似攒了无边戾气。 他一声不吭,任凭肩上鲜血漫涌,尔后,将发中束带以指勾了,放到唇边狠狠咬住。 肩背弓张,肌肉贲发,如山林中凶悍的猎豹,手中握剑的姿势无分毫改变,于寂寂不动间,凛然爆发出无形的震慑。 “小姐,邵漠他不会有事吧……”轿内的杳香,已抖得不成样子,连嗓音也开始发颤。 虞维音暗自咬唇,没有回答,只用一双凤眸紧紧盯着那挺拔的背影。 贼人使出浑身气力,誓要斩邵漠项上人头,好几次惊险下,都被他堪堪躲过,胸口处却再添了一条新伤。 温热的血飞溅而来,正落在虞维音苍白的脸颊,她紧抿着唇,眸中隐忧与惧意糅杂,纤纤十指已被掐得绯红。 待邵漠最后一剑落下,面前垂立的山贼已纷纷应声倒地。 正巧虞府的侍卫将旁的贼人悉数制服,奔了过来,叩首喊道:“大小姐,属下救驾来迟,请小姐恕罪!” 虞维音凝着那具伤痕累累的身影,吩咐,“快送邵漠回府,立刻给他疗伤!” 邵漠身形一动,咬牙道:“我无事。” “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再从哪儿找武功这么高强的护卫?” 虞维音似是玩笑,嗓音却有不容置喙的威严,邵漠肩上的伤一直血流不止,但他很固执,依然没有动弹。 “漠是小姐的侍卫,应与小姐同回虞府。” 他低声开口,面庞虽渗出满头冷汗,眉头却连皱都未皱一下。 在心底轻叹口气,虞维音不再坚持,目光望向满地的尸体,声音逐渐转冷,“这些贼人中,可有活口?” 侍卫们尽数摇头,“这些贼人被降住后,立刻咬舌自尽,暂无活口。” 虞维音胸中寒彻不已,又问:“二小姐的轿子,可有寻回来?” “听闻在山间寻到,轿夫们怕二小姐遇险,已赶回虞府去了。” 烧灼的恨意,在心中火急火燎地往上窜,她撩开轿帘,从林间满地的尸体中踏过,又拔下发簪,在每具尸体上刺探喉咙。 她已确定,这些人便是虞楚恬安排的。 但绝不可能全都咬舌自尽,难不成,这些人身上有把柄在她手里? 那又是什么把柄,干系这般重大? 直走到一棵榕树旁,看到那胸口插着她金簪的贼人,她伸手将金簪猛地拔出,顿时血涌如注。 再将那金簪放在他脖间比划,从微痛,到锐痛,下手没有丝毫犹豫。 杳香跟在她身后,眼见那人的血珠子从脖颈洒落下来,浑身不由发颤。 她继续加重力道,眼角眉梢无一丝温情,忽见那贼人微睁双目,竭力乞求,“饶,饶命……” 虞维音勾唇冷笑,“饶了你可以,但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只要救我一命……小姐让我做什么,我都肯……” “此次劫杀,谁是幕后主使?” 那人停顿一瞬,她潋滟凤眸凝出冷意,将金簪略用力,便又刺出一注鲜血。 “你的命能不能留下,就看你的情报值不值钱。” “是……”贼人咳出一口鲜血,浑身抖如筛糠,“是虞府姨娘和二小姐……” “好!我会救你,你留着这句话,当着我爹的面去说!” 回府的路上,虞维音心绪仍不宁,眉间跳得厉害,似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及至下到山脚,正要换乘马车时,忽然听人来报,“小姐,那贼人死了!” 虞维音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如何死了?他身上的伤,不至于死这么快!” 侍卫禀道:“这贼人像是提前……被人喂食了毒药,如今乃毒药发作而亡。” 毒发身亡……虞维音掌心掐出血点,犹不觉得痛,只是恨意翻江倒海般,几乎将她淹没。 定是梁氏跟虞楚恬做的手脚,她们真是谋算得事无巨细! 死了,唯一的活口竟死了……浑身冰凉,似被冷水兜头浇下,虞维音靠在车壁上,胸口锐痛难当。 梁氏、虞楚恬,你们既已下了杀心,我虞维音绝不会继续退让! 且等着,总有一日,定要让你们尝尽所有苦果! 回府路途遭了山贼,且贼人如此凶恶,安排的侍卫折损好几个。厅堂内,虞颂气得要悬赏重金招徕勇士,将南山寺下的贼寇一网打尽。 “老爷,听闻那些山贼都已促灭,何须再多事?况且音音和楚恬也安全回府了。” 梁氏伸着柔嫩双手,轻抚在虞颂挺阔的胸口上,声音温婉,“您悬赏银两,只会惹得强人盗匪出没,没得让人以为虞府富可敌国,到时被盯上,那才是得不偿失。” “是啊爹,幸好我跟姐姐都没事,还是莫要再生事为好。”虞楚恬也劝道。 虞颂眉头微蹙,目光最终掠向虞维音,自她进得厅堂,就一直在沉默,苍白面颊上没有丝毫表情,双眸低垂,却似含着极锐利的针芒。 音音身上似乎有些变化。 他拂开梁氏的手,走至虞维音身边,将她双手拢在掌心,一触才发觉冰凉得可怕。 “音音!是不是此次出行受了惊吓?怎一言不发?” 虞颂略胖的面庞,露出浓浓关切,仔细一看,女儿脸上似还有干涸的血点,他心中一痛,亲自掏出手帕替女儿拭去,骤然下定决心。 “哪怕悬银万两,我也要把这伙贼寇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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