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娘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要亲自来虞府,请老爷放小姐出门,去虞记绣坊学刺绣,还说要让小姐来掌管虞记绣坊哩!” 虞维音眉目终于略有舒展,她的目的便是如此,是时候将虞记绣坊拿回来了。 只是……秀眉微蹙,对爹,她如今……没太大把握。 “小姐,这是大好的喜事啊!说不定,将来小姐能将虞记绣坊发扬光大,扬名立万呢!” 杳香今日去虞记绣坊走了一趟,听了崔娘和众绣娘对小姐的夸赞,心情澎湃不已,对她简直钦佩得五体投地。 “小姐,杳香虽然手笨,也想学刺绣,小姐什么时候得空儿,也教教奴婢吧?奴婢也不奢求能绣得跟小姐一模一样,只求会简单绣个香包就行。” 虞维音窥出她心事,笑道:“是绣个能送人的香包吧,是也不是?” 杳香羞红脸,抿唇一笑,再不言语,吭哧吭哧往外跑去。 看着杳香兔儿似的步伐,虞维音不禁想到上辈子的事,那时将杳香和段朗先后赶出了虞府,也不知他们两个最后有没有结成姻缘。 这辈子若有机会,撮合他们两个,也算一桩美事。 翌日吃过晌午饭,虞维音正待要上榻阖眸养神,杳香跑进来道:“小姐,崔娘来了,正在前厅,老爷唤小姐过去呢!” 虞维音揉了揉眉,困倦得不成样子。 杳香忙地上前,从壁橱拿出一小盒柑橘香,用尾指挑了点,在虞维音额前细细抹匀,一阵清神醒目的橘香,在鼻间蔓延。 “是单叫我一个?梁姨娘与二小姐在么?” “梁姨娘和二小姐也着丫鬟去唤了,不知是要商讨什么事,阵势闹得挺大。” 虞维音心中有了大概,换上一套天蓝色半臂袖衫,内衬素色小衣,下系一件月白撒花绉纱裙。 杳香又为她重新打扮,施了茉莉香,在额间印了梅花钿,梳理妥当后才往厅堂走去。 夏日的午后,梧桐树上尽是蝉鸣,鸣声一阵响似一阵。 虞维音领着杳香加快了步伐,正巧在抄手游廊处遇见虞楚恬。 “姐姐好啊,也是去前厅么?咱姐妹俩倒是同路。” 虞楚恬穿藕荷色窄袖长衫,一身水烟色襦裙,手中执着柄仕女图团扇,轻挥玉手,露出两截雪白的藕臂。 虞维音淡淡应了两声。 虞楚恬将扇遮了半张温婉的脸,又假热心道:“听闻崔娘来了,想必是来聊刺绣的事儿吧?” 崔娘不是第一次入府,前两次进府也曾见过虞府两姐妹,只是那时,虞维音对刺绣极排斥,故意绣出七歪八扭的毛虫图,让崔娘着实气了一通,说她糟践自个儿的绣工。 “姐姐,妹妹知你素来不爱刺绣,若是崔娘待会儿考察咱的刺绣,做妹妹的会帮帮你的。” 杳香在旁听了,又见她那副乐得看笑话的嘴脸,恨得在心里骂个不停。 虞维音却连眉都未挑一下,说道:“好啊,那待会儿,就麻烦妹妹帮忙了。” 厅堂里,虞颂坐在主位,正与崔娘说着两个女儿的事,忽见一双女儿携手走来,唇边不由露出笑容,“瞧,说曹操,曹操就到。” “爹在说我们姊妹俩什么事呀?”虞楚恬热络地走到虞颂身边,挽住虞颂的手臂。 自上次南山寺回来,给了虞维音一个下马威后,虞楚恬心中萌生了新的念头—— 她决定要将父亲的爱,也一并从虞维音身上夺过来! 凭什么她是嫡女,父亲所有的注意力就要放在她身上? 虞维音站在一侧,看着这一幕父慈女孝的场景,心中似针扎般疼。 看着虞楚恬对着父亲撒娇撒痴,隐在袖中的手掌用力蜷握起来,面上却无分毫怒气。 让她像虞楚恬这般,她做不到。 上辈子,她生来便有父亲的宠爱,哪怕骄纵无礼,虞颂对她也是当掌心宝般宠。 何须她低三下气才求来至亲的关注? 那与生俱来的傲气,镌刻在骨髓,哪怕重活一世,也无法立刻低下高傲的头颅。 “音音,快到爹这儿来。”虞颂并未将注意力放在虞楚恬身上,反倒朝虞维音招手。 南山之行后,他心中对女儿甚是惭愧,悔自己不该听信梁氏软语,又懊自己心肠不够狠硬,因那些侍卫来回,说山贼极可能是人雇来的死囚。 本想彻查此事,但梁氏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心头已轰地一声响,天打雷劈般,却还是不敢将温情的布撕裂。 这么多年,他已习惯身边有梁氏的陪伴,也习惯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他不忍心拆穿。 可对虞维音的爱,他也没能消减半分。 虞维音慢吞吞走到他身边,虞颂轻拍着她肩膀,对坐在玫瑰椅上的崔娘道:“崔娘,我曾想过,让音音学习接管虞记绣坊,如今连你都肯定音音的绣工,音音必定能将虞记绣坊做大做强。” 崔娘绾着妇人发髻,一身重紫长衫,容长脸,双目却透着极慈祥的神情。 她再三打量虞维音,呵呵笑道:“虞老爷,早前我就看好这孩子,只是她那时未开窍,净拿一身机灵气来跟我对着干。如今脑中开窍,您看这绣工又这般精细,简直是第二个刘娘子!” 他接过崔娘手中的锦帕,盯着那上面绣的白牡丹,不免想到刘氏,心中一阵酸涩。 “音音的绣工,的确很像她母亲的针法……” 虞维音心中暗叹了口气,娘亲在她两岁时去世,她对娘亲的印象不深,但听众人提起,也知道娘亲是个心灵手巧、善良伶俐的妇人。 若是娘亲还在,还会有梁氏两母女的容身之地么?
第31章 开战 虞楚恬静静站在一旁,心里恨得火烧似的,嘴上却没说话。 虞记绣坊明明归在娘亲跟她手下,凭什么一句话,就让虞维音接过手去? “老爷,听说崔娘来了,可是虞记绣坊出什么事了?” 梁氏还未走进,那婉柔的嗓子已传到内里去,很快,一个衣着乌青裙衫的妇人,走了进来。 她面庞精心敷过粉,手中执着一块蜜合色香帕,进里来起先望了自家女儿一眼。 见虞楚恬脸上露出不忿的神情,心里便咯噔一下,直觉崔娘这次来没什么好事。 “你来了,”虞颂抬眼望她一眼,简单将事情跟梁氏一说,继续重复道,“如今音音在刺绣方面有天赋,我想让音音来接管虞记绣坊。” 梁氏唇边攒出一抹笑,“老爷这意思,是让我跟楚恬都不要插手绣坊的事了?” 虞楚恬见母亲开口,也忍不住道:“爹,绣坊一直是母亲跟我在打理,如今我们已熟识绣坊大部分业务,爹现在难不成想将我们都剔除出去么?” 母女俩虽是询问的语气,话里也无丝毫责备,但脸上却微露出若隐若现的不满。 “老爷,音音织绣虽有些功底,但打理偌大绣坊,跟刺绣终究不一样。人说,刺绣好,不一定会做生意,我跟楚恬虽笨拙,好歹也有了些许经验,总归是能帮着让虞记绣坊走上正轨的。” “是啊,爹,您不能将绣坊当玩过家家的游戏。今天想让谁打理,就让谁打理,定好的规矩不能坏。否则,我跟娘花这些时日学那么多东西,岂不是白忙乱一场?” 事到如今,关乎切身利益,虞楚恬也不想维持柔弱纯真的做派。 瞥见崔娘手中精致的绣帕,她心里一阵冷颤。 虞维音真是好心机,竟藏得这般深! 哼,如今虽能绣几朵花,但那毕竟是手艺活,跟做生意怎能一样? 说不定,她连如何看账簿都不会呢! “爹,娘和妹妹说得有道理。不过,女儿前些时日已跟阿朗取经,学了不少关于做生意的谋略,女儿倒是想拿虞记绣坊来练练手,也好让爹和崔娘看看,女儿能否有从商的潜质?” 虞维音忽视母女俩话里的刺意,态度恭谨有礼,唇边始终噙着抹淡然的笑意。 梁氏瞥她一眼,“音音,姨娘提醒你一句,做生意可不是顽的,若是做得不好,损失的可是真金白银!” “姨娘,音音听闻,虞记绣坊自您与妹妹接手以来,似乎一直在亏损,所以这句话,音音尽数奉还给您:做生意可不是顽的,那真金白银如流水似的漂走,任谁见了都会心疼的。” 既要撕开面庞,虞维音也毫不示弱,可语气却始终温和,用最柔缓的态度,说着刺人心窝子的话。 “是啊,虞老爷,崔娘此行而来,也想对您汇报虞记绣坊的营收情况。自开春以来,绣坊一直只亏不赚,仓里还堆积了一批老旧过时的陈布,如今积着灰,恐怕还要继续亏损下去。” 虞颂听闻此话,眉头微不可见地跳了跳,看向梁氏,“将虞记绣坊的账簿呈上来。” 梁氏隐在大袖中的手,悄然紧握,额上发紧,目中露出慌意。 “老爷,虽虞记绣坊在亏损,但好在亏损的不多,且我与楚恬刚接手,总会有过渡期……” “将账簿呈来。”虞颂没有改变主意,梁氏只得派丫鬟取了账簿来。 自立春,到立夏,每月都在亏损,月月亏损的额度大抵在三百银至五百银之间,虽然银子不算多,但作为商人的敏感,仍是有几分肉疼。 “老爷,我与楚恬如今已更了解绣坊的各项业务,下个月定会盈利的!” “是啊爹,您之前也说过,生意场上沉沉浮浮是正常的,您白手起家时也有过败得一塌涂地的时候呢!” 虞颂微皱着眉,思忖着不说话,虞维音适时打破这阵沉默。 “爹,生意场中起败很正常,但人只说‘常胜将军’,而无‘常败将军’一词。连月亏损,便是一座金山,也该成废铜烂铁。 “若爹信得过女儿,将虞记绣坊交给女儿打理,女儿定会还爹一个蒸蒸日上的虞记绣坊,绝不会继续亏损下去!” 不知是虞维音的语气太过肯定,还是她脸上的神情,太过认真,众人被她眼底自信的眸光吸引,有一瞬恍然。 梁氏最先醒悟过来,嗤笑一声。 “音音,大话可别随口就来,你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儿,又是虞府金贵的嫡女,做生意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怎好让你去做?” “姨娘,我是商人之女,接手虞记绣坊不过是女承家业,怎能说成是抛头露面?况且,爹自小便教过我,‘靠聪明才干谋利,并非低贱之事。’我如今,不过是想替爹分担压力,您瞧,爹两鬓都快有白发了,我若是再不上进,还不知让爹怎么愁烦呢?” 她一面说,一面替父亲捶起双肩,笑了。 “爹,女儿如今大了,只想学着做生意,好做您的左膀右臂,为您排忧解难。” “音音,你能这么想,爹心里实在很欣慰……”虞颂满腔充斥着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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