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 呼一声, 星辰失猛地升起到高空, 王俭惊叫一声,一手攥紧贺兰浑的衣袍,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脚,整个人像条腊肉似的,挂在了剑尾底下。 突然增加一个成年男子的分量,星辰失剑猛地一晃, 贺兰浑连忙搂住纪长清的腰,低眼一看,王俭白着一张脸, 一双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显然是怕到了极点,贺兰浑嗤地一笑:“道长,要么停一下, 把这货弄下去” 纪长清点头, 拂袖轻挥,星辰失剑随即落下丈把的高度, 王俭大叫起来:“贺兰浑, 你休想甩掉我, 今天不带你回去我这个王字就倒着写!” “倒着写不也是王么”贺兰浑看了眼脚底下, 这个高度摔下去应当不会死人,“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踢你下去” “你敢!”王俭眼瞧着近在咫尺的树梢,惊得心脏几乎都要跳出腔子,万没想到御剑而行竟然这么吓人,万没想到贺兰浑油盐不进,竟然要踢他下去!王俭咬着牙,“我是奉皇后之名传召你回去的,你要是敢踢我下去,我变鬼也不放过你!” “行啊,”贺兰浑被他拽住的腿向他脸跟前一伸,笑嘻嘻的,“我还真想看看,你能变成个什么鬼。” 王俭知道他,胆大手黑,他是真敢踢,可这个高度被他踢下去,不死也得少半条命。王俭死死抱住他的腿:“拉我上去,贺兰浑,你拉我上去!” 贺兰浑不想带他,好容易跟纪长清一道同行,谁要带上这么个丈八的灯台在旁边惹厌不如踢下去了事。待要伸脚时,却见王俭不叫唤了,大张着嘴仿佛喘不过气的模样,别是给吓死了吧贺兰浑连忙伸手拽住他,又叫纪长清:“道长” 纪长清手指一勾。 嗖,王俭被一股大力托着踏上剑身,纪长清神色冷淡:“站稳了。” 风声呼啸着,刮得脸上生疼,王俭大口大口吸着气,惊飞了一大半的魂魄老半天才又飞回来一半,破着嗓子刚叫了一声,又被纪长清打断:“别叫。” 王俭素来怕她,连忙捂住嘴再不敢吭声,边上贺兰浑叹着气摇头:“道长,好容易咱们俩一道清静清静,又来了这么个碍眼的。” 王俭不敢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他。谁碍眼了谁愿意跟你们一起若不是武皇后下了死命令要他过来找人,他才不要过来! 纪长清回头看了眼贺兰浑,他脸上笑嘻嘻的,似乎只是说着玩笑话,然而他眼中的遗憾她不会认错,他是真想和她单独在一起,不被任何人打扰。 这样,倒也不是很难。纪长清握了握他的手,张开了衣袖。 嗖一声,王俭身不由己地一头扎进去,眼前顿时昏天暗地,什么也看不见了。该死,该死!王俭捂着嘴无声地骂起来,早知如此,当初就算是一辈子干不上仵作,他也决不跟着贺兰浑进刑部! 其实刚进刑部时还好,他是贺兰浑招进来的人,上上下下谁也不敢惹他,可这两个月贺兰浑不在,那帮人顿时支棱起来,一个二个下死力气折腾,把往日里不敢对贺兰浑发泄的怨气全都发在他身上,他累得受不住,所以一听说武皇后要找人,立刻讨了差事过来,谁能想到赶到这里以后,又要在贺兰浑手底下受惊受气 该死的混账,简直就是丧命的太岁,碰上他准得倒霉! 王俭心里正骂着,又听贺兰浑说道:“道长待我真好。” 好什么好把他装在袖子里昏天黑地的看不见就算好了王俭百思不得其解,又老半天听不见动静,忽地反应过来,呸,别是把他装起来看不见,他两个在外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耳边又传来贺兰浑含含糊糊,似是嘴里含着什么东西似的声音:“道长,我们去东海做什么” 他在干嘛声音怎么这么古怪王俭竖着耳朵边听边猜测,听见纪长清低低答道:“去找青芙。” 青芙王俭一个激灵,顿时哭丧了脸。 先前在阴隐山时他和青芙最后入山,山中到处古怪,他受了惊吓叫了几声,那个女人就不耐烦了,对着他使了什么咒术害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怕得要死也只能大张着嘴巴,她还嫌他走路太慢,嫌他吃饭喝水太多,天知道在那种可怕的地方他能坚持着一直走下去就不错了! 再后来他不干了要出山,那女人不答应,反而把装进赤金囊里关着,就跟现在一样,昏天黑地什么也看不见!他在里头不知道熬了多久,到最后终于出来了,可那个女人竟然是兜着赤金囊的底往下倒的! 他像个猫儿狗儿一样,就那么被她倒出来了!连滚带爬地摔在地上,别提多狼狈了!早知道是去找那女人,打死他也不跟着! “道长,”耳边又传来贺兰浑含糊着的声音,“袖子里头能听见动静呢。” 王俭皱了眉,能听见怎么了话说他到底在干嘛,声音怎么这么古怪 没等他想明白,耳朵边突然一片死寂,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王俭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纪长清大约是封了他的听觉。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他听见他们到底在外头做什么 风声呼啸着,贺兰浑半闭着眼睛,嘴唇从额头到眼睛,滑过鼻子、脸颊,最后停在她唇上许久也不曾挪开,舌尖丈量着她每一寸轮廓,天地便是囚笼,他囚在她香气里呼吸里,满心膜拜满心热爱,情愿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囚在其中。 纪长清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微微偏开了脸。离得太近,便是睁开眼也看不见他的脸,唯有他的呼吸是清晰沉重的,一声接着一声,在她耳边响着。 “道长,”他舌尖缠着她的,声音含糊不清,“等办完了事,咱们找个清静地方待着,谁也不许打扰咱们好不好” 纪长清一只手抓在他腰间,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在恍惚中点了点头。 又想起这样点头他大约是看不见的,又嗯了一声。 声音出了口腔钻进耳朵里,纪长清才发现软得让她诧异,她几时是这种声音了 下意识地将他推开一点,低声道:“够了。” 腰立刻又被搂紧,贺兰浑轻轻咬了下她的唇:“没够。” 什么时候也不能够,便是三天三夜,十天十夜,不,一辈子都不够。 从前他偶尔翻几页书,入骨相思之类的说法也曾见过,然而事到临头才知道,文字语言所能表达的,大约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比如眼下他对她的恋慕,世上哪有什么字句能描摹出来呢。 咬着她的耳朵:“等事情都办完了,咱们什么人都不见,就两个人待着好不好” 听见她微带着气音的回答:“好。” 贺兰浑心满意足,紧紧搂住了她。 白昼变成黄昏,又变成渐渐泛灰的夜,遥遥看见东海的万顷烟波时,纪长清放慢了速度:“青芙应该就在附近。” 贺兰浑这时才有功夫细问:“怎么突然要找她” “师父压在东海里,我命她在近旁守着,”星辰失越来越慢,一点点降低着高度,“她一直没给我传消息。” 脚下很快看见了平地,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从远处吹过来,贺兰浑抱起纪长清,一跃跳下:“你担心有变故” 纪长清极目眺望着远方。变故的可能性不大,可也是有的,那是师父,几乎无所不能的师父。 松开贺兰浑向前走着,细细探寻蛛丝马迹。周遭的气息平稳安详,海中飘过来的风声也是,师父依旧还在里面,可为什么不见青芙 纪长清抖开衣袖将王俭甩出去,跟着跃在空中,衣袖化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细细搜寻每一处扰动。 很快找到了,在海边岩石底下,砂砾团成的圆球里藏着青芙留下的讯息,纪长清轻轻捏碎,青芙紧张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阿师,那龙找过来了,我得躲……” 话只说了一半,大约是情形太危急,不得不尽快躲避。纪长清记得刚收青芙入门时她说过,家中原是要送她去沙河龙宫做侍妾,她不肯所以逃了出来,看来,是那沙河龙找上门了。 以青芙的修为,应付不了真龙正神,纪长清按落云头,贺兰浑飞跑过来:“找到了” “快了。”纪长清扬手,将手中的沙粒抛在空中。 沙粒散开又聚拢,形成一个细细的箭头指向远处山峦起伏的地方,看来,那就是青芙逃走的方向。 纪长清向那边走去,身后传来沙粒踩动的声响,贺兰浑跟了上来:“出了什么事” “青芙大概在躲避对头,”纪长清眺望着越来越浓的夜色中那朦胧一抹山色,“你别去了,危险。” “我跟你一起,”贺兰浑紧紧抓住她的手,“不管去哪儿,我都跟你一起。” 纪长清犹豫了一下,到底点了头:“到时候听我招呼,别逞强。” 贺兰浑咧嘴一笑:“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了” 他笑得坦然,然而纪长清知道,一旦事到临头,他大约还是要冲出来挡在她前头,不过,她总有办法护他周全。将他紧握的手又攥了攥,听见王俭在后面边追边叫:“等等我!” “道长,”贺兰浑笑嘻嘻地冲他眨眼,“要么还收起来吧” 纪长清挥袖,下一息,王俭又被封了五感装进袖中,叭,贺兰浑在她脸上响亮一吻:“道长待我真好!” 作者有话说: 王俭:要么杀了我给你们助助兴
第90章 ◎红妆乱◎ 远处是乱云缭绕的山, 眼前是烟波浩荡的水,纪长清停在岸边,微一蹙眉。 不该有水。上次来时她曾查勘过周遭环境, 这里只是一条连绵数十里的小山脉,几时多了这么一条大河 再细看时, 河水一头连在山间, 一头通向大海, 潮润的水汽随着轻风拂在脸上, 纪长清感觉到了安稳宁静的气息,凝着眼眸。 若不是以非常手段,不可能在短短时间里凭空变出这大河来,然而利用术法化出来的东西多应该带着施法者的气息,这河水却气息清正,怎么看都像是造化天然。 如此, 则那个逼得青芙四处躲避的沙河龙王比她预料的更要棘手。 “有什么不对”贺兰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河有问题” “之前没有河。”纪长清看着滔滔不绝流过的河水,平静之下的暗涌最是凶险, 却是没必要让他跟着涉险。 像是猜出了她的念头,很快听见贺兰浑说道:“咱们先前说好的,不管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他握着她的手摇了摇, 桃花眼中带着轻快的笑:“你可不能丢下我。” 纪长清无端觉得心头一宽, 也罢,便是再凶险, 有他在, 总能护他无事。 摘下云头簪抛在水中, 眨眼变成一条小舟漂在水面上, 跟着拉起他:“走。” 贺兰浑紧紧握着她的手,见她如一片羽毛似的轻飘飘落在舟中,高高翘起的船头底下是泛着幽光的河水,清风吹起她额前碎发,送来潮润舒服的空气,耳边听着潺潺流动的水声,若不是前方凶险难以预料,这情形倒是惬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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