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光芒骤然从剑身爆出,撞上星辰失青碧色剑光,轰!两人身形都是一滞,随即再又拔剑。 剑气刚猛,震得满殿中几榻隐隐作响,张公远匆匆赶来,向武皇后结界上又贴上几道黄符,边上贺兰浑低声问道:“张公看她们两个的招数是否相似” 张公远回头看了一眼:“形不似,神似。” 结界内,武皇后心中一动,难道她们同出一脉但玄真观中何时又有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又听贺兰浑问道:“她两个谁更厉害些” “棋逢对手,不分上下,”张公远摇头,“现在的后生都这么厉害了吗” 轰!一招又过,纪长清忽地跃在半空中。 左手捏诀向灵台一划,灵力倾巢而出,星辰失剑身瞬间暴涨,带着数十倍于平常的威压轰然袭来,贺兰浑看见成玄风雨不惊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听见纪长清淡淡的语声:“这一招是师父教我,我第一次用。” 昨夜她的话突然跃上心头:师父曾经教过我一招,我从未用过——不好,只怕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头脑还没有想清楚,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贺兰浑箭一般地扑了过去:“道长不可!” 见她手指屈起向他弹来,目光在他身上一顿。 定身咒。贺兰浑身体仍旧保持着猛扑的姿态,双脚却无法挪到一点,高声叫着:“道长不可!张公,快帮我解开!” 纪长清清澈目光在他脸上一转,转过了脸。 咒术全部发动,灵力顺着灵台源源不断泄出,星辰失挟着千钧之力劈向成玄,成玄终于失去了淡定:“你!” 纪长清看着她:“这一招,师父教过我。” 以咒术激发数十倍与平时的灵力,耗尽最后一丝精元,自身固然是必死,敌手也不可活。 师父说,你性子宁折不弯,若到了非常之时,可用此法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算是非常之时吗从来视作天地父母的师父,她毫无牵挂的二十年里唯一不同的师父,一直欺瞒她,作为多端的元凶。 师父教她除妖除恶,现在,师父却是妖是恶。 剑气卷起旋风,吹得成玄一身水田衣猎猎作响,成玄咬牙拧身,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激射出去,出手如电,迅速在纪长清灵台处点了几下,试图封住她不断倾吐的灵力。 纪长清却透过这几点,认出了熟悉的灵力,成玄就是师父,她猜的没错。星辰失的长鸣声中,纪长清低声唤道:“师父。” 结界内,武皇后皱眉:“她是纪宋” 轰!剑气相撞,满殿金玉器皿霎时间碎成齑粉,生死关头,成玄不得不抛开伪饰,用最惯用的招数应对,她似怒似悲:“长清。” “师父,”星辰失剑再次挥出,纪长清喑哑了声音,“为什么是你” 呜!双剑架住星辰失,纪宋终于破开咒术,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我真不该教你这招。” 蹂身而上,下手再不留情:“来吧!” 此刻她行迹败露,再没有什么顾忌,双剑卷起巨大的漩涡压向对手,噗,纪长清喷出一口热血:“为什么杀人” “不杀她们,就只能杀你了。”纪宋神色淡漠,“长清,你之所以存在,本就是为了给我续命,我不该在最后关头对你心软。” 寿元有限,不能飞升便只能陨落成土灰,可她不甘心,数百年里她无数次夺舍,靠着替换年轻的身体延续生命,可飞升还是毫无指望,她想,或许是因为先前所用的那些身体都不完美吧。 她需要一具完美的身体,一具不会沾染俗世情感,得证大道的身体。数百年她不断尝试,她是火象灵根,她锻炼出无数火焰试图选一个完美的身体,得到的却只是那些没用的傀儡,最后,她在极北苦寒之地找到了颇梨,还有那本记载着永生秘密的典籍。 她割舍了自己一部分元神,剥取前几世自己的骨骼拼成骨骼,又用寒冰精魄做成血肉,她得到了一具完美的肉身,像凡人一样生长,天资数十倍于凡人,又能摆脱凡人情感的肉身,纪长清。 她亲手教她养她,她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几乎都传授给她,她要她长成世上最优秀的一个,她会在油尽灯枯之前杀死她,用她的肉身永生下去。 可她竟然心软了。她是她另一种意义上的骨血,是她从未有过的孩子,她下不去手。 便只能另辟蹊径,重新拼凑出一具肉身。 双剑带着排山倒海之力劈向纪长清,纪宋声音冷淡:“我不想杀你,让开!” 噗,纪长清再又吐出一口鲜血,却还是不肯退,门外传来一声唤,青芙仗剑冲向纪宋:“阿师,我来助你!” “米粒之珠,也敢与日月争辉”纪宋轻嗤一声,衣袖轻拂,青芙长呼一声,似断线的风筝摔出门外。 “青芙!” 纪长清追出去,又被纪宋拦住,她瞥了眼瘫软在地的青芙,脸上带着浓浓的失望:“长清,以你的资质,证道本来是迟早之事,可恨你竟被贺兰浑引诱,沾染红尘,就连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妖物徒弟都能引得你心神动荡。” “你是我亲手造出,亲手教养,你这般堕落,实在令我失望。”纪宋召来双剑,“我替你杀了他,破解心魔!” 双剑呼啸着冲向贺兰浑,嘶嘶嘶!头发衣服都被杀气割成碎片,贺兰浑动弹不得,看见纪长清如鹰隼班疾疾冲到身前,轰!星辰失挡住双剑,道袍被撕开一道口子,她胸前再次沾染热血,重重摔在地上。 “道长!”贺兰浑高叫着,又被她抓住袍角,她手心藏着的符咒向他袍角贴住:“别慌。” 脑中倏地一阵空白,再清醒时,贺兰浑看见了自己,定定地站在旁边,贺兰浑一怔,跟着看见眼下这具身体上灰色道袍的袖口,脚下穿着双灰色丝履,他竟变成了纪长清 那么边上的贺兰浑,是她吗 不等他想清楚,双剑已到面前,那个“贺兰浑”避无可避,无奈地闭上双眼。 纪宋随着双剑而至,剑尖刺入“贺兰浑”的胸膛:“受死吧!” 噗通,“贺兰浑”鲜血喷涌,扑倒在地,纪宋察觉到身后风声一动,青芙在又冲了冲来,连忙转身时,一道金色大网从天而降,将她从头到脚牢牢罩住,摔倒的“贺兰浑”站起身来,手中拿着赤金囊:“师父教过我,凡事都要筹划周详,一击必中。” 是纪长清的声音。纪宋刹那间想清楚原由,方才纪长清扑向贺兰浑时趁机与他交换了身体,纪长清太熟悉她,所以能在她眼皮底下动这般手脚,而她知道贺兰浑是凡人,所以没用全力,竟被纪长清偷袭得手。 赤金囊越收越紧,眨眼变成拳头大一团,纪长清收在手中,听见纪宋低低的声音:“长清,你要杀我” “道长,”贺兰浑一骨碌爬起来,“你没事吧” 听着他的声音从自己的身体里发出来,分外诡异,纪长清封上穴道止住鲜血,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你又要养伤了。” 在赤金囊上密密贴够一圈符咒,交给青芙:“收好。” 跟着拉过贺兰浑,解开了互换之术。 贺兰浑睁开眼时,终于看见自己的身体,要笑时胸口一阵锐疼,一只手捂着,到底还是笑了出来:“道长真厉害!” 纪长清看着他,沉重的心情突地一点轻快,随即被他握住,他凑在她耳边:“下次不许这样。” 天知道她使出那招时他有多怕,贺兰浑想抱她,想确认她真的还在,然而边上还有很多不相干的人,便只是攥了攥她的手,声音低下去:“下次不许了。” 只是平平常常一句话,纪长清却觉得喉头一哽,半晌,点了点头。 也许下次再到了非常之时她还会如此,但是眼下,她只想让他安心。 “纪道长,”武皇后走过来,“我会下诏洗清你的污名,不过纪宋犯的是不赦之罪,须得交由朝廷处置。” 交给朝廷,便只有一死,纪长清生平头一次有了私心,躬身行下一礼:“我会看管好师父,再不让她为祸,请殿下允准我自行处置。” 武皇后眸色一凝,边上贺兰浑笑了起来:“殿下,以纪道长的人品,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臣给她作保,若是有什么闪失,臣一力承担!” 纪宋只是微不足道,他却是她的左膀右臂,武皇后半真半假说道:“好,若有差池,我唯你是问。” 她款款落座:“我曾说过,待功成之日会厚厚赏赐道长,道长可愿做我的国师,留下辅佐我” “不愿。”纪长清很快答道,“我要回山。” 还是这么不留情面,武皇后看了眼贺兰浑,笑意幽微:“大郎,你劝劝道长。” “臣有私心,臣没法劝,”贺兰浑笑嘻嘻的,“臣整天为殿下效力,东奔西走的不着家,若是道长再做了国师忙来忙去,臣的终身大事可就误啦!” 武皇后失笑,原是担心这样厉害的人物为他人所用,但她这样的性子,况且又有贺兰浑在……武皇后笑着摇头:“罢了,随你们去吧。” 眼前灰衣一闪,纪长清御风而去,贺兰浑追出殿外,天际传来她淡淡的语声:“我去去就回。” 这个就回,焉知要多久呢不如跟着一道。贺兰浑撒腿追在后面:“道长等等我!” 灰衣的影子转眼即逝,纪长清走远了,贺兰浑摸着下巴,她会去哪里呢 数日后,东海。 汹涌的波涛从中分开,纪长清踏波而出,身后跟着青芙:“阿师,赤金囊已经压在海眼中,眼下去哪里” 纪宋是火灵根,水克火,有东海这万丈碧波镇压,又填在海眼里,任凭生生世世,再无可能脱身,这样,也算是永生吧纪长清眺望远处:“回山。” “好,”青芙甩干发梢的水滴,“我跟阿师一道!” “不,”纪长清摇头,“你留下,我想一个人。” 纵身升起在空中:“待我出关之时,自会召你。” 青芙抬眼,烟云缭绕中纪长清一闪即逝,看不见了。 风声呼啸中,纪长清遥遥看见了玄真观的山门,纪宋的面容倏地浮现在眼前,纪长清怔忪着,突然听见熟悉的叫声:“道长!” 山门前,贺兰浑大笑着向她奔过来:“等了你好些天了,终于回来了!” 纪长清看见地上有密密的脚印,看见他鬓边沾着尘灰,他应该早就到了,他应该已经等了他很久,纪长清在恍惚中按落云头,握住了他的手:“你回去吧,我要闭关。” “我与你一道。”贺兰浑双臂拥住她,灼热的嘴唇吻住她的,声音便含糊了起来,“你说过的,要我今后跟着你,不许离开。” 是呢,是她说过的,他从来都很听她的话。心尖轻着,眼睛热着,纪长清吻着他:“好,你跟着我,不许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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