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砚公公眼眶泛红,哑声道。 圣上终于发现了异常,当即怔了怔,“怎么了。” 砚公公忍住喉中的哽咽,如实道,“陛下,大军已经出发了。” 圣上一震,“出发了?” 他都未现身,大军如何出发! 电光火石间,圣上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掀开锦被便要下床,然实在是使不上什么力,才一动作便往一旁倒去,砚公公眼疾手快的扶住圣上,急声道,“陛下...” “您中了迷香,需要歇息。” 圣上直直盯着砚公公,“迷香?” “是。”砚公公硬着头皮回道,“太子殿下出宫,当着十万大军说...说奉陛下口谕,代陛下亲征,眼下已经出发了。” 圣上心中虽已经有了猜测,但得到印证还是气的面色铁青。 “好大的胆子!” 对他用迷香,还敢假传口谕! 当真是无法无天! 圣上按着眉心,好一会儿才稍微压下怒火,咬牙道,“朕昨日派人守着东宫,他并未出宫,是如何对朕用的迷香!” 砚公公眼神闪了闪,一时不敢出声。 “说!” “是景公子!” 砚公公被吼的身躯一震,忙道。 “昨夜景公子来寻陛下,临走时换了陛下宫里的香。” 圣上闻言一愣,想起昨夜景家小子非要来给他践行...原来践行是假,来给他下药是真! “景子颜!” “人呢,把那臭小子给朕带过来!” 圣上气的声音都略显嘶哑了。 砚公公连忙应是,走出几步又停下,道,“那殿下那里...” 口谕到底有些不妥... “滚!” 圣上怒喝了声。 “是是是,这就滚。” 砚公公身躯一颤,踩着小碎步飞快的跑出了大殿。 半个时辰后 砚公公火急火燎的进殿,“陛下...” “臭小子给朕滚进来!” 砚公公,“...” 臭小子,哦不,景公子是滚不进来了,只能他滚进去。 “陛下,景公子随军出征了。” 圣上训斥的话卡在了喉咙,他愣了许久后宽袖一扫,茶盏应声而碎。 “大胆!” “一个个的简直是无法无天!才多大的兔崽子就要随军出征,啊!当战场是什么地方,由得他们胡来!” “打了一次胜仗就膨胀了是吗,风岳军那能跟祁周军比吗!那都是些不要命的野蛮人!” “去,给朕把人抓回来,立刻去!” 砚公公低头垂目大气也不敢出,但还是大着胆子小声问道,“抓...抓哪一个啊...” 圣上一滞,而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骂道,“你说抓哪一个啊,啊?!” 砚公公愁眉苦脸的看着圣上。 他哪知道抓哪一个啊...且哪一个都不好抓啊。 “都...都都抓?” 圣上闻言更气了,憋了许久才咬牙怒骂,“你是猪吗!” 砚公公,“....大概不是的。” “猪都比你有脑子!太子都已当着十万大军宣称奉朕口谕代朕出征了,朕把他弄回来作什么,啊?告诉天下太子假传口谕,关去宗人府吗?!” 吼完这句,圣上又咬牙切齿道,“他是太子,国家危难之际该身先士卒,以作表率,他执意要去,朕也护不住。” 圣上说罢缓缓坐下,沉默了好一阵才轻声道,“享得了无上尊荣,就得扛得起这个担子。” “拟旨,说是朕授意,免得他名不正言不顺。” 砚公公知道圣上这是担忧太子,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他正要颔首应下吩咐备笔墨,却听圣上又是一声怒吼, “但景家那小子凑什么热闹!锦衣卫就担起锦衣卫的职责,去打什么仗!把他给朕绑回来,看朕怎么收拾他!” 砚公公连忙应是。 此时外头禀报景大人求见,圣上似是知道他的来意,挥了挥袖子,“不见!” 景白安却似没听到一般,沉着脸走进来跪在了屏风外,“陛下...” “你闭嘴!” 圣上没好气的打断他,“你可是养了个好儿子啊,都敢对朕下药了!” “朕必要将人绑回来好好给他个教训!” 景白安默了默,才道,“臣多谢陛下体恤,但犬子与太子情谊深厚,不可能安心留在京城。” 圣上闻言一顿,不知过了多久才重重一哼,“你倒是舍得!” 景白安沉默不语。 他自是舍不得。 “太子殿下昨夜派心腹欲用迷药留住犬子,但犬子早有防备,反倒将太子心腹绑了。” 圣上怔了怔,半晌后嗤笑一声,“他们倒是知己知彼。” 殿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圣上最终还是轻轻一叹,“罢了,随他们去吧。” - 城外五百米。 李凤璟收到了快马送来的圣旨,他似是知道圣旨的内容,看也没看便将圣旨递出,“言钨,收起来。” “是。” 身后的马上前几步,一双手伸出接过了圣旨,便又落后半步。 李凤璟却眉眼一沉,喝停了马,“吁!” 周围人不知出了何事,便都跟着停了下来。 “上前来!” 周围人不明所以的对视,殿下叫谁? 一时间没人动。 李凤璟没好气的吼了声,“景子颜你聋了吗!” 景公子? 众人吩咐诧异,景公子不是在景府吗。 “殿下,景公子没有....” 有人正要出声解释,便见落后太子半步的马往前挪了几步,跟着传来青年瓮声瓮气道的声音,“你怎么发现的。” 众人大惊,那不是殿下心腹言钨吗? 何时变成了景公子? 李凤璟盯着他,咬牙道,“你化成灰老子也认识!” 景子颜叹了口气,只得取下头上的胄,“好吧,是我。” 众人见到那张脸,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景公子! “言钨呢!” 李凤璟看着那张欠打的脸,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揍人的冲动。 “被他带来的迷药迷倒了。” 景子颜道。 李凤璟,“....” “太子殿下,过河拆桥的事可做不得。” 景子颜吊儿郎当道,“尤其是对我。” 李凤璟冷笑了声,“是你自己滚回去,还是孤叫人把你绑回去!” “都不成。” 景子颜扬了扬手中的圣旨,“殿下还没看吧?” 李凤璟一愣,猛地从他手中将圣旨拿过去。 圣旨上除了命他代圣上亲征为此次主将外,还有封景家长子为他副将的旨意。 李凤璟皱了皱眉,满脸郁沉。 “殿下,出发吧?” 景子颜笑着催促道。 锦衣卫无召不得随军,父皇下此旨意多半是知道景子颜跟他走了,不得已而为之,就像他假传父皇口谕带走了十万大军,父皇只能追加圣旨为他善后。 否则这般重罪,他必要是去宗人府走一遭。 李凤璟深吸一口气将圣旨塞到景子颜怀里,不再去看他,冷声道,“出发!” 景子颜笑得满面春风,将圣旨小心收起来后扯了扯缰绳,“驾!” - 国师府 贺若真依旧坐在窗前看着外头,而旁边的桌案上多了一封打开的信。 信是雪山来的,今日一早就到了,盖了贺若族长的印,命她不可离开京城。 雪山的信送到京城最快也要好几日,那时外头都尚还不知是太子代圣上出征,所以母亲早早就猜到了,猜到了是太子带兵出征,怕她会因担忧太子离开京城。 她确实是有这个念头... “国师,宫中送来了圣旨。” 素玉在门外轻声道。 贺若真愣了愣,随后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看来陛下也有此担忧。 有圣旨和族长印压着,她能做的便只有等了。
第49章 正月初十又下了一场雪, 比除夕前那场雪来的更猛烈些,一夜间屋檐街角都已覆盖上厚厚的白雪,立在高楼放眼望去, 只觉漫天银白。 而在这似无尽的飞雪中, 高楼上那道纤薄的身影似与银白融为一体。 大军离京已有十日,此时应当已经到了霜城。 贺若真于高檐之上遥遥望着霜城的方向, 历来清冷的眼底多了几丝担忧。 霜城之寒凉只居极北之下, 不知阿凤可能习惯;祁周兵残暴且修养生息多年,不知阿凤可会吃亏。 从大军离京那日起,她心中的担忧一日多过一日, 可有圣旨和族令压着, 她无法离京, 便只能默默为阿凤祝祷, 愿他此战大捷,愿他平安归来。 “你可瞧见国师了,我这送饭过去院中无人。” “不知啊,一早便没在院中。” “...” 贺若真的耳力好,哪怕立在屋檐顶端也能将国师府下人的声音收入耳中。 但她并未回应, 仍静静的立着看向天边。 “近日的传闻你们知道了吗?” “你说的是国师与小殿下...” “是啊,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造的谣,国师与小殿下分明只是师徒情,偏要编排出些旁的来...” “我听说啊, 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什么,宫里?” “你们在这说什么呢?” “素玉姐姐,嘿嘿, 没, 瞎聊呢。” “...” 底下又恢复一片寂静后, 贺若真才微微偏过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这个传言已经有好几日了,且漫延的极快,而今京中大街小巷几乎都传遍了,已隐有质疑声,不止是她,还扯上了雪山,就连朝堂上都已经有言官上了折子,她知道这一切是有人在背后引导,所以让沈念查过,昨日得到确切的回应,流言的确是从宫中传出来的,而那人是谁,她现今也心知肚明。 阿凤离京,三皇子一党又活跃了起来。 只是她不知三皇子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但她没有干涉,她能查到陛下也能,毕竟事关皇子,陛下出手解决比她合适。 只是那些流言蜚语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平息。 贺若真不由轻轻一叹,这还只是传言便已经如此大动干戈,若他们知晓这都是真的,她与阿凤的的确确有了男女之情,京中还不得翻了天。 所以啊,这天路太过艰难。 否则父亲母亲也不至于几天一封书信。 贺若真又回头望向霜城的方向,他此次离京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逃避娶太子妃,可此事又怎能逃得过,待他凯旋之日,也是定太子妃之时。 届时她又该如何。 这些日子她想了许多,心中的天平也已倾向就此了断,对她,对他,都好。 可一想到要看着他娶妻生子,她便觉如鲠在喉,离十年之期还有六年,这六年她总不能一直都躲在国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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