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吾善此人,并不是心善之辈,他怎会当真对爹用心? 见她秀致的眉拧得更深,秋湖般莹润的眸子,此时仿佛蒙上一层灰色的阴翳,白皙的面庞,也泛出浓浓的忧虑,连那素来嫣红的柔软唇瓣,此时因贝齿下意识咬啮,也露出一排浅淡的齿痕。 邵漠只觉一颗心,仿似被人狠狠扼住,连呼吸都觉凝滞。
第119章 亲近 “小姐,可否告诉漠,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抬眸,漆黑如潭的眼,似被泉水濯洗过,此时散发着熠熠星芒,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从他深深的注视下逃开。 虞维音心微微颤了一下。 正待要移开双目,却见他似轻弯了唇角,那抹浅淡的弧度,令她惊诧,尔后,禁不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一丝淡淡的笑,竟浮现在邵漠沉冷的面庞。 如同一块在山谷间冷冻多年的冰石,一夕之间,经了三月春风,幽然褪去了几分冷意。 黑曜石般的眸,高挺的鼻,微微向上勾起的唇,神情那抹浅淡的笑,令他整个人更为俊朗,连室内热烈盛放的红梅,亦输了几分风姿。 只是,这抹笑很快消逝,如昙花一现。 又如闪电般,转瞬间,他垂眸,又变成一块冷硬漠然的石头。 但是,他的语气却不再冷淡,而是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关心。 “小姐对漠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漠如今只想报答小姐的恩情,待将府内恶人赶走,漠便会离府,如小姐所言,去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事业。” 他斟酌着,沉缓地开口,语气中有顾忌,有惶怕,更有难以启齿的心酸。 到此时,他真正明白了,他是爱上眼前这位高雅美丽的小姐了。 可是,他又怕极了她再度露出推拒排斥的神情。 他适才不经意的笑,已犯了大忌。 若是让小姐看出,他心内其实还存着爱慕她的情思,她必定又会惶恐讶异,做出驱逐他的行为来。可是这个节骨眼,前有狼,后有虎,他绝不能离开她身旁。 巫蛊那夜,看着梁氏一等人丧心病狂的行为,他的心不止一次在滴血。 如不是小姐聪慧,让赵吾善倒戈,将计就计,恐怕她真会被那几个道婆活生生咒死。 那种即将失去她的痛楚,凌迟般,将他的心割裂得四分五裂,他发誓,即便他死,也再不会让小姐落入那样的险境当中! 虞维音静静打量着他。 剑眉微敛,黑眸低垂,墨发玄衣,腰间佩剑,如雪松白桦般笔直挺立。 他面容沉静,辨不出情绪,但他刚才的语气里,并无丝毫不恭,有的,只是对她的忠诚和爱戴。 虞维音心中缓了口气,百感交集,他能想通,便是一件好事。 不自觉,便柔缓了声音,将今日去留松院的事,全都对他言明,又将对赵吾善的猜测,也一一说了,问道:“邵漠,你觉得此事是谁做的?” 他不答反问:“小姐觉得是谁做的?” 虞维音唇边泛出一丝冷意,“不管是谁做的,脱不了,背后的主谋必定是梁氏母女俩。” “如小姐所说,那我们最紧要的对手,便是梁氏母女,对不对?” 他此言一出,激得虞维音浑身一震,继而,脑中似有个纠缠已久的疙瘩,倏然解开。 凤眸微睁,瞬间涌出无数辉芒,如漫天星辰洒落人间,照亮尘世,美得让人心动。 邵漠微怔,见她已忍不住上前一步,竟伸出手、激动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邵漠,依你所言,可是要让我使出‘调虎离山’之计?” 无论是赵吾善,还是庄列炳,他们听从的都是梁氏母女的话,如今梁氏母女被禁足,若是将她们面前的两个拦路虎赶走—— 不仅能趁机解了爹的毒,还能想办法与她们直接交手! 赶走她们,岂不是更容易? 这个计划,令她浑身兴奋,不禁感激地看着邵漠道:“邵漠,多谢你指点,解开了缠扰我多时的心结!” 邵漠浑身绷紧,心脏狂跳。 他感受着那双纤柔的手儿,紧抓胳膊的力度,掌心的温热,如烈火般一瞬间烧到他内心深处。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狂喜、欣悦、感激……一时在胸口处四处奔涌,他喉间发颤,几乎要喜极而泣,却又硬生生截住。 依然冷沉着脸,面无表情,仿似根本没注意到她的触碰,声音极平静。 “小姐,漠什么都没做,是小姐聪颖,想出了对策,漠定会全力协助小姐的。” 虞维音点头,脑中思索片刻,正待要开口吩咐,才恍然发觉,自己正紧紧揪住邵漠的手臂。 心中一紧,忙地松开,退后几步,掌心开始微微发颤。 她竟激动到攥住了他的胳膊! 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见他并无任何异色,那丝悸动的慌乱,也就缓缓放下。 悄声对他细细说了计划,然后叮嘱道:“邵漠,如此这般,去跟段朗吩咐明白,然后帮我去澧县送封信。要快,行踪必要隐蔽。” 邵漠黑眸幽沉,认真听她安排,待听完所有,心中猛然一颤,对她的钦佩和爱慕,直抵云霄。 这样聪颖的女子,他如何匹配得上? 只有拼尽全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才能不辜负她的一番慧眼相识了! 此后每一日,虞维音都端了碗人参养荣汤,前往留松院。 不管是赵吾善,还是庄列炳下的手,她不能让父亲的毒更深,病更重,便在参汤内掺入细微甘草、绿豆、雪绒果等解毒药材,帮助父亲排毒。 这日,她进房内时,见赵吾善仍捧着经书,坐在榻前给父亲低声念祷。 虞颂今日虽躺在榻上,但气色没有往昔那般浮倦,见了虞维音,眼底也有笑意盈出。 “音音,你又来看爹了,爹真是好福气,有你跟吾善这样孝顺的孩子,每日跟前陪伴,实在是太好了!” 赵吾善起身,伸出手替她拂去素纹狐裘上的细碎雪花,清逸的面庞露出笑意。 “音音表妹,今日雪下得紧,你要注意身体,不要着冷。留松院有我陪着姑父解闷,你就放心吧。” 虞维音朝他含情一笑。 “吾善表哥,这些日子多谢你,爹和音音都很感激你。” 虞颂用过参汤后,看看女儿,又看看赵吾善。 见一个清丽脱俗,一个文雅有礼,眼里的笑意不禁更深,对赵吾善的满意,溢于言表。 “爹,女儿有一事想跟您说。”虞维音以手抚颊,略有羞怯之态,欺霜赛雪的脸庞,隐隐敷了一层红霞。 赵吾善听道,笑问:“音音表妹,可要表哥移步?” 前几天,她似乎并不喜他在房内,如今他也有些摸不准虞维音的心思,只能多问几句。 虞维音又羞了一羞,红霞满面,“不必。”
第120章 智斗 虞颂鲜少见女儿露出这般娇羞神态。 心中细细一思索,想必还是跟面前的侄儿有关,那胸口的快意,就更加来得汹涌。 “音音,你想做什么,就跟爹直说,爹定会为你办到!” 府中接二连三出事,楚恬在汀渚别院丢了脸面,梁氏又作弄巫蛊之术,寒了人心,虞颂浑身沉重不已,只期待能有件喜事,好冲一冲。 把那霉运、厄运,全都冲走。 吾善之前,虽行为不检,但从这些日子对他的照顾来看,却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尽早将音音的婚事办了,之后楚恬过门,也好有个着落。 他这样一想,心头那点郁气,才渐渐消掉。 虞维音握住父亲的手,又含情望了赵吾善一眼,才道:“爹,女儿想着,既是要招吾善表哥入赘为婿,不如现在便让表哥去永兴绸缎庄住一段日子,跟着段朗历练一番,将来也好跟女儿一同掌管生意。” 赵吾善被她柔情的一眼,看得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酥。 再听得她说的一番话,心里既喜又惊,这不就是他心心切切想要得到的一切么? 但是,只喜了片刻,心底瞬间又沉了下来。 虞楚恬给他下了半边月的毒,虽说他偷摸着吃了好些解毒的草药,但对她警告的话,还是心有余悸。 若不服我的解药,半月后你便会双脚溃烂,断肠烂肚而亡…… 他还年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毒死! 但虞楚恬如今对他失望得很,他不能拿命相赌,他必须要得到她的信任才行!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音音表妹,表哥认为,接管绸缎庄的生意不着急。你想,段朗如今将绸缎庄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我若直接空降过去,名不正言不顺,难免会惹人点点搠搠,议论纷纷。倒不如你我先成亲,也好让众人心中对我有几分尊意,往后更好行事。姑父,您觉得侄儿所言何如?” 他这个姑父,已不止一次在他耳旁说道,想要招他为婿。 这番话,姑父必定是赞同的。 果然,虞颂听罢头点得拨浪鼓似的。 “音音,爹觉得吾善说得甚有道理。他如今虽是秀才,但在虞府下人看来,没名没分,心里恐怕难以甘愿服他。如果你跟吾善成亲了,吾善就是虞府的姑爷,大家伙儿看在爹跟你的面子上,怎么也不敢对姑爷吹胡子瞪眼。所以,爹觉得,还是先成亲比较好。” 虞维音扫过赵吾善的脸,心内冷笑,面上却依然泛着春花般娇涩的笑容。 她又转向父亲,哀哀叹一声。 “爹,不是我不想早点成亲,实在是……唉!” “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在你耳根子旁说了难听话吗?” 虞颂皱眉,语气隐约愤怒,他早知道,出了这些事后,便少不得会惹人议论,“你告诉爹,爹一一惩治他们!” “爹啊,您能惩治一两个下人,您又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吗?” 虞维音从怀中扯出一方撒花锦帕,抬手擦拭着眼角的泪珠,嗓音哽咽。 “女儿前几日去绸缎庄,还未下得马车,便远远看见街坊四舍的人,全都围着段朗问虞府的家事,说到表哥与妹妹如何苟且,又说姨娘心肠如何歹毒,后来,后来甚至说……说……” 虞颂气得满脸涨红,问:“说什么?他们还说什么?” 虞维音怯怯回答。 “他们说,虞府出这样的乱事,是家主无德,家风不正。还说,要是看见吾善表哥入赘虞府,定要拿臭鸡蛋一路围打,之后也绝不来绸缎庄光顾生意。” “这……这简直是太可恶!” 虞颂重重喘了口气。 作为商人,不能不注重口碑,口碑一旦走下坡路,连带着他们卖的绸缎,恐怕都会被人说出毛病来。 “是啊爹,女儿也觉得那些人太过分。但是女儿想着,咱们既然在桐城久居,做生意又免不得跟人打交道,还是要顾些体面的。所以,女儿才提议让表哥先去绸缎庄学习掌管生意。有段朗的帮助,女儿相信凭借表哥的才干,定能收获众人的喜爱。表哥,你觉得音音说得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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